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凡尘》灵山妖石

35、第 35 章

　　任晚舟傻了足足几分钟，聂子丞把盒子的盖子合上：“小林，出来一下。”
　　林升跑了出来：“怎么了？”
　　聂子丞站了起来，再次打开了那个盒子：“任警官作证，我一张都没拿，现在当失物招领，麻烦你带回派出所，还给许总。”
　　“许总？”林升也愣住了，“哪个许总？”
　　“秦桦那个清歌娱乐的老板。”聂子丞把盒子递了过去。
　　林升一脸疑惑的接过了盒子，刚想放在一边，聂子丞叫住了他：“现在！带回去！”
　　“现在？”林升挠了挠头，“我菜还在锅里烧着呢。”
　　“是菜重要还是钱重要？”聂子丞说，“麻烦你替我告诉他，这件事，他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我们都不需要他的钱，如果他觉得这样能心安理得的话，那他就是个王八蛋。”
　　“不是，等等等等，”林升有点懵，“我记不住，你再说一遍。”
　　聂子丞叹了口气：“算了，你就跟他说，让他滚，不准再来烦我们。”
　　“我……”
　　“现在就去！”聂子丞的脸已经黑了，他的喜怒哀乐很少能从面部表情上显露出来，但是林升每次都能揣摩的一清二楚。
　　林升抱着盒子就跑了。

　　“聂子丞！”任晚舟刚才一直听着他俩的对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叫住了往厨房走的聂子丞，“你给我站住！”
　　聂子丞没理他，走进了厨房。
　　“我让你站住！”任晚舟追了进去，看见聂子丞拿着锅铲，掀开了锅盖，一阵热气蒙上了他的脸，却遮不住那两道已经明显淡了的血痕。
　　“菜要糊了。”聂子丞说。
　　“你给我说实话，许一封为什么要给你钱？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钱？”任晚舟心跳的很快，他不想相信聂子丞的背后还跟秦桦的失踪有关。
　　“他脑子有病，你没看出来么，是他强塞给我的。”聂子丞翻炒着菜。
　　“是不是他要你帮助秦桦逃跑的？”任晚舟问，“事成之后，这笔钱是赏金，更是谢礼？还是他抓住了你什么把柄，要挟你帮助秦桦逃跑，你不厌其烦？”
　　“哈哈，”聂子丞的眉角低垂，“你怎么想就怎么是吧，还要抓我回警局么，任警官？等我把这锅菜烧好可以吗？”
　　“聂子丞！”任晚舟最恨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我在监控里看到球球了！球球大半夜的去医院干什么？”
　　“也许医院里有老鼠吧。”聂子丞说。
　　“你……”任晚舟急促的呼吸着，“你就是个无赖！”
　　“我还下流呢。”聂子丞淡淡的笑道。
　　“你不止下流，你就是个骗子，说什么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你从来没有对我坦诚过，”任晚舟的声音里有些绝望，“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没有把我当过朋友，你，林升，小鬼，你们就像以前福利院里的三人小团体一样，团结，排外，不准任何人挤进来！我是个外人，我是个永远都归属不进任何团体里的外人，对不对？！可是你既然不想接纳我，为什么花言巧语的哄骗我，聂子丞，我恨你！我比恨所有人还有更恨你！”
　　任晚舟说完，看着聂子丞炒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目光里带着怨恨，突然转身就走。
　　“任晚舟！”聂子丞叫了一声，他听见任晚舟的脚步没有停下，“许一封是小鬼的父亲！”

