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浪漫》有夜

19、Chapter 18 本能

　　打球的间隙看到温行止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何栖一恍神，差点把球传错了人，再加上他上半场他表现不佳，被队友骂了几句。

　　何栖神色有些冷，扫了骂他的队友一眼。队友顿时不说话了，恹恹地离开了何栖。

　　何栖退后几步，眼角随意地往旁边一晃，余光清晰地瞧见温行止的视线落在自己这一块。
　　一声“嘁”不像“嘁”，“切”不像“切”的声音从何栖嘴里发出，淹没在嘈杂的球场，轻得像是从没发生过一般，听上去很是不屑，但何栖的表情却有点回暖，看上去还有点得意。

　　上半场一直没什么兴致的他，下半场活跃得很，也不管队友配合，一个人就投中了好几个球。

　　温行止看着何栖对面那队垂头丧气的模样，没忍住也笑了。

　　一场球打完，何栖出了一身汗，他拉了拉校服领子，看了温行止一眼，朝看台走去。

　　温行止看见何栖朝这边走来，刚拿着水站起来，就看见有几个女生上前去给何栖递水。
　　那几个女生其中的一个，长长的黑色头发披在肩后，温行止认出来是之前那个和何栖打招呼的女生。

　　何栖和她们交谈着，脸色带着笑意。
　　温行止的注意力全在一个地方——何栖的唇，他竟然对别人笑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就对别人笑，为什么对自己，他却那么吝啬笑容？

　　瓶子被捏得发出不悦耳的声响，温行止心里泛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又坐了回去。

　　他果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何栖呢？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温行止猜不出。

　　虽然心情还可以，但何栖仍不耐烦地拒绝了给他递水的女生，敷衍了几句，就伸出手臂拨开一条道，径直朝孤零零坐在看台上的温行止走过去。

　　走到温行止身旁，温行止也没个表示，是故意无视他吗？何栖走到他旁边，伸手在温行止耳边打了个响指，说：“水。”

　　“不是有那么多人给你买水？”温行止抬头，看着何栖。

　　这家伙是吃醋了？这味浓的。何栖觉得有意思，没说话，只是看着温行止。
　　温行止犹豫了一秒钟，然后问：“有奖励吗？”

　　何栖笑了，“说吧，想要什么。”

　　“周末我想和你一起去玩。”温行止立刻说，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好啊。”何栖用腕带擦了擦汗。

　　温行止半晌没动静，何栖无奈地笑笑，在他身旁坐下，说：“你哥我要渴死了。”

　　温行止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了何栖。

　　水不是很凉，何栖一口喝了小半瓶，问温行止：“刚刚去哪了？”
　　“去买了几本书。”温行止目光示意一旁椅子上的塑料袋，何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无聊。”何栖站起来，“走了。”

　　“你不打了？”
　　“不打了。”何栖揉了揉肩头，“也没人看。”
　　说完自己就走了，把温行止一个人留在原地。

　　‘没人看——是因为我刚刚离开了一会儿，所以何栖生气了？’温行止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也不管这个想法有没有可能是真的——或者说何栖有没有可能这么在意他的存在，温行止顿时有点慌。
　　他拿起装书的袋子跑下看台，但何栖已经出了篮球场，走得没影了。

　　温行止回到教室，也没看见何栖，他把买的资料随意放在桌上，朝卫生间走去。

　　何栖站在洗手池前，脸上和胳膊上都沾满了水珠，显然是刚刚拿凉水降了降温，此时正拿着一张湿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去。他头发仍然是半湿的。
　　温行止放慢了脚步，走到他身边。

　　何栖在镜子里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错了。”温行止说。
　　“哦。”何栖把卫生纸团成团，扔进垃圾桶里。
　　“别生气，”温行止撒娇道，鼓起腮帮子抿了抿唇，“晚上一起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何栖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依旧不说话。
　　温行止有些急了，正准备抱住何栖胳膊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他们身后说：“你们俩在干嘛？”

　　温行止一惊，把伸出一半的手收了起来，在他慌神的那一瞬间，何栖的目光划过他，转身走了。
　　“你等会有时间吗？”是陶泽，洗手池前就那么大点地方，他看见温行止和何栖并排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没动，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开口问了一句。

　　虽然很想跟上何栖再说点好话磨一磨，最好是能让何栖消下气，但温行止却没离开——如果他此时跟上何栖，不管陶泽，以何栖的性子，一定会立刻消气的，但温行止没有。
　　何栖火气更大了。
　　温行止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问：“你怎么也回来了？”

