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狐拜月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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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到齐后，中午的宴席很快就开始了。姥姥的手艺很不错，每张桌子上的人都吃得热火朝天的，敬酒声，笑闹声，各种声音汇聚成一片尘世的喧嚣。姥爷、姥姥还有季予玫是和李家人坐的同一桌，这桌子上的人相对于其他桌子的人来说要少一些，算得上是特等席。
吃饭的时间里，季予玫不停的收到来吃宴席的孩子们在各自家长的带领下送来的礼物，毕竟这里的习俗如此，空手去吃宴席是很没有礼貌的事，而孩子的宴席，自然也要让孩子去送更为合适。
在送来礼物的村里孩子们中，季予玫甚至发现了杨子航的身影。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过他了，自那次晚上之后，杨子航便很少在村子里出现了。除了上学之外，他便只是待在家里，再也没有人见他出来玩耍过。
他跟在柳大爷的身边，比起之前那段时间瘦猫一般的模样，现在的他显得要健康了一点儿，只是再恢复不了小时候的壮实模样。他的头发微卷，比起其他平头的男生而言有些长了，额前的碎发都有些遮盖眼睛了，看得出来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剪过头发了。
在柳大爷上前和季予玫姥爷姥姥寒暄的时候，他也上前来，递过来一支系着红色拉花的钢笔和一瓶蓝墨水。
“予玫，生日快乐。”
他说得平淡，脸上看不到什么笑容。那个晚上，河水带走了他父母的鬼魂似乎也带走了他的笑容。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就算知道在别人的生日宴席上丧着一张脸是很不礼貌的事，他也很难笑得出来。
季予玫是知道他的经历的，所以她没有在意，结果了杨子航手中的钢笔和墨水后，依旧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
杨子航嘴角动了动，似乎想回一个笑容，失败后他低着头走到了柳大爷的身后。寒暄得差不多了的柳大爷转过头来带着几分关切的问杨子航：
“航子，怎么不继续去吃饭啊？”
杨子航抬头看了一眼柳大爷，然后回答道：
“我吃饱了。爷爷，我想先回去了。”
他现在很不习惯待在过于热闹的地方，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待久了就感觉浑身都不适应。柳大爷知道他的情况，所以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有勉强他，只是嘱咐道：
“一定要吃饱啊，今天吃宴席奶奶没做饭的。”
…………
季予玫下桌子把村里孩子们送的礼物从院子里搬到屋子里去的时候，屋子里的电话刚好想了起来，她放下礼物便去接电话。
“玫玫，生日快乐！今天中午吃得怎么样啊？姥姥有做好吃的吗？听说家里来了许多客人给玫玫庆生，玫玫今天开心吗？”
电话里季予玫父母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季予玫当然也会回答高兴，因为姥姥说过生日就得高兴一整天，有些遗憾暂时忘却就行了。
“马上快过年了，妈妈和爸爸就都能回来看玫玫了！来看看玫玫长高了吗？玫玫喜欢妈妈买的新衣服吗？过年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喜欢妈妈买的衣服和靴子，很漂亮！孟珊珊都很羡慕我的，她总去揪我靴子上的小毛球玩。”
她在电话里和父母聊了很多，听起来都是些不值一提的生活琐事。聊着聊着，电话那边就传来了较为急切的声音：
“啊，玫玫，先不聊了，爸爸这边要上班了。”
“妈妈这边也要开会了，等爸爸妈妈回来再好好聊啊，在家要乖啊，玫玫。”
最后电话里只有轻微的嘟嘟声。季予玫把电话放回原位，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便上学去了。
…………
太阳从中天开始偏移，逐渐西沉。
晚饭时，姥姥把中午没能取回来的蛋糕放在了桌子上，点上了十根蜡烛，然后关了灯让季予玫许愿。姥爷一边给桌子上着菜一边叨叨着：
“这家店太敷衍我了，说好的中午就能给我，非给拖到了下午，害玫玫中午没能吃上蛋糕。”
姥姥笑了起来，催姥爷去拿蛋糕附赠的刀叉来：
“行了，念叨几句就够了，再念叨就惹人嫌了。中午的时候，菜那么多，玫玫可能都吃不下蛋糕了。”
季予玫带着笑，然后鼓着脸一口气吹向了蛋糕上点着的十根蜡烛。烛火在蜡烛上闪烁跳跃着，最终败于这“狂风”，熄灭了。
