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18、Chapter 17 控制

　　语文老师的课，实在无聊。

　　何栖昏昏欲睡，一个激灵醒过来时，意外地发现温行止听得很认真，语文书上还做了笔记，洋洋洒洒很漂亮。
　　他不是说他从来不听讲吗？又在骗人。

　　何栖低声喊他：“温。”
　　“嗯？”温行止扭头看着何栖，目光木木的。

　　这家伙，不知道上课说话的时候要看前面吗？
　　何栖低声问：“你很喜欢语文？”
　　“一般。”温行止一只手若无其事地盖住书上写的笔记。

　　“你唱歌好听吗？”
　　虽然不知道何栖问这个做什么，但对何栖，温行止是有问必答：“不好听，你呢？”
　　“你猜。”
　　“一定好听。”

　　听到这话，何栖得意得笑了笑。他心想：你也不看看，我是个多有艺术天赋的人。

　　“帮我把昨天发的语文卷子做了，晚上我就唱歌给你听。”

　　温行止嘴角微弯，说：“好。”

　　“几点睡？”
　　“十点半。”
　　“老师来了叫我。”

　　看到温行止点了点头，何栖便放心地趴下睡了。

　　可以听见蝉鸣，哪怕关着窗户。
　　今年的蝉鸣好像比去年要盛。
　　九月初了，在夏天的尾巴，温行止遇到了何栖。

　　何栖的睡相很静，只露出半张侧脸，白皙的脸庞很红润。何栖的耳朵侧边有一颗浅灰色的小痣。
　　温行止很庆幸他们坐在了最后一排，因为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他看着何栖的目光是如此炽热贪婪。
　　也只有在何栖睡着的时候，他才敢这样看何栖，如此他心底的秘密永远不会被何栖发现。

　　周四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也就是下节课。
　　高源的座位也在第三组，他从前面走到后头来，敲了敲何栖的桌子，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栖第二节语文课上就睡着了，下课的时候还没醒。

　　虽然感受到了有人在拍自己，但何栖仍不想醒。

　　哥哥的朋友吗？才来这么几天，哥哥就交到了新朋友吗？温行止看了看高源，又看了眼他的手，然后低头对何栖说：“哥，有人找你。”

　　何栖听到温行止的话，才皱着眉，不情不愿地醒过来。
　　高源对他说：“打球去吗？”

　　——原来只是去打球。

　　“你们先去，我等会。”何栖说。

　　等高源走了，温行止看着习题册，边在草稿纸上计算，边问：“篮球吗？”

　　何栖手遮在眼睛上，似乎还没睡醒。他甩了甩脑袋，然后半睁开眼睛，手仍撑在额边。他偏头朝向温行止，眯着眼问他：“嗯，你去吗？”

　　教室里的位置空了一大半，讲台上的电脑被人打开了，在放一个音乐选秀节目。剩下的同学都坐到了前三排，教室后面几乎全空了。
　　毕竟离高考还有两年，一周只有一节体育课，大家都想放松放松自己。
　　这个大家中，当然不包括温行止。

　　他害怕自己看到哥哥和别人玩得开心，他看到哥哥对别人笑，他会生气，会嫉妒，会憎恨，会控制不住自己。
　　温行止十分了解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况且，哥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一想到这一点，温行止心里就痛得发苦。

　　虽然想待在哥哥身边更久一点，再久一点，但温行止却摇了摇头，说:“不了，我在教室里写题。”

　　……成天就知道写题，何栖今天上午就看温行止写了一上午的题，除了某个课间去了趟洗手间，外带接了瓶水，整个时长不超过五分钟，其余时间都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跟尊石头雕像似的。
　　还是那种没有表情的石头雕像。
　　不止是今天，这几天都是如此。
　　再坐下去，何栖都要担心温行止身体出问题。

　　何栖当机立断抽出温行止手里的笔放在桌子上，“不行，你得陪我去。”

　　“我不会啊。”温行止来不及拒绝，就被何栖拉起来往门外走去，仓促间差点被凳子绊了一下。

　　“看总会吧。”何栖说，“看我怎么打。”

　　“好吧。”温行止说，“等会，我去戴个眼镜。”
　　说完，温行止就挣脱了何栖的手，快步回到自己座位上，找到眼镜戴上。

　　何栖笑了，倚在栏杆上，等温行止走到自己身边，揶揄道：“怕看不清楚我啊。”

　　温行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诚实地“嗯”了一声。

　　昨天试探过温行止对自己的态度后，何栖越来越放肆了，他揽过温行止的肩膀，凑近温行止，几乎是怼到他的眼前，“给你看。”

　　温行止稍稍偏了下头，正视着何栖，何栖要比他矮一点，但这个高度温行止觉得刚刚好。
　　如果他伸出手——就可以把何栖搂进怀里——抱住他。
　　自己甚至可以用脸颊蹭蹭他的脸颊。

