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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相知之一 花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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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厨子准备了一桌很丰富且精致的晚餐,六个年轻人围坐在桌子前,气氛却有点尴尬。
“言,为什么忽然回来了?那些账本我请人弄好了,正准备明天给你送去呢。”宇文先发话,缓解一下无语的尴尬。
“是啊,本来我是想跟轩一起外出的散散心的,我也很久没有出去看看了。”顺着宇文轩的话,虞紫玉也附和起来。
宇文轩一听,心中顿时欣喜,旋即他就明白虞紫玉话中的含意。满桌的美味一下变得毫无吸引力。
“我想只要你喜欢,你想要去哪轩都会陪你去的。不必刻意。”柳言淡淡地温柔地说。
“唉,风光再好也不及那人来得好!”莫绮媚突兀地插了一句。除了柳言和莫绮媚自己外,席间所有的人脸色一下子都变绿了。
“你吃饭吧!”莫振萧压低声音对莫绮媚说,不知去向如何去化解莫绮媚这些经常性的出言不逊。
“绮妮,这位是你姐姐绮媚?”柳言浅笑,温柔地问到。
“嗯。”莫绮妮小心地答到,尽管她没有感觉到柳言的不悦。
“跟你很不一样哦。”
“是一样那就太没意思了。”莫绮媚不甘心地说,最讨厌别人拿她和绮妮比较。
“当然,如果要同时应付两个足够机灵但又出言不逊的女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柳言轻快地顺着莫绮媚的话接上去。
“我从来只说实话!”莫绮媚瞪了一眼柳言。
“萧,不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吧?你们打算在洛阳逗留多久?我想我短时间内还没时间和你们到郑州一趟。”
“哦,到不到郑州这个没太大关系,你有心就已经很足够了。至于会在洛阳多久,我们暂时还没有定下来。可能要打扰你们一下了。”莫振萧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再多陪一陪绮妮。
“你们随便,想在洛阳多久也没问题,我只怕我们没时间陪你们到处走走。”柳言还是以那中淡淡的语调说话,随和而又不失主人家应有的礼节。
听到这里,莫振萧身旁的莫绮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从家里再调几个侍女过来。”柳言微笑地说着,这莫绮媚也挺懂得使诈的,不愧与小妮子是姐妹,个性还是有几分相像。但,相像归相像,他的妻子可不是用来供人使唤的。
莫绮媚一改刚才的“哀怨”,满意地吃着满桌的美味,现在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其他的是由莫振萧去弄把,反正那都是他的主意。
“近来绮言居可真热闹。”这次柳言引出话题。
“是啊,客人多了自然就热闹了。”虞紫玉还是第一个作出回应。
“还有其他事比这个更热闹的。轩,不是吗?”
“是,情况大不如前。我没有头绪,需要你来帮帮忙跟我交代一些事。那些账本,你也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看一下。”宇文轩不明白柳言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这些问题,一向他们只在两个人的情况下谈。不过既然他问到,那他也略略提一下好了。
“这个当然。”话间,柳言瞟了一眼虞紫玉,只见她美丽的脸庞上僵硬了一下。为什么?柳言不由得问自己。
“你是为了这些事回来吗?”一直乖乖吃饭的莫绮妮难得开口问。
“其实不算是,我又并非能未卜先知,谁知道轩也会有麻烦的时候。”他揶揄地望了一眼宇文轩,笑他办事不力。“你很好奇吗?”柳言问莫绮妮。
“也不是,只是一开始宇文大哥就问你这个问题了,但你一直没回答。”莫绮妮诚实地回话。
“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柳言再次轻笑,但这一次轻笑中还带点狡黠。
柳言话一出,马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虞紫玉。
只见柳言渐渐靠近莫绮妮,温柔地,但却用在座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因为很想你,所以赶回来了。”
莫绮妮一向都知道言多必失,但是,只两句话就算多言,那标准也太高了点!
十一个字!柳言只说了十一个字,但是莫绮妮狠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让她钻进去!这个柳言,欺人太甚了。莫绮妮觉得自己脖子和脸颊都有一团火在燃烧着,烫得她几乎无法思考。虽然,她明知自己是被利用了,但她却无力更不想抵挡从柳言口中出来的情话。
带着羞涩、无奈、气愤,莫绮妮终于熬过了晚饭时间。现在她正在浴盆内努力地洗擦着自己,似乎想要把自己今天——不其实只有晚上的糟糕模样给洗得一干二净,可是不行啊!发生过的事怎么能当没没事发生呢?这可不是她莫绮能做得到的,于是在这样的时候她就特别痛苦了。唉,当时大家都是怎样的反应呢?惊讶?错愕?不好意思?她根本再无暇顾及桌前其他人了,哪里还有时间观察这些?她生来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
羞死人了,明天还怎么踏出这个房门呢?——但是那也只是夫婿对妻子一般的甜言蜜语罢了,又何来什么事见不得人的呢?难道有个常说花言巧语的相公就连带自己也要厚脸皮?