　　“身上不得劲儿，可能昨晚睡晚了。”陶泽说。
　　“没休息好？”温行止略带关心地问他。

　　“昨晚有道题卡住了，没做出来。”陶泽挠了挠头。

　　“什么题啊？”温行止问。
　　“数学。”陶泽说。
　　“等会可以。”温行止想了想，补了一句，“我去你位置上吧。”

　　“好，等我一会儿。”
　　等陶泽上完厕所，两个人一起回了教室，路过何栖的座位，走到前面并排坐下，被何栖看见了，他不爽地“哼”了一声，转着笔的手把笔“啪”一声拍到桌子上。

　　温行止拿到那道题也觉得有点棘手，用掉了一张草稿纸，一直想到下课也没想出来结果，最后下课了，温行止又属于那种一道题解不出题，就吃不好睡不好非要解出来的一根筋，只好对陶泽说：“这书你下节课要用吗？”

　　“不用。”陶泽摇摇头。
　　“那我拿去看看，不行就只能明天问老师了。”温行止抱歉地笑笑。
　　“没事。”陶泽摆摆手。

　　温行止起身，一转身，就看见了何栖，何栖正靠在椅背上，拿着本书看，温行止这才想起来，他和何栖之间还有一点小矛盾没有解决。

　　糟糕……昨天还说永远不会惹何栖生气的。

　　温行止坐下来，见何栖对他视若无睹，有些难受，也有点自责，他怎么就只记得看题，却忘了何栖还在生着他气呢。

　　温行止怯怯地问：“哥，你还生我气吗？”
　　何栖依旧不说话，只看他英语课本上的单词表，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温行止在跟他说话。
　　因为在上课，担心影响到别人，温行止也不好意思多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太笨了呀，温行止。’

　　温行止把书放到桌面上，递了张纸条给何栖说：“那我先做题了，如果你愿意和我说话了，就叫我。”

　　做题做题就知道做题，这孩子是学傻了吧，何栖盯着那几个长音节单词，心想，有些不爽快，不是，是很不爽。

　　温行止摊开书，看见那张被他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烦躁极了——这题他怎么一点思路都没有。

　　也许是他抓耳挠腮的模样吸引到了何栖，何栖问了句：“怎么？不会做？”
　　“嗯。”温行止点点头。

　　也不寻得温行止的同意，何栖直接从温行止桌上拿过书，指着书上一道被圈起来的题目，问：“这道？”
　　“是。”
　　何栖看了眼题目，拿起笔在草稿本上刷刷画下一个图形，做了几条辅助线，然后写下一行公式，随意地丢给温行止。

　　“这种题都做不出来怎么考第一的？”何栖说。

　　看了何栖写的公式和辅助线，温行止一下子就懂了，他笑了笑，对何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佩服。
　　他说：“谢谢你。”

　　‘谢你个毛线！你要谢我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妈的这几年你不在我身边，我过得好好的，你一出现，我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何栖很烦躁，于是很不爽地说：“你能别跟我说谢谢吗？”

　　“好。”温行止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小心翼翼的，看向何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害怕。

　　也许是本能吧。
　　小时候的温行止，一受到欺负，一受了委屈，一犯了错，不管害不害怕、难不难过、是否愧疚，不管有没有用，第一反应就是示弱装可怜，再把恐惧表现出来，比如现在的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害怕。

　　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告诉何栖——我不希望你生气，我害怕你生气，我害怕你因为生气而离开我，我在意你，所以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很多事情他都不太懂。
　　也没有人，没有契机，让他去懂。

　　就像他会故意伤害自己，故意撒谎，去换取关心。
　　只是因为他见到过，妹妹生病了，爸爸妈妈就会很慌乱很着急，会陪在妹妹身边。
　　而他一旦受到欺负了，何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他。

　　何栖懂得温行止想表达的意思，所以更加生气。

　　这是什么表情？我他妈又没欺负你！何栖心想。
　　“看到你就烦。”何栖皱着眉说。

　　何栖的声音低沉好听，可是，温行止却说不出话来。

　　何栖转过去看自己的书。

　　温行止无意识翻动着何栖的草稿本，在几页前的最下面看到一句话——“那就再忍忍吧，没热水没空调而已，夏天很快就过去了。”

　　他将这句话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然后抬起头，手握成拳抵在桌上。
　　他不甘心。

　　既然上天让我再次遇见并且记住了何栖，那何栖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我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