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深蓝之潮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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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了整个雷森港。
柳予坐在大堂一角的沙发内，看到滴滴雨水猛烈地击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较为沉重的声响，外面天色深黯，树影招摇，一派世界末日来临的景象。会所门前悬挂的吊灯不住摇摆，光晕闪烁晃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偶尔有几辆马车从狂风暴雨中歪歪斜斜地驶来，走下几名身穿雨衣的仆佣，过不了片刻，又因为旅馆内早已客满而脚步沉重地离去，匆忙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他看向面前的茶几。
在较为昏暗、摇曳不定的油灯光芒笼罩下，一份雷森港本地发行的报纸静静摊开，呈现出一行还带着少许油墨味道的加粗黑体字，配上它本身的内容，别有一种惊悚感觉。
“大商人赫伯特·本森疑似与反抗军高层人物进行会面！”
身穿红马甲，端着餐盘走过来的会所侍者先是弯腰放下一壶带着热气的红茶，然后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份报纸，顿时轻轻撇嘴，表情也短暂的有所阴沉，正准备离开，便听见一道柔和低沉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
“你似乎对这份报道的内容有所不满。”
侍者脚步一顿，瞬间产生了数种猜想，其中最糟糕的莫过于这名客人与做出这篇报道的记者互相认识，并且私交不错，或者他就是撰写者本人……
他畏惧地缩了缩脖子，缓慢地转过身，试图用态度诚恳的道歉来挽回自己的失礼举动：“很抱歉，先生，我不该在工作时间代入过多的个人情绪——”
懒散倚靠于沙发扶手的黑发客人先是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很快便反应过来，挥手打断了他：“我想你误会了，我叫住你并不是由于这篇报道的缘故。”
见到那名侍者的神色有所放松，他适时地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我姓柳，是一名东方商人，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令我们的货轮不得不改换航道，在雷森港滞留，但这很有可能会延误交货期，我得为商团找找退路……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理查德，先生，您可以叫我理查德。”侍者在打消顾虑后，整个人都不在那么紧绷，他仔细地打量了两眼这名客人，发现他年纪很轻，皮肤如同新雪般细腻洁白，有种独特的异域风情，配上眉宇间涌动的些许愁色，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忍不住出声安慰，“别担心，先生，按照我的经验，这暴风雨顶多有个一两天就会过去，不会耽搁你们太久。”
柳予轻轻揉了揉额角，苦笑着摇头：“对方是一名很有身份的贵族，我担心他不愿意屈尊听我们做出解释就直接取消，另一方面，这笔生意令很多人眼红，想要取而代之，或许，不，是他们一定会借此机会做出破坏。商团已经为这批货物垫入了高昂的成本和运输费用，如果订单无法按期交付，等待我们的极有可能就是资金链断裂，欠下大笔负债，不得不做破产处理的结果……”
这家会所收费高昂，客户群体主要针对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中产阶级和部分仅有表面风光，实际底蕴较薄的新贵族，包括但不限于商人、律师、王国官员等等。这就要求内部服务的侍者不仅要有得体的仪态和基本的文学素养，同时还要对商业、政治、流行趋势等有所涉猎。
所以理查德没有产生过多障碍就理解了这其中潜藏的倾轧与激烈竞争，认为他所描述的破产结局也有很大可能发生，这就是很多规模不够大、身家不够丰厚的商人面临的现状！
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那份于桌面摊开的报纸，瞥到了那个被加粗放大的名字，脑海中灵光一闪，口吻激动，不自觉地抬高声音：“您可以找本森先生寻求帮助！”
这带来了较大的动静，破坏了周遭宁谧温馨的气氛，幸好此时大堂内没几个客人，因此只引来了少数几道不满的视线。
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快速平复起情绪，并在心底对自己今天的多次失误做出谴责，认为有必要回去重新复习和抄写员工守则，他看向柳予，害怕他也被自己吓到：“很抱歉，先生……”
“不，这没什么。请坐，理查德，我对你这个提议很有兴趣，看得出你对这位赫伯特·本森很有了解，我希望你能详细说说。”