　　任晚舟愣了一下，转身看着聂子丞，他还在炒菜，好像刚才那句话就像在问今晚吃什么菜一样平淡。
　　“他想要回小鬼，”聂子丞接着说，“这些钱……是用来买我弟弟的。”
　　“你……你说什么？”任晚舟惊讶的走了回来，“怎么可能呢，他不是有女儿吗？是不是跟外面的女人生的，见不得光？”
　　聂子丞摇摇头：“十八年前，他们夫妻生了一对龙凤胎，那年他们刚从乡下来到城里，生活很苦，儿子先天性唇腭裂，治疗的费用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他们想让儿子活下去，才丢在我的门口。”
　　“你怎么知道的？”任晚舟靠在了灶台边。
　　“起来，火星子燎到你，”聂子丞扒开任晚舟，“他告诉我的，我给他算了一卦，没骗我。”
　　“我操，你这算命还能测谎？”任晚舟惊讶的说。
　　“你想试试吗？”
　　“不想。”
　　“小鬼快高考了，我不想让他分心，”聂子丞说，“我尊重他的决定，但是我不想任何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那么多钱，你一分都不要？”
　　“我不缺钱，”聂子丞说，“如果小鬼不想回去，他要是知道我收了许一封的钱，得有多伤心。”
　　“那要是他想回去，你……”
　　“我希望他能回去。”聂子丞说。
　　“为什么？”任晚舟有些诧异，“你养了他十八年。”
　　“血浓于水，上次我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聂子丞笑了笑。
　　“我血稀，不好理解。”任晚舟盯着那锅菜，“还没好吗？”
　　聂子丞抽了双筷子，夹了块肉，递到任晚舟的嘴边：“尝尝熟了没？”
　　任晚舟一口吃了下去：“熟了，好吃，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
　　“烫！”任晚舟猛的吸了几口凉气。

　　看着任晚舟做的鬼脸，聂子丞笑了，关了火，把菜盛了出来。
　　“我也喜欢看你笑。”任晚舟突然定格了表情，傻傻的看着聂子丞，“其实昨天晚上你挺美的，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聂子丞往锅里倒了开水。
　　“在你说……你爱我，亲了我的时候。”任晚舟低下头，“我还在想，我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这么肯牺牲的美女。”
　　“呃……”聂子丞的脸微微泛红，“我……只是想……堵住他们的嘴。”
　　“所以你就来堵我的嘴？”任晚舟问。
　　“对不起。”聂子丞的眼神有点闪躲，转身去拿挂面。
　　“没关系，我……没有在意。”任晚舟说了谎，他在意了，因为这个吻，他又做了一夜的噩梦，所以清早聂子音才会跟他吵起来，骂他变态。
　　“买园区的钱是许一封出的，写的是小鬼的名字，政府的人也是他找的，我去看秦桦，是为了联系他。”聂子丞煮着面，“你又冤枉我了，恩将仇报，会不会内疚？”

　　任晚舟在聂子丞家赖了一整天，说要给他当学徒来赔罪，吃完晚饭，他才不情不愿的回了家。
　　夜深，聂子丞关了灯，只有聂子音的卧室里还透出护眼灯的白光，看了眼趴在桌上做题的聂子音，聂子丞皱了皱眉。
　　他也撒了谎，他不想把聂子音还回去，相依为命十八年的人，说要分开，就像是剜去了心口的一块肉。
　　但他知道，回家，是聂子音最应该做的选择。
　　书房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响了，聂子丞淡定的走了进去：“喂？”
　　“聂先生，您的快递已经签收了，感谢您对贫困孩子们的帮助。”电话那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在吗？”聂子丞问，“我有话跟他说。”
　　一阵沉默……“在。”
　　“咳咳……咳咳……”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咳嗽，“谢谢。”
　　“身体好点了吗？”聂子丞问。
　　“嗯。”对方惜字如金。
　　“别以为你做的瞒天过海，就真的没有人知道，”聂子丞说，“如果任晚舟足够聪明，就会发现那枚不应该属于那里的石块和尸体腿上的弹射伤。你放心，我谁也没说，从今往后，山高路远，再也没有绝对的安宁了，对他好一点。”
　　“我会的，谢谢大师，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我也不指望你能还，他们还在找，藏好一点吧。”聂子丞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山南分局继续找了秦桦一个多星期，依然没有踪迹，好在那桩命案已经以意外结案了，秦桦的失踪案也被许一封亲自出面销案了，老姚努力了这一个多星期，也渐渐把这个不重要的情节搁置下来。
　　任晚舟又过上了前十年的老日子，按时打卡上班下班，有时候坐在办公室里掰着手指头数数小长假攒下的调休，心里美滋滋的。
　　办了个案子，还赚了几天休息，也许哪天可以出去玩玩，旅游旅游。
　　去哪呢？任晚舟想着就打开了手机，搜着周边的景点。
　　跟谁呢？任晚舟犹豫了，旅游这种事，若非十分志同道合的朋友，回来必定分道扬镳。
　　其实可以一个人去，找个安静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的度个假。
　　爬山，看海……任晚舟突然有些激动，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出过这座城市，现在还没有开始筹划，就好像旅行就在眼前了一样。
　　中午去东五巷算命馆蹭饭，任晚舟感觉到了一批凉意，十月下旬，这座城市已经到了深秋时节，他在网上买了一个便携式的暖手宝，揣兜里就骑上了共享单车。