　　戴上眼镜后世界格外清晰，视野内全都亮了起来。

　　如果说昨天午睡时美好得像是梦境，那么现在，温行止可以确定，这是现实。

　　何栖在笑，毫不设防，这对温行止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何栖很少笑，更少笑得这么开心。
　　快要消失的阳光是橘色的，像只懒猫，不紧不慢，斜着穿过树叶洒在何栖白净的脸上，逐渐将眼镜带来的清晰吞噬，眼前慢慢朦胧起来。
　　好像又是一场梦。

　　温行止的视线先是捕捉到了那双眼里的目光，坦然得像是在说，我只是让你看看我，是你动了歪心思想入非非，和我无关。
　　最后温行止盯上了何栖水润的薄唇，甚至可以看见不太明显的唇纹。很干净。

　　好漂亮。

　　温行止差一点就吻了上去。

　　哥哥，别这样。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温行止用力闭上眼睛，扭头避开何栖的脸，说:“看清楚了。”
　　他的声音在抖。

　　何栖好像没听出来，“那走吧。”
　　说完何栖便收回了手，朝前走去，心里琢磨着温行止刚刚复杂的眼神。
　　最后温行止闭上眼睛时那清颤的睫羽，绯红的脸蛋，不太明显的喉结滚动，比平时木头般的模样不知道要生动活泼多少，怪可爱的。

　　捉弄温行止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啊。

　　温行止一下没反应过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跟上何栖。

　　“哥帅吗？”何栖扬了扬下巴。
　　“帅。”温行止说。

　　“敷衍。”何栖说。
　　“没有，你是我见过最帅的。”温行止说得很认真。

　　说的跟真的似的，何栖想，你说这话不心虚吗？

　　到了篮球场后，温行止和何栖就分开了。
　　温行止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一个人坐在看台上，何栖没上场的时候，他有点无聊，左顾右盼，也没看到何栖。
　　但何栖一出现在场地上，温行止的视线就捕捉到了他。

　　“嗨，学霸。”有个男生坐到了温行止身旁。
　　“嗨。”温行止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这是他高一时候的同班同学，做了大半年的同桌，后来也被分到了十四班。
　　是温行止为数不多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之一。

　　“我记得你以前体育课都在教室里学习啊。”陶泽说。
　　“学累了，下来走走，放松一下。”
　　“那怎么不上场？”
　　温行止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两人又聊了几句，陶泽就走了。

　　在这期间，温行止的视线一直跟着何栖的背影。
　　走到场中间的时候，何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温行止，对着他这边扬了一下手。

　　温行止嘴角弯起来，刚要举起手回应何栖，就看到他和何栖之间，有一个女生，披着长长的黑发，背对着他，面朝着何栖打了个招呼。

　　温行止的手最终是没举起来，他抿着唇，面色有些冷，他的视线从何栖身上划过去，站起身，离开了篮球场。

　　何栖觉得莫名其妙，也有些生气。
　　‘温行止明明说要看我打球的，是他自己说的，又不是我逼他的，怎么我还没上场他就走了？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还立刻就，走了？！’

　　他忘了，事实上就是他把温行止拽来的。
　　不能完全算是温行止主动的。
　　所以何栖火大得很。

　　“我刚刚跟你打招呼呢，你没看见？”一个女生走到何栖面前，问他。

　　是何栖以前班上的一个同学，叫做余妍。
　　“啊？”何栖淡淡一声，神色有些不郁，问，“没，有事？”

　　“好久没看见你了，打个招呼都不行啊？”余妍笑着说，佯装生气。
　　“可以。”何栖依旧一副冷冷的模样。
　　余妍微撅了撅嘴，说：“一点都没变。”
　　“走了。”何栖稍歪了歪头，转身走了。

　　温行止那家伙，到底跑哪去了？

　　被何栖惦念着的温行止正沿着楼房旁投下的阴影，贴着墙朝前走去。
　　阳光的毒辣到不了这儿，于是让温行止心里生出了不干净的念头。

　　他去书店买了几本理综和英语的资料，又拿了瓶矿泉水，才返回篮球场。

　　温行止回到看台上，看到何栖挥洒汗水的样子，在场上奔跑跳跃的样子，像是一束柔和的阳光，温行止心底的压抑和嫉妒突然就被欢喜冲淡了。

　　何栖太美好了——温行止想，还好自己又遇见了他，而不是永远忘记了他。

　　可是，这么美好的人，一见面就又喜欢上了欲罢不能的人，对于温行止来说比父母都重要的人，怎么会忘得这么彻底呢？
　　被何栖打篮球的样子迷住了的温行止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感叹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