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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那一抹月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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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姜随睁大了眼睛，他盯着宋挽秋，没有出声。
“那天论坛上的事情，是我没有经过查证就匆匆下定论，冤枉了你，还说了很过分的话。”宋挽秋的语气十分认真，“请接受我的道歉。”
如果不去查，他或许永远也猜不到真相。在论坛发帖的人真名叫白琥，在学校里随便找几个学生问两句就知道此人和庄仪交好，最近也经常有人看到他们走在一块。在宋挽秋的盘问之下，庄仪才终于承认那是他的一石二鸟之计，虽然自损八百，但有那伤敌的一千也足够了——当然，在宋挽秋的一通操作之后，八百的损失翻了一番，值不值就只有庄仪本人知道了。
“……”姜随不再看他，转而把下巴埋在膝盖上，闷闷地出声，“你不用这样。”
其实姜随一直都很清楚，宋挽秋来校之后虽然也闹出过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但以他的骄傲，还不至于和庄仪那种人勾三搭四，狼狈为奸。那天早上，他只是……
“我那天早上也骂了你，和你不一样，我是故意的。”姜随紧紧地抱住膝盖，在黑暗中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儿，发出几句模糊不清的笑声，“你和庄仪不是一路人我也知道，我是在报复你呢，所以……”
不要对我这种人说抱歉啊。还有一句话他藏在了心里。
宋挽秋注视着黑暗中的少年，听到他的回答后不仅不恼，只轻轻笑道：“所以呢？”
“别假笑了。”姜随瞪他，愤愤地道，“我早就想说了，你这个人又自大又狂妄，完全让人喜欢不起来。”
“你也是难得一见的不近人情，上次程序组集会的时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近人情总好过你口蜜腹剑，表里不一，我可没有把老师气进过医院！”
“比不得你说话难听，上次开会的人被你气跑一半，忘啦？”
“那是他们活该！我说话怎么不再难听一点，把你也给气跑多好！”
“谁让宰相肚里能撑船呢？”
两人又开始了回合制的吵架，整个教室里面充满了活泼的空气，到最后首先是姜随没绷住，破功笑了一声，但当宋挽秋看过来的时候，他立马绷紧嘴角，很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一挪，气势重新燃起：“这盘不算，我们再来。”
“这可不行，你已经输了。”宋挽秋轻拍衣服，站起身来望向窗外，“现在该想办法出去了，你难道想在这里吵一个晚上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不对，哪里可以了！姜随轻摇脑袋，甩出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扶着墙壁站起来，但因为坐了太久的缘故，他双腿一软，眼看差点摔回去的时候，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把他扶起来了。
“现在好像放学了。”宋挽秋扶着他的肩膀，眼睛却在瞧着外头。
皎洁的月光洒在窗台，亦笼罩在身前那人俊美无俦的面容上，为他做了陪衬。姜随抬起头时，望见的就是这幅光景。
扶住自己的那双手突然也变得灼人了起来，那燃烧起来的温度几乎要从肩膀冲上脸颊。
“不用你扶。”姜随浑身不自在极了，他轻轻挣开那双存在感十足的双手，双手改拉着窗台上的栏杆，他迫切地想要把心里的灼热宣泄出去，于是朝着外面大声喊道，“有没有人啊！我们被锁在机房啦！”
他的声音一层一层地消散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只余一点寂寥的回音。他又不死心地叫了几句，最终还是宋挽秋捂着耳朵将他制止：“别喊了，人都走光了。”
“都怪你，好端端的吵什么架？”只要不粘锅，姜随就还是一条好汉。
“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宋挽秋一针见血。
被说中的的姜随心虚地撇开脑袋：“……谁乐在其中了？”
他放开栏杆，又缓缓地坐了回去，恢复了原先的蘑菇状态。
“哎。”宋挽秋也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戳了戳姜随的肩膀，“现在我允许你再来一局。”
“不想吵了，嗓子疼。”姜随无精打采地回道。
“一句话都不想说？”宋挽秋又戳了他几下，没有得到回应后才高抬贵手，摇头笑道，“真冷淡啊。”
“……还有一句话。”
“准奏。”宋挽秋朝他抬抬下巴。
姜随把头埋进了膝盖当中，闷声道：“谢谢。”
这次宋挽秋没有忽略他，但姜随难得这么好好说话，倒搞得他有些不适应了起来，一时间巧舌如簧的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道：“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如果那个时候也有宋挽秋在旁边就好了。姜随的思绪飘到久远的过去，奇妙的是，以往连偶然想起都觉得痛苦不堪的画面却渐渐地在脑海里散去，最后只剩下了一抹浅淡的月光。
“说起来，有件事我也要感谢你。”宋挽秋的声音将他从记忆的浅滩中拉回，“你就是那天帮我删帖的管理员吧，叫什么来着？”
姜随：“……你是说Era？”
再听到这个名字后，宋挽秋只觉得那股熟悉感要更加强烈了，他蹙着眉头又想了一会，一个红色电话的标志在脑海中乍然出现。宋挽秋恍然：“就是这个。”
“有那么难记？”姜随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当然不是难记的关系，只是宋挽秋突然想起那时候他随机连线的昵称也叫这个名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Era更不是什么举世罕见的稀有昵称，所以他也懒得把这点屁事报道出来，只礼节性夸奖道：“挺好听的。”