　　任晚舟经常中午来这里混饭吃，一是因为中午聂子音不回来，二也是因为不用为了不想走而尴尬，毕竟下午的班还是要上的。
　　聂子丞也习惯了任晚舟越来越无赖，早上林升都会送来一筐子菜再去上班，没有预约，他在家也没事做，弄一桌子菜没人陪他吃，也更冷清。
　　一个多星期没有变回猫，聂子丞已经放松了警惕，他想也许就是那段时间身体的原因才会导致形态的不稳。
　　篱笆门没关，任晚舟推门就走了进去，院子里的小鱼干已经没了。
　　“聂子丞！”任晚舟见客厅没人，叫了两声。
　　“还有十分钟开饭。”聂子丞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十分钟后，聂子丞端着两盘菜走了出来：“你真准时，每次都赶饭点来。”
　　“我下班就过来了，也不知道你饭点啥时候，”任晚舟歪着头笑着，“还是你每天都算好我过来的时间，准点开饭？”
　　“学坏了你，”聂子丞搓了搓手，“会顶嘴了。”
　　大概是刚洗完了锅，聂子丞的手在冷水里浸的，冻的通红。
　　按理说这个季节不应该冻的这么厉害，任晚舟心想，这个聂子丞，真是大小姐。
　　“给，刚充满的电。”任晚舟把口袋里的暖手宝递了过去，“天冷了，能不能用热水？”
　　“哎，这是什么高科技？”聂子丞好奇的拿过来，热的烫手。
　　“你要不要这么土，”任晚舟笑道，“都有代沟了，网上买的，专门给你的，你那么怕冷，用来暖暖手。”
　　“充电的吗？”聂子丞翻来覆去的看着。
　　“嗯，体积又小，你那睡袍口袋都塞的下，能保暖十小时。”任晚舟边吃饭边介绍着。
　　“谢谢。”聂子丞握着暖手宝，淡淡的笑着。

　　“聂子丞，”任晚舟突然抬头，“你去过别的地方吗？”
　　“什么叫别的地方？”聂子丞一只手在口袋里握着暖手宝，右手抓着筷子吃饭。
　　“就是除了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任晚舟说。
　　“去过。”聂子丞说。
　　“去过哪里？”任晚舟问。
　　“很多很多地方，”聂子丞说，“大概有半个中国了吧。”
　　“你去那么多地方干什么？”任晚舟有些惊讶，突然想到聂子丞也是孤儿，“那你很小就在外面流浪了？”
　　“嗯，”聂子丞点点头，“把我捡回家的好心人救活了我的命，没多久就消失了，我就一路流浪，也是想找到他。”
　　“那你一定吃过很多苦。”任晚舟皱着眉。
　　“也没有，我过的很开心，沿途学会了很多东西，”聂子丞笑道，“一直到了这里，才定居下来，后来被小林缠上了，又捡到了小鬼，也没法流浪了。”
　　“你告诉我他的特征，名字，信息，我帮你找，”任晚舟说，“我做这么多年警察了，找个人小菜一碟。”
　　“你找不到他的。”聂子丞笑着摇摇头。
　　“怎么可能，有名字就行，大不了多排除几百次。”任晚舟说。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年纪，而且他现在早已不在人世了。”聂子丞说。
　　“那你跟我形容他的长相，现在都有人脸识别，去世的留存档案二十年呢，就算是死了，起码找到了你也能安心了。”任晚舟说。
　　聂子丞惊讶的盯着任晚舟，一直在笑。
　　“你笑什么，待会跟我回局里做个面部侧写，他长什么样你总知——”任晚舟一脸认真的说。
　　“不用了，”聂子丞打断了他，“热情主动的对身边的人提供帮助是又一个大跨越的进步，进展不错，加油！”
　　“我操！”任晚舟把碗一放，“我这么积极热心，你在当给我治病啊？！”
　　聂子丞笑了，又吃了几口饭：“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你也要去流浪啊？”
　　“我想攒几天调休去旅个游度个假，”任晚舟说，“可是我没出过门，不知道去哪。”
　　“嗯，很好，多出去走走，旅途中多认识一些新朋友，进展会更快的。”聂子丞鼓励着他。
　　“要不……”任晚舟犹豫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