【我想要姥爷姥姥身体健康，爸爸妈妈工作顺利……还有，想要以后爸爸妈妈都能陪我过生日。】
【我想他们了。】
蜡烛熄灭后的烟雾散在空气中，似乎带着她内心的愿望去向看不见的远方。
寂静的夜晚，村子里亮起的灯火像是烟花般绚丽，漆黑的天幕之中，满月高悬，远方寂静的山林中隐约传来动物的叫声。
…………
季予玫上床睡觉的时候，照例去窗户边关窗，冬天已经来了，开着窗户睡觉的话，夜风灌进来很容易着凉。
在关窗户的时候，手触碰到了窗户边的藤蔓，新绿的叶子在她手的触碰下微微晃动，像是在轻轻的点头一般。山林那边又传来了什么动物的叫声，叫声有些尖，像是婴儿的啼哭一般。
季予玫下意识的将上半身探出窗外，朝着山林的方向望去，山林在夜色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暗色轮廓，什么也看不见才是正常。然而在季予玫看过去的时候，她发现天上的满月像一个发光的珠子一般开始下坠，最后坠落到山林间的某个位置，就像是一个台子上放置的宝珠一般。
季予玫揉了揉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然而在她揉眼的瞬间，身边的景物开始飞速后退，当她的手放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荒凉而破旧的亭子顶上。
周围都是山林，在清冷的月光下连绵成一片古怪的阴影。环境瞬间的改变几乎让季予玫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小心的移动着脚步，脚下的瓦片被她的移动惊动，一片瓦片顺着亭子顶部的木檐滚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瓦片被摔碎的声音在寂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季予玫蹲下-身去坐在了亭子顶的木檐上，不敢在乱动了。她生怕自己一个踩滑，就摔了下去。
当她坐下的时候，有道黑影从她身后窜了出来，惊得季予玫身体瞬间弹起，脚下经过无数风吹雨打的瓦片在她的大动作下，又摔下去了好几片。季予玫连忙蹲下抓住木檐，那个黑影落在了季予玫的身边，没有趁此攻击她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这时候季予玫才将目光投过去查看：
这是一只很大的狐狸，坐在木檐上时的个头只比季予玫矮半个头。它此时正和季予玫之前一样坐在亭子顶上的木檐上，歪着头看着她，它的动作和神态都很像人。
季予玫从没见过这样大的狐狸，就连电视上也没看见过。正常来讲，看见身边忽然出现这样大一只野生动物，人都是会惊恐的。然而在看到狐狸那一刻，季予玫心里却万分的平静，她对这只大狐狸生不出任何恐惧感来。也许对着一只狐狸说气质有些奇怪，但季予玫确实在这只大狐狸身上感到一种安宁的气质，就好像这夜晚月光撒下时的这片寂静一般。
那只狐狸坐在她身边歪着头看着她时，月光似乎更多的撒了下来，就像是一缕缕银丝一般飘落下来，在它的身上凝成白霜。
在这浓郁得像是雾一般的月光下，狐狸皮毛的颜色显得有些无法辨认，但因为离得太近，季予玫还是看出来了：
这是只红色的狐狸。
狐狸看了一会儿她，然后便把目光移开了，它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满月，伸出两只前爪，对着月亮高举着，像是在作揖一般。虽然说这样说有些奇怪，但季予玫还是觉得她从这只大狐狸的脸上看到认真这个词，很像是宁欣桐在课堂上听着老师讲课的认真态度。
季予玫忍不住往它身后看了看，狐狸的那只大尾巴也没有像村子里的狗子那样晃动，而是十分老实的垂在身后。
头顶的月光似乎越来越盛了，季予玫抬起头看向月亮，她发现那轮满月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了，大得几乎覆盖了她视线中的半个天空，近得仿佛她站起来努力调高一点儿就能摸到那银盘似的满月。
月光像是雾一样越发浓郁，也像是液体一般从那天空中的银盘中落下，拉起千万的银丝，银丝轻轻落在大狐狸的身上，把它的皮毛几乎染成了银灰色。银丝不停的灌入狐狸的眼睛里，使得它那双看起来十分像人的眼睛染上了月光，在这夜色里透出和月光一般的幽光。
狐狸对着月亮张开了嘴，那些银丝像糖丝一般往它嘴里去，还有一些在他作揖的两爪子间汇聚成了球形，最终变成了一颗发光的珠子，那颗珠子和月亮的颜色相近，光芒也类似，就好像一个缩小的满月。
珠子凝成后，那只狐狸又转过头来看向了季予玫，然后轻轻的叫了一声，声音很尖，有些像婴儿的啼哭声。狐狸并不会说话，但季予玫却有些奇异的感觉自己知道狐狸在说什么。
它让季予玫把这个珠子接过去。
季予玫没有伸手，她有些惊奇的看着狐狸。狐狸像是以为她没懂它的意识一般，将手中的那颗月光凝成的珠子朝着季予玫递了过去。
