6、沧浪之水 五 ...
-
根据两人目前的供述，二人均为beta.
陈三明也在这条街混了不知几个年头了，作为地下医生不温不火地维持生计。因为人长得不那么美丽，性格也比较孤僻，脚还有点跛，一直没能讨到一个老婆。
他之于花园街，就像老平房之于露霞区，像一件扔不掉也甩不脱的旧家具，仅仅凭着一点微薄的用处与外界保持着一股微妙的联系。
也就只有在这边的小路，会有人因为他口袋里的东西而对他露出热情的微笑。
不管是他，还是叶红，或者是柳月，都像是湮没在万千灯火中的一粒浮尘，随着都市发展的车轱辘所带起的浪潮，翻滚起伏，转头就黯淡在新一波蜂拥而至的剧本里。
半点不由人。
陈三明左手还有点不稳，烟在他手里明明灭灭，缭绕笼罩的烟雾随着他断断续续的供述而燃烧升腾，最终被脚尖踩灭在话尾。
他说:“我也只是偶尔在叶红这里遇见过柳月几次。知道的都说了，没有什么可讲的了。”
老平房218号。
这里离路边不远，拐两个弯就到了。方清平指挥着在外围拉起了警戒线。撬开了门，所有人都有条不紊地戴上了鞋套和手套。
屋子很小，除了布满油渍的厨房和厕所，就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幅画，两把椅子。泛黄的墙面上挂着一口老式挂钟和一幅挂历。
单调又贫瘠。
桌上的水果已经烂掉了，空气中一股霉烂变质的味道。痕检细心地搜集现场的毛发与指纹，进行物证拍照，孟小鱼做着血迹反应测试。
四周静得出奇，除了大家工作时的声响，丝毫没有其他的杂音。
宋野和傅云周站在屋子中央靠近挂钟的位置。听着墙面上传来的不断的滴答滴答的指针声音，明明小小的一间屋子，宋野却无端端觉出一丝违和来。
宋野拧起眉，看了一圈，视线停在了那幅画上。
画以黑色为底色，上面的线条像是用各色彩色的笔胡乱涂鸦出来的，圈圈绕绕，团团簇簇，一团乱麻。一眼看过去，不仅眼晕，还有些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和心浮气躁。
厨具摆放整齐，椅子和鞋也规规矩矩排列好，衣柜里也整理的方方叠叠，床头却放着这样一幅画？一个强迫症，在这样一个每天早上起来就能看见的位置，放这样的一幅画？一个家徒四壁的单身女士的家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其他的摆件一个都没有的家里，却独有这一幅画？
而且除了画，其他的也……
“宋野，找到了关键物证，”戴着口罩的傅云周朝他招手，另一个手里拿着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瓶子，“这个瓶身上写的是镇静药，但是具体是不是，还得经过详细鉴定才能知道。”
宋野点点头。那边孟小鱼也来报告:“队长，只有现场地上发现少量血迹。”
那种违和感更重了。
除了血迹，现场干净得不像话。
宋野和傅云周不约而同抬起眼。
“小鱼，你马上带着地上血迹样本和这瓶药回局里，和被害者身上的采集样本进行比对。”傅云周站的笔直，纤瘦的身形在这个时候竟透露出几分锋利的棱角与气质来，“把这份也一同进行比对。”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另一份物证袋，里面是赫然一个未燃尽的烟头。
那个是……宋野的瞳孔微微收缩。
傅云周在怀疑陈三明？
之前脑中千丝万缕的头绪一下子像找到了对的出口，一下子疯了一样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宋野觉得，除了画，他好像知道违和感在哪里了。
“宋野？”傅云周打发走小金鱼，疑惑地看向他。
“我知道了……”宋野喃喃自语，他一把拉住傅云周，“跟我来。”
两人站在了门口。
傅云周在前，宋野在后，他推着他往里迈步。
“进门，在两边都没有鞋柜的情况下，鞋子都摆在左边。”
“再往里走，”两个人共享一个视角，傅云周略有些不自在地忽视背后推着他的手掌传来的温度，去仔细分辨耳边传来的宋野的话，“桌上茶壶和茶杯的把手也摆放在左手边。”
傅云周慢慢懂了宋野的意思了，他随着宋野低沉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屋子梭巡了圈，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偏左。
而监控视频里，不管怎么看，柳月的惯用手都是右手。
宋野看着傅云周皱起眉，却笑起来，说:“看来，关于那个柳月的熟人，我们想到了同一个人。”
不只是熟人，还是同居人？那个下意识用左手开门，用左手拿烟点火，却说只见过柳月几面的陈三明。
“你一开始又是因为什么怀疑他？还收集烟头？”宋野问。
“……”傅云周看了他口罩两边的凹陷一眼，侧过头垂下眼，“我好像看到了他手腕上有未完全痊愈的伤口。”
这位法医眼睛真是太毒了。宋野张了张嘴，半晌没蹦出一个字来。
“老大，”方清平这时候走进来，汇报对附近的走访情况，“查清楚了，这间房子的户主，是陈三明。”
那个黑诊所的医生，真的在说谎!
宋野沉声道:“立刻封锁花园街，对嫌疑人陈三明实施抓捕。”
陈三明被抓获的时候，很多群众围观，场面十分拥挤。
“知人知面不知心……”
“真是没想到……”
阮非苦口婆心劝那些举着手机拍照的吃瓜群众放下手机立地成佛，终于在又一次被手机怼到脸上拍的时候爆发了:“别拍了别拍了怕什么拍，看看我鼻青脸肿的社会主义好青年的脸被你们怼成啥样了!良心不会痛吗？那边的，你再拍，小心他拿针扎你哦？”
对面被唾沫星子喷一脸的围观群众:“……”噫~惹不起惹不起。
傅云周不经意往外抬眼一看，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站在人群外围，眼角一颗泪痣，脸上有着一片麻木和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慢慢脱离人群，抬步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沧浪之水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