柳予微笑着指向对面的那张沙发，并伸手为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能被这么一位兼具美貌与地位的客人周到服务，简直是我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理查德一面努力克制着飘飘然的感觉，一面拘谨地落座，用暗含崇拜的语调说道：“本森先生是一代传奇！他出身于雷森港周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乡村中，在教会学校读过几年书，后来出海闯荡，以生命为赌注经历过多次冒险，在积攒下不菲身家后成功转型为商人。他眼光精准，风趣健谈，极富人格魅力，连不少上流人士都与他交好，时不时有贵族女性向他示爱，但本森先生都不为所动，决意将自己奉献给事业。”
“本森先生热衷慈善，他名下的基金会在这十几年间已无偿帮助过许多孤儿、流浪者和由于各种原因失去生存能力的家庭度过难关……我也是在他的资助下，才得以进入学校学习，进而得到这份工作。”
“本森先生同时还是‘海上贸易与互助协会’的会长，有诸多生意伙伴，我相信只要得到他的帮助，您面临的这个问题，很快就会迎刃而解。”
嗯，这个模板听起来很耳熟啊，让我忍不住联想到了隔壁副本的世纪渣男白明礼先生……在这个超凡遍地，教廷当道的世界里，一个普通人想要达到这样的成就，要么他其实是教廷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要么……柳予眉头微挑，已经能够确认那篇报道至少有七成的真实性，这位传奇商人赫伯特·本森先生，私下里很可能与自由联盟有所勾结！
作为一名正义的教廷神职人员，我要是不上门抄个水表，岂不是非常不符合人设？柳予暗中吐槽了一句，脸上将焦急和欣喜拿捏得恰到好处，身体前倾，目光殷切：“非常感谢你的无私帮助，理查德。那么，我该在哪里才能找到本森先生呢？要知道，这些大人物的行踪总是被捂得很紧，会有各种假消息传出，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望着那几枚在油灯光芒中闪闪发亮的银币，身穿红马甲的侍者咕嘟咽了下口水，压低声音较为快速地说道：“丹露大道十二号，先生，你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我的某位同学在隔壁住户担任管家，曾多次于夜间见到他在保镖的护卫下进出……”
……
丹露大道是雷森港内知名的富人区之一。
一栋栋带花园的三层洋房在狂风暴雨的洗礼下，清幽不复，似乎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贴身女仆站在主卧室门口，目光透过走廊上被拍得“啪啪”作响的玻璃，落入下方的花园之内，看到正下方那片深受女主人喜爱的玫瑰花田已被完全冲毁，不由深感头痛。
紧闭的房门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紧跟着还有几声压抑的惊呼。她心中一惊，顾不上礼仪，赶忙推门而入。
层层厚重的帘帐已被掀起，地面上凌乱散落着书籍、衣物、烟盒等物品，一道女性身影站于大开的窗前，大量雨水泼入，打湿了她浓密的褐色长发和轻薄的丝绸睡裙，在地毯上洇开大片湿痕。
听到开门的动静，那名女性回过头来，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照亮了她的容颜，她有着一副清丽难描的五官，眼眸嫩绿，有如初春的枝叶，又似乎暗藏着许多难以诉说的心事，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较强的保护欲。
贴身女仆连忙放下手中的油灯，上前关好窗户，又拉动床头的铜铃，叫来热水、干毛巾等事物，并催促她换下身上湿透的衣裙。
“您不应该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打开窗户，那很可能会使您感冒，患上风寒，更严重一些，甚至可能会演变为肺炎！”贴身女仆一边擦着她湿淋淋的长发，一边用较重的语气做出告诫。
年轻女性轻声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哪儿了，如果已到楼下，那我希望能及时地做出迎接。”
贴身女仆一时沉默，不知该如何做出劝慰。
在她看来，这位艾什莉·布朗小姐和那位先生虽然维持着秘密的恋爱关系，却很难长久，身份地位上的悬殊差距和见识经历的截然不同迟早会磨灭这爱情中所有的甜蜜，最终在无休止的争吵和泪水中惨淡收尾。
近期这位小姐越加患得患失的表现也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安娜，我记得你是雷森港本地人？”
贴身女仆骤然从自我脑补的凄美爱情故事中回神，望向艾什莉，谨慎地点了点头：“是的，小姐，我从未离开过雷森港，我目前的经济水平也难以支撑我去更远的城市度假。”
“我听出了你的潜台词，女士。我会跟赫伯特提一提给你们涨薪资的事，嗯，就用两周年纪念日打开话题怎么样？”艾什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便面露忧色，“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这让我十分不安，甚至一度从梦中惊醒。这在雷森港是较为常见的景象吗？”
这位艾什莉·布朗小姐来自约克公国首都兰科，是一名正当红的剧团演员，在被人介绍与赫伯特·本森认识后，于今年年初辞去工作，来到雷森港生活。
她对这里有数不尽的牢骚和不适应，除了潮湿多变的气候、落后于潮流的时尚审美、充斥着血腥粗俗的古老传统……
没有可供虔诚祈祷的大教堂，在她看来才是最严峻最无法接受的问题。
作为一名深海教廷的忠实信徒，艾什莉能感觉到自己对一场由主教主持的正规弥撒和告解圣事的渴求正在与日俱增，这源于她心中不断累积的负面情绪，已汇集成较重的阴影，迫使她开始考虑起去往邻近的大城市寻找心灵的慰藉，并准备在赫伯特下次到来时向他提及。