可是,再仔细想想,柳言这话似是故意说出来的,到底在说给谁听的呢?上次他对自己说情话的情况是——莫绮妮想起来了,那是他们新婚后的第一天,侍女们过来整理房间,那时的柳言就跟今天差不多——不同的,只是今天柳言的话更让她无法招架。想到这里,莫绮妮的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浴盆里的水渐渐凉了,睡魔也悄悄靠近莫绮妮。莫绮妮扯下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准备要穿上——
“小妮子——”
“啊!”一扭头,莫绮妮只见柳言气喘吁吁地站在屏风外,直直地望着□□的自己!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柳言飞快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莫绮妮,诚心诚意地说。
“你还说不是故意的?为什么一点声息都没有你就来到这里来了?你,你……”莫绮妮的脸又泛起一朵朵红云,没法‘你’下去。名义上,她没有什么理由可埋怨柳言的——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夫妻,可是,他们又不是啊……早知道就不要约定些什么,可能还不至于这么尴尬。
“你等我一会,等一下我好了你要跟我好好道歉,连同今天晚饭的事。”即使是生气了,莫绮妮并没有忘记要将该讨的东西讨回来。
“晚饭时有什么事需要我道歉的吗?好像是没有。”有人在耍赖了。
“你别耍赖了。你靠近我耳边说的那句话呢?”穿好衣服的莫绮妮脸红红的从屏风后走出来,踮起脚对柳言质问。
柳言望着衣着停当的莫绮妮,心中不禁惊叹——这小妮子动作何时变得更加迅捷的呢?“你速度很快嘛!”
“少罗嗦!”
“那这又是什么?”柳言扬起手,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就这样档在莫绮妮的小脸蛋前。
“账本啊,上面写得一清二楚的。”莫绮妮站好,看清,前倾的姿势可是很累的嘞!
“那里面呢?”
“账目啊!”简直就是最原始的看物识字。
“少跟我绊嘴,我指的是账目是不是你在做的!”
莫绮妮转过身,坐下来,瞄了柳言一眼。这可是你们的事,为何来找我呢!
“你不用狡辩了,我找过阿轩,他什么都说了。”
“他什么都说了又怎么样?这还不是你们的事!”不要麻烦到我头上来。要不露马脚只能一直否认下去,不然就真的穿帮了。
“莫说阿轩已经招了,就算他不说我也很清楚情况有异。阿轩自己不擅长做账,他的生意也要专门请账房。我的账,他也只能帮我找人做,但是账本上那娟秀的字就算再斯文的小生也写不出来吧,更何况他也不敢让自己与其他女子有太多的接触,毕竟他最重视的就人就在身边。那你还不是最有嫌疑的吗?”
“对不起,我有不是做贼,嫌疑什么!”莫绮妮叫屈。以柳言的身手和他的头脑,莫绮妮觉得他该去当个官或是做个捕快会更能人尽其才吧!
“你休想否认了。我的书房从来没有女人可以进去的,阿轩自然不敢造次,但是房间内却充满了你身上那种桂花的香气!尤其是书桌、账本和文房四宝,只要我一打开账本,扑鼻而来的都是桂花的味道,试问在整个柳家,整个绮言居,还有谁是阿轩敢让她进我的书房的?还有谁身上会带着那种特别的味道?”
“你……”莫绮妮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觉得柳言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火球一样一直向她袭来,烫得她无法思考、无法言语、无法呼吸。
柳言的心里也忽然间一片空白。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妮子开始让他如此敏感?敏感到连她的留下来的淡淡香气也让他心神不定?柳言啊,难不成你这一辈子注定是要栽在这小妮子手上了?可是,如果栽了,他心甘情愿。
“绮妮,绮妮”理一理自己昏乱急躁的情绪,柳言轻握着莫绮妮的柔荑,动情地、温柔地说:“绮妮,我不是想要吓着你,但是我刚才讲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我的内心想法。最初,我确实只是要利用你来获得自己的自由才娶你为妻,然后订下那些无聊透顶的约定。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悄悄地走进来了,”柳言握着莫绮妮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
“再者,你能帮我做账,并非什么不见得人的事,你又何必隐瞒?”
莫绮妮低下头,额头抵在柳言的胸前。感受着柳言那种独特的男子气息,近得让自己听得到他的心跳声,觉得自己快要溶化他柔情蜜语中。
柳言,她的夫婿,一个花名在外但似乎颇为正直的登徒子。一直以来她对他的绵绵情话都是毫无招架之力,更不用说这一次柳言并不是为着什么目的而对她甜言蜜语。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好幸福,不管以后会有什么事发生,但她真的很满足了,如果时间就这样停止了,她会无怨无悔。
“绮妮,”柳言再次轻唤她,“我喜欢你。就算现在吓到你了,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在你没有清楚说你要拒绝我之前,请你继续留在我身边,让我疼你、宠你。如果,你要走,请一定要告诉我。如果我不知情,绝不能离开我!”