季予玫有些恍惚的将那颗递到她跟前的珠子接了过来，珠子在手中的感觉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也感受不到具体的温度。只不过在接过那颗珠子的同时，季予玫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了一种奇异的感受。
她仿佛能感受到从天空中撒下的月辉的重量，风吹过时也仿佛能听到风带来的千里之外树叶晃动的声音，抬头看向月亮之时更是感觉到自己似乎置身于月亮之中，四周都是如实体般凝结的月光。
季予玫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只要放弃心里的所有念想就能朝着月亮飞去一般。月光包裹着她，像是回到了母亲身体中那般温柔而无忧。
渐渐的她的身体越来越轻，月光包裹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她脱离了亭子的顶端，开始朝着天上那轮巨大的月亮缓慢的飞去。
动物略尖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就此惊醒了那种奇妙状态的季予玫。惊醒后的她几乎是瞬间就从空中摔回了亭子的木檐上，脚下的瓦片哗啦啦的往地上掉，她差点没站稳摔下去，还好狐狸的尾巴卷住了她，让她重新坐回了木檐上。
狐狸看着她，指了指她手中的珠子，颇有些批评意味的叫了一两声，然后继续对着月亮摆着作揖的姿态。
从空中跌回来的季予玫还有些怀念刚才的感觉，她眼睛看着狐狸，脑子却在走神。
看出她不专心的狐狸又叫了一两声，然后一尾巴卷了过来。察觉到有东西卷过来，季予玫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就把那一条火红的大尾巴给抱在了怀里。
那一瞬间，狐狸的声音比之前高了好几个度，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身上的毛还竖起了几分。狐狸从季予玫怀中扯回尾巴，然后偏过头不像是人闹别扭一般不去看季予玫，只是抬着头吸收着从月亮上飘落下来的银丝。
季予玫以为自己拽疼了狐狸的尾巴，惹得它生气了，所以她低头对他道着歉：
“对不起。”
还企图伸手去帮狐狸揉揉尾巴。
看清季予玫动向的狐狸触电般的往旁边挪开了一点儿距离，那条老老实实垂在身后的尾巴也放到了身前来。
看出狐狸排斥意味的季予玫没有再动手了，只是捧着珠子，坐在原地看着身边的这只大狐狸。
狐狸指了指月亮，再指了指她，然后继续看着她。
季予玫想了想，然后问：
“我懂了，你是让我像你这样吗？”
狐狸的眼睛里透露出欣慰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它尖长的嘴部像人一样点头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滑稽。季予玫就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梦到的还是电视里放的卡通。
季予玫学着狐狸的样子对着月亮摆出一副作揖的姿势，手中的珠子散发着与月相近的皎洁光芒。狐狸也仰着头望着月亮，时不时还歪头来查看季予玫，那神情和动作都颇有些像班长宁欣桐监督同学们有没有认真听课的模样。
季予玫也像在面对宁欣桐的监督一样，拿出了认真的姿态看着月亮，她只是模仿这狐狸的动作看着月亮，其他的都不知道怎么做。但手中发光的珠子却像是在吸引那些月光化作银丝一般，把月华的光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短短的几分钟内，她的身上就像披了一层白霜一般霜白一片。一呼一吸间尽是月华，凉丝丝的感觉有些像在吸入冬天的晨雾。眼睛也被银白的月光侵入，周围都是银白一片……
渐渐的，季予玫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她有些困了。而离得极近的月亮也似乎开始慢慢恢复正常的大小，然后回到月亮应该在的位置上朝着西边的天空慢慢沉去。
不知过了多久，静坐入定般的大狐狸站起身来抖了抖身子，身上披着的那一层霜白像是烟雾一般消散在了空气中。它对着夜空中的月亮长鸣一声，像是在拜谢一般郑重，而后它回身看了一眼睡着的季予玫，甩了甩尾巴几个跳跃，黑影在夜色中闪过，最终消失于苍茫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狐拜月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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