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沧浪之水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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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的会议室在二楼最里面，靠近院子里的几棵大树，远离大门口的喧嚣，确保了足够的安静。
浓绿的树荫影影绰绰、无声无息地照落下来，覆盖掉了墙面原有的斑驳，给室内一层薄薄的阴影。
此刻全员到齐，正在进行二次案情分析会议。
根据方清平汇报的对柳月的相关信息的调查，南江人口数据库里面根本没有她的身份记录。
也就是说，要么孙尚芳说了谎，要么，被害人用了假名字。
根据技侦对摄像头的采集调查，尚芳水果店周围一共三个摄像头。一个是旁边饰品店的，一个是花园街的餐馆，一个是花园小区里大门入口处。
三个摄像头里均出现了柳月的身影。呈一条直线，延伸到花园街另一端。
那条街宋野完整地察看过。
另一端都是一些半遮半掩的发廊，门口倒着横流的污水。再远处拐个弯，是一片老旧的平房。
“柳月是最近两个月出现在花园街的，一直独来独往。”技侦阮非说。他直接把处理清晰的影像投屏到了屏幕上，画面中的女人非常瘦小秀气，“我扩大了搜索范围，她在外围范围出现次数极少。居住范围应该就在离花园街不远的地方。”
要么是花园小区，要么是发廊，要么，是老平房。
影像的存在，说明孙尚芳没有说谎。
如果孙尚芳没有说谎，那她不可能不认识近在一条街的花园小区和发廊的人。
最大的可能，是柳月就住在老平房一带。
宋野用笔一下下点着桌面，靠在椅背上。他不苟言笑的时候，深邃的面部轮廓显出几分冷硬。
他看着画面上提着一袋水果走出来的女人:“初来乍到，用化名，活动范围几乎仅限于花园街周围，每次走出来，她都习惯性环顾四周……”被当成烟夹在手指上的笔又在桌面点了几下，他轻声缓缓又吐出几个字，“像是在躲什么人？”
她在害怕什么？这两个月她以何为生？如果是熟人作案，那个能让她放下戒心的熟人是谁？
“难道是在躲曹林林？”有人迟疑地问了一句。
阮非摇了摇头:“曹林林认识柳月之前，柳月也是十分的谨慎小心。”除非她能够预知有个傻缺混混要纠缠上她。
情况似乎又陷入了僵局。
宋野旁边，坐在c位的沈局慢悠悠喝着茶，瞟向宋野:你说说看？
宋野给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包，凑过去小声逼逼道:“有一说一，其实这种会议，我觉得以您的咖位，没有必要参加。”
言下之意:你好多余。
沈局怒，差点喷茶:“咳咳咳……”这小子是要气死我吗！
“傅法医呢？说说你的看法？”趁沈局还没来得及喷火，宋野果断踢皮球，祸水东引。
傅云周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靠窗的那一边，树叶细碎的光影泼洒在苍白秀挺的身形上，模糊了光与影的轮廓。
听到宋野的问话，他抬眼看过来，眉目不见纹丝神色，平稳接过:“我认为，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第一现场和那把凶器。”
宋野笑了:“那以你的看法，第一现场在哪？”
“老平房一带。”
老平房是露霞区的过去式，集中成灰蒙蒙的一小片，蜷缩在繁华都市的边缘，仿佛一块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的发霉饼干。
大大的红色“拆”字醒目地盖在路边的墙上，像是也给住在里面的人戳上了特异的标签。
花园街连接在这片小街区与露霞城区之间，不请不愿地探出一条小路延伸到另一头。
方清平下了车，看着这密密麻麻如同迷宫的建筑，发愁地看向宋野:“老大，这么多房子，你说能找，是什么法子啊？”
宋野给了他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示意他看向路另一边的发廊。
方清平:“……”
另一边的发廊很多的门牌都落了灰，半遮半掩的门里隐约可以看到破旧的劣质皮沙发。
里面的人仿佛都在警察到的时候就人间蒸发了，躲得不知所踪。
正直的方副队目瞪狗呆，头皮发麻。尽管心里无数次告诫自己要相信老大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脑中的思维却不听使唤地已经在布满颜料的大路上狂奔。
“老大，你是不是应该抽时间去相个亲了？”方清平唾弃自己，以前只顾着自己一只单身汪顾影自怜，怎么就不多关心关心老大的千疮百孔的心呢，他痛心疾首，殷殷期盼面前这个浪子能回到组织的温暖怀抱当中来，“现在咱先认真办案，听话，啊？”
宋野:“？？？”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你仿佛对我有什么误解，这中间有六月飞雪的冤情。
此刻背上沉甸甸的，宋野感觉到了比职责更重的分量。
那是天降大黑锅的重量。
宋野忍气吞声，顶着自己副队越来越惊恐的目光，走向了其中一个紧闭着门的店面，路上顺路拉过了傅云周来垫背。
突然被拉着走，傅云周眉尖轻微皱了一下，动了动，想将自己的手腕从宋野的手中挣脱出来。
奈何宋野掌心一使劲儿，他就前功尽弃。
识时务者为俊杰，傅法医妥协了。
两人敲响了那扇紧闭着的门。
宋野确信他看清楚了，这一家，明明是在觉察到警察的到来，才落下的门锁。
为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警察一到就麻利开溜？要么胆子大又舍不得店里的东西不肯走，要么就是行动不便。
一听到警察敲门，里面哐啷一声，没动静了。
宋野好脾气的劝道:“里面的人麻烦开个门。放心，我们刑侦不管扫黄那一块儿的事，就问个话。”
还是没有动静。宋野按了按眉角。
“如果不配合，我就只有通知扫黄了。”他沉声道，草莽本性开始显露，“你自己掂量，护不护得住自家的水表。”
话音一落，里面又叮铃哐啷一阵兵荒马乱，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果然，没一会儿，门就开了。
里面是两个人。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一个是一个矮矮的瘦骨嶙峋的男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屋里。
宋野和傅云周对他们进行了分开问话。
女人叫叶红，四十岁。在这里扎根有些年头了。五官比较寡淡，眼角有一颗泪痣。脸上挂着大浓妆也压不住生活压出的皱纹，周身一股刺鼻香水味。
她承认确实认识柳月:“她就住在对面的平房区，第218号。对谁都和和气气，也不带有色眼镜看人，所以才来没多久，她就和我们这几家熟乎了。”
由于店面小，做饭不方便，柳月给的价格也低，人又不会乱说话，发廊的伙食就被柳月承包下来了。
柳月一开始做饭笨手笨脚。经常手上豁出很多伤，味道也一言难尽，不过一直很努力，越来越熟练了，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双方相互扶持，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
“既然认识，为什么看到了通告，却不上报？”
“我们也去她家找过，敲了半天没人应。在看到通告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她卷着钱跑路了。”叶红沉默了一阵，又说，“这个行当，去自投罗网？已经过了燃烧仗义的年纪，就不想冒不必要的险。”
听到她后半句，宋野奇道:“这么说的话，我岂不就是那种，一把年纪了还在拯救世界的傻缺？”
两人都笑了起来。宋野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那边那位？情人？”
叶红被这个词逗得掩了掩嘴，摇头说:“不是，只是重要的客人。”她接着压低了声音:“是花园街黑诊所的医生，价格便宜。我们有什么问题都会找他。他腿脚不方便，我们只好落了锁。”
宋·老司机·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叶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沧浪之水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