好霸道的人!莫绮妮默念。
“你不给我反应我当你是默认接受我这个花名远播的相公了!”
莫绮妮很无奈地抬起自己的头,惊觉柳言的脸竟也泛起淡淡的红色,一朵红云又再迅速飘上她的脸。不得已,她只能再把额头抵在柳言胸前。乖乖地轻声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帮你做账,怕你不高兴。”莫绮想起了在绿柳斋的那一次。
“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世上有一个小妮子如此接近我的心。而当时我还不明白自己的感觉。”柳言明白莫绮妮话中所指。
“我会好好理清自己的心里的想法,然后给你一个答案。请给我时间。”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好好休息!”说完,柳言亲一亲莫绮妮光结的额头。这可是她的身体第一次如此主动的亲近他,他要好好记着她那可爱的额头。
是夜,莫绮妮如常在主房内休息。她不知道柳言又往哪去了。
其实她不知道柳言的事可多了。今天能有机会跟他讨论他的那些韵事,他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
自己猜中了吧,其实柳言并没有那么多风流韵事,虽然他确实救了一些女子,但并不如传言说得那样夸张。只是为什么独独留下了紫玉姑娘呢?是他也对紫玉姑娘有情吧!
……
心忽地凉了一截。自己是怎么了呢?最近总是这样,心情总是随着柳言的事而起起伏伏。唉,柳言,一提起柳言,心里总是泛起一种无力感,无力于自己的心一点一滴为柳言而陷落……
屋外,秋风已起。夜风卷起一片黄叶,吹得关好门窗也跟着想要打开来一般,顶上的瓦片也发出阵阵声响。一股莫名的战栗自心底暗处兀地窜上来,凌毅谷那夜的场面一下子闪过莫绮妮的脑际。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在棉被里面的小小的身体缩得更小了。
莫绮妮闭上眼,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当天的情况。但是屋外的风声持续,时间仿佛倒回到七月的那个晚上,耳边尽是刀剑交错的撕杀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只看得见刀剑反射出来的寒光,充斥在鼻间尽是那浓浓的血腥味……
莫绮妮全身都被惊恐所包围,薄薄的单衣一早就被那细细的汗珠湿透了。
无法摆脱那无尽的恐惧,莫绮妮拥着棉被在床上下来,想要去把那些快要被夜风刮开的门窗关紧。
“嘿——”莫绮妮倒吸了一口冷气。
窗前,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着,一手按着那被风刮得噼啪作响的门窗。
“是你吧,言。”定一定神,收拾好慌乱的心情,凭借着直觉,莫绮妮对着那个散发熟悉感的身影问到。
“如果不是我呢?”柳言对莫绮妮那份笃定颇为不满。
“跟三个月前一样。”
“这里是我的别馆,不是荒郊野外!”柳言注意到莫绮妮话中流露出来的恐惧,生气于她对自己的不信任。她怎么能把自己和那次的贼匪相提并论?
“你——怎么会在这边?”莫绮妮拥紧棉被,原来夜里竟这么凉,连柳言的话也不带一点温度,还生气呢!这柳言怎么老生气?
“那你怎么又拥着棉被站在这里?”是因为害怕吗?
“我,我……看见风吹得那么大,想把门窗关紧。”
果然是!“你上床吧,窗户我关好就是了。”
“可是……”
“上去!”
自小听话的莫绮妮自然是乖乖地躺回床上去。有柳言在的房间让她安心多,即使那是生气的柳言。刚才的惊恐也消了一大半。
“你——嘿!”莫绮妮又再倒抽一口气,柳言脱掉靴子躺在床的外侧。
“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算真的有什么听到柳言那不满的语调,谁都会三缄其口。
“没事就休息了。”柳言把莫绮妮连人带棉被从后抱住。
莫绮妮乖乖地任柳言把自己拥入怀中,也任自己脸红过耳,还好四周的黑暗给了她很好的掩饰。柳言的体温渐渐传了过来,温暖了莫绮妮早已凉透的双足和双手。睡意也渐渐向她袭来。闭上眼睛享受着那温暖,心底的惧意渐渐退去,即使很累,还是开口:
“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如此客气。”柳言淡淡地道。
“但是真的要谢谢你,刚才,我觉得自己回到凌毅谷那个晚上……”
“别胡思乱想。”
“那感觉太真实了,仿佛那些人就在屋外。”莫绮妮的身躯不自觉地轻颤。“还好你回来了,这让我安心多了……”
莫绮妮越说越模糊,最后柳言只听她见均匀轻浅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