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雪·烈焰凝雪》牙牙

6、还夙缘

　　我沉浸在回忆里，殊不知，背后已然出现了一队士兵。
　　我就这样，被带回了他们的营帐。
　　记得我被他们带出门时，原本平静的天空忽然狂风呼啸，大雪纷飞。我们往前走上一步，都似要用尽所有的力量。
　　雪深过膝盖，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而行，不时跌倒在冰冷的雪堆里。

　　他叫我抬起头来。
　　我跪在羊毛地毯上，紧紧地低着头。看见两旁许多双士兵的靴子。
　　他又叫了一遍。
　　我不敢把头高高地昂起，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地冷漠陌生。
　　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掰起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掀起来。
　　我死死地咬着牙，闭上眼睛。
　　我听见他的声音叫其他人退下，又听见许多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可以睁开眼睛了吧。他这样说。
　　我缓缓地推开颤抖的眼皮。
　　视线从模糊渐变到了清晰。
　　然后我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令我自己诧异的是，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平静地就像是一场梦。
　　我说，是你。

　　依然是冷淡疏离的双眸，依旧眉宇间凝着邪气。
　　表情永远是那么冷漠，界限不变是如此清晰。
　　我没有迷失，只是静静地注视，仿佛是天地间充斥着的茫茫的雪。
　　原来，我们的再会是这个样子。
　　我看见他嘴唇张翕，漂亮得女气的失笑表情。
　　我后退一步。低低地行礼。
　　我说，王，草民冒犯，还请饶恕。
　　我读出他眼中不可置信的情愫，弯腰俯身，伏在他面前。
　　我说王，要贱民来有什么事情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眼神逐渐散漫而后凝聚。我看着他的嘴角轻轻扬起。我看见，我那一生永远不会忘的表情。
　　他笑了。
　　如此纯粹地笑了。
　　仿佛瑞雪般纯洁生涩的笑容。
　　他说，凝雪。
　　你愿意帮助我么。
　　你愿意跟随我么。

　　我痴痴地望着他，仿佛是跟随神灵的孩子一般看着他。
　　在那被璀璨雪花包围的光亮里，我又看见了那个单薄地让人心惊的身影。
　　渐渐走出我的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说，我的名字是，焰。
　　然后我听见他唤我的名字，简单而明了，却没有带他原本生疏的语调。
　　身影在视线里消失不见，余下一串带有魔力的声音。
　　那么，凝雪，后会有期。

　　我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他。
　　我．．．．．．
　　不知为什么，我踌躇了。
　　在等待了八年之后，我发现，当初的意志到现在已然土崩瓦解。
　　母亲曾经给了我两个选择，而我却没有从中选择其一。
　　因为我坚信着，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去等来那个遥不可及的幻想。
　　然而现在，我发现，那，终究只是一个幻想。
　　幻想是不会成为现实的。
　　只因为我，太愚蠢。
　　年轻官员的话还在耳畔历历犹新，那些曾让我僵硬冰冷的话语。

　　．．．．．．所有和他们有瓜葛的人都不能幸免的死刑。
　　当街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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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抬头时，我已然下定了决心。
　　我听见了我的声音。
　　王，依贱民看来，王是否贵体有恙？
　　他怔了一下，眼睛里闪烁着诧异的光芒。他说，你怎会知道。
　　我信手摸了摸温暖厚实的地毯，微微笑起来。

　　王，从你八年前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已知道，你一定还会回来的。
　　为了寻找你要的东西，你会再一次血染雪里。
　　因为你要的东西只有我才能给你。
　　因为你轻信了一个美丽妇人对你说的话。
　　因为你那时还心存感激地请教她。
　　那个美丽的传说。
　　忘忧草。

　　他的脸色倏忽间是死灰的颜色。
　　他说，凝雪，你能帮我吗。身为一代名医的后人，你能帮我吗。
　　我淡淡地望着他，缄口不语。
　　他说凝雪，你愿意看到雪里的下场么。
　　我微笑着。
　　王，我爱这个地方，哪怕它是一个只有悲伤回忆的地方。尽管这样，我还是爱它。
　　那你知道它的下场么。
　　嗯，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而且我还明白，它的命运尽在王你的掌握之中。
　　那你愿意帮助我么。
　　帮助你．．．．．．
　　我忽然觉得心情很沉重，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