看得出来姜随很喜欢这个名字，有些敷衍的夸奖都让他变得得意起来：“那当然，它可是……咳咳，你也不用特意谢我，那只是我的日常工作而已。”
“听说你还挺厉害的啊，E神？”宋挽秋开始调侃他。那天乙方一边干活，一边拉着他狂吹Era，说他经常驰骋在一些网络赛当中，拿金奖是家常便饭，人也慷慨大方，在博客上分享了许多技术经验，在圈内是有名气的大神。如果不是姜随自己承认，宋挽秋也很难想到Era今年才上高二，还恰巧是他的同桌。
厉害的大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就一般而已……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我可不想在这儿过夜。”
眼看着最后一格电也消失不见，宋挽秋随手把已经关机的手机扔在一旁。他双手背在脑后，靠在墙壁上，开始闭目养神，对于姜随说的可能性，他倒是不怎么忧虑：“过夜也没什么，可能要等明天上课高老师才能发现少了两个人吧。”
“也不一定非得是高主任发现吧，你家里人呢？”姜随随口问道。
“周姨这几天回家去了。”面对随意的问，宋挽秋也随意地答。
“周姨？”
“我家的保姆。”
他差点忘了宋挽秋是个有钱人了，腐朽的资本家啊！但是……姜随有些疑惑：“那你爸爸呢？”
提到自己的父亲，宋挽秋给人的感觉瞬间就变了，方才那个还在微笑着的少年变得生人勿近：“他？你不如指望庄仪良心发现。”
提起宋挽秋的父亲，姜随首先想到的是他被宋挽秋气得发黑的脸色，但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在事态失控之前，中年男子望向儿子的那严厉而不失慈爱的目光。姜随不知道为什么宋挽秋对自己的爹意见那么大，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询问别人的家事，毕竟他也只是凭感觉认为，宋校董并不是一个糟糕的父亲。
“我倒不觉得。”他也凭感觉说出来了，“我们可以打个赌，我赌先发现的是宋校董，怎么样，敢来吗？”
“那你已经输了，我们根本不住在一块。”宋挽秋瞥他一眼，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信。
“……”姜随果然噎住了。
“我要休息了。”
“嗯。”
二人本来还算缓和的气氛就这样又僵硬了下来，宋挽秋如他所言，还真的就睡过去了。姜随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心大，虽然是个富家子弟却意外地不挑地方。
姜随自问学不来宋挽秋的安之若素，他在地上不停地画圈，但越画心里越烦，越是坐不住。他一会坐下，一会站起来看窗外，没有等来除了鸟叫以外的其他动静，反倒是把睡得香的宋大公子给吵醒了。
带着起床气的宋挽秋开始不说人话：“您有这个精力不如试着去砸砸门。”
姜随却没有和他斗嘴，他把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宋挽秋安静：“嘘。”
在听清楚外边的动静后，姜随有些兴奋地道：“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说完，也不等宋挽秋说什么，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向着外边大喊：“我！们！在！这！”
话毕还不忘拉一下宋挽秋：“你还坐着干嘛？一起来啊！”
“没有必要。”宋挽秋刚睡醒，头脑却是很冷静，“既然叫的是我的名字，又进了学校，想必联系过班主任。高老师知道我最后在机房，迟早会找过来的，等他们到了再说也不迟。”
“你没动静他们就以为你不在学校了。”姜随对他的自信嗤之以鼻，接着又喊了一句。
门外的脚步声也逐渐清晰了起来，没过几秒，就有手电筒的光照射过来，姜随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小秋，你在这吗？”
在他之后，马上又有一个人跑了过来，这回出声的是高主任：“宋挽秋同学，你在里面吗？”
“老师，这扇门从里面打不开。”宋挽秋说道，却是没有回应首先跑过来的那个人。
“该死，谁在这挂了个锁？！”高主任骂道，“我去找个开……”
“嘭！”
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门口那里发出一声巨响。机房的大门被重重地踢开，挂着那把锁的把手直接脱落，要掉不掉。在手电筒的光线当中，无数尘埃纷纷扬扬。那道光马上发现了他们两个，但踹门而入的人现在也不怎么好受，所以他只是单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望着宋挽秋。
“宋校董，您没受伤吧？”慢一拍的高主任接着也跑了过来，见气还没喘匀的男人摆了摆手后，他才看向被困在教室里的人，“宋……姜随，你也在这啊？”
姜随挠了挠鼻子，没有说话。宋挽秋朝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父亲走过去，态度并没有变得更加柔和一些，相反还略有不满：“找个开锁师傅来不好么，也不差那一会。”
“都半夜十二点了，哪还有开锁师傅啊？”高主任接话，“宋校董来电话说你没回家的时候吓我一跳，还好人没事，快走吧！”
一行人走在被夜色笼罩的校园当中，宋校董和高主任走在前头说话，姜随见宋挽秋走在后面，故意放慢了步子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是我赢了。”
“我可没答应要和你打赌。”宋挽秋淡淡地道。
“你是不敢赌吧？”姜随轻哼一声，他撇过头去，忽然又道，“事实证明，你有一个好父亲。”
听到他这句话，宋挽秋停下，冷然地望过来：“你又懂什么。”
他的脚步重新迈开，另一个人则停在原地，看着他们三个走远。
半晌，停住的那个人自嘲地一笑。
“是啊……我懂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