安娜在仔细回忆了一番之后，才肯定地说道：“没有，小姐，我在雷森港生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暴风雨，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传闻……”
“是什么？”艾什莉碧绿的双眸顿时亮起，拉着她于床边坐下，双腿抱膝，裙摆滑落，很有种回到孩童时期听大人讲睡前故事的感觉。
安娜递给她一杯温度正好的蜂蜜水，在昏暗的光线中沉默了一两秒，似乎在进行措辞，然后才轻缓地开口：“大概五十年前，在我母亲九岁左右的时候，也曾经下过一场规模庞大的暴风雨，那几乎冲垮了大半个雷森港，数千人失去了房子、财产甚至是家人，我母亲正是其中的一员，她的父亲，我的外祖父，被洪水冲走，下落不明。”
艾什莉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住她粗糙的手掌，眼中泪光闪烁。
“教会的人很快赶到，一面镇压洪水，一面安抚灾民，我母亲却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她不愿意接受父亲已经死去的现实，准备去他上班的工厂寻找线索。在即将抵达目的地时，她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一幕——数名穿着白袍的教廷主教正在与一只无比可怕的怪物战斗！”
“天呐！”艾什莉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幕幕张力十足，栩栩如生的画面，本能地为此编排动作、服饰和台词，并由衷地认为这绝对会在首都兰科引发轩然大波！
安娜的胸口也有所起伏，似乎被这故事所感染，变得既恐惧又兴奋：“那只怪物，它、它有十几层楼那么高，像是多种鱼类的集合体，有无数条挥舞的触手和没有眼睑的眼睛。它的每一次撞击，每一次抽打，都能给周围带来巨大的破坏，它操控着海浪和狂风，简直像是灭世的魔神，令那些主教们也难以抵挡，仅能稍作阻拦……”
见她有所停顿，艾什莉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额，后来我母亲晕过去了，这直接导致她被人发现并叫醒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在梦中经历了这一切，一度被起了“撒谎的莉亚”这个外号……安娜敷衍地笑了笑：“后来枢机大主教出现了，他身着蓝衣，背后有一对对光辉的翅膀，手持神所赐予的三叉戟，消灭了这头怪物，使暴雨停歇，海浪褪去，让雷森港恢复了从前的和平，人们也得以在废墟上建立起新的家园……”
“感谢我主的庇佑，您是无尽之光，是深海之主，是万物之源……”艾什莉低垂头颅，双手合十，轻轻放于鼻前，进行了一番简短的祈祷，结束之后，她感觉到了一丝困意涌上，陷入了似乎沾到枕头就会睡着的状态。
安娜熄灭床头的蜡烛，正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就听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重重打开，一道暗藏激动的声音同时传来——
“艾什莉小姐，本森先生来了！”
……
柳予回到房间之内，换上那身较为隆重的神官长袍，甩手抖出一张卡牌。
【名称：隐匿斗篷】
【编号：2921】
【描述：2921是一件通体黑色、没有花纹的斗篷，质量约为55克，非常轻薄，甚至可以被完整地收纳进指甲盖大小的空间中。它会根据使用者的体型进行变化，似乎没有极限。】
【2921能够对人类的认知产生较大的影响，模糊使用者在其他人眼中的真实形象，即便事后回想，也较难得到准确信息，只有相对浅薄的印象。并且，该印象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地从记忆中抹去，不留下丝毫痕迹。】
【2921最初被发现，是源于许多人在过去的老照片上、拍摄过的录像中、写下的日记内都出现了完全陌生的人物或名字，尽管能够证实自己与对方有着较为亲密的关系，却无法回想起任何记忆，这引发了较大的恐慌。】
【经查证，这些‘消失’的人都曾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长期佩戴过2921，这使得他们的存在感降低，在旁人记忆中留下的印象也日渐浅薄，到最后，他们会被不由自主地忽略，即便做出各种举动，也难以被看到、听到。】
这张卡牌正是柳予在脱离“寒山公馆”副本后抽取到的第一张卡牌，此后的抽卡时间已经延长到了三十天才能再抽一次的程度。
看来想靠抽卡拿到【梦想成真】，那绝对是地狱难度……柳予一面嘀咕，一面将黑色斗篷披到身上。
他的身影如同水流般晃动几下，似乎一下变得模糊起来。
打开窗户，狂风“呜”地吹入，窗帘猎猎作响的同时，掀起了一室杂物，瓢泼雨水紧随其后，数秒时间便在地面上积起薄薄一层。
这个情景真的非常适合念上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啊……柳予感叹了一句，然后跳上窗台，一跃而出。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深蓝之潮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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