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云，望你》枫叶未緑

7、第七章

　　半夏的手渐渐得离顾瑾翊越来越近。顾瑾翊在她转头的时候就发觉了不对劲，一直盯着她的脸，但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所以也没有后退，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突然，半夏直接将手伸向了顾瑾翊的头顶，将手覆在了上面！
　　顾瑾翊瞬间就呆住了，定定的看着半夏，一动不动。半夏将手覆上了顾瑾翊的头顶后，还揉了揉他的黑发，然后对上了顾瑾翊的目光，笑了起来。半夏嘴角勾起，漾起好看的弧度，微微露出皓齿，黑色的双眸中闪动着柔光，眉眼弯弯，甚为好看。
　　顾瑾翊就这样盯着半夏，看着她笑。中间顾瑾翊袖中的手似乎颤抖了一阵，又似乎想要抬手，最终还是一动不动，也朝半夏微微一笑。
　　就这样，两人一直站在亭中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半夏突然回神，敛了笑容，把手收了回来，对顾瑾翊道：“对不起啊，因为你太好看了，黑发就这样散落在身后，我一时没控制住就这样了，是我唐突了……”半夏说着说着，头就低了下去，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苍白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好看的红晕。
　　半夏似乎自己也不相信，连忙闭眼，心道：我竟然觉得不好意思了？！半夏这些年在归一门中修炼，功法倒是没什么长进，但她炼得了一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不论陆枫怎么说教她，总能面不改色，有时还能顺便把陆枫气的满脸通红。用半夏的话说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半夏自己也不可思议，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己难为情的样子？！
　　顾瑾翊闻言见状，连忙道：“额，没事的，姑娘你不必这样，就当是方才我踢你一脚的回礼了。”
　　什么？！踢了别人一脚，人家不骂回来，踢回来，像是摸小狗似的摸一下头发就扯平了？！
　　半夏闻言，抬起头来，又惊又喜，道：“对啊，刚才你还踢了我一脚呢！哈哈，哈哈。”半夏这一抬头，竟是已经面红耳赤了！
　　随后，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地站在亭边看雨景。顾瑾翊的衣摆和发丝都在风中飘动，他脸上似乎还带着微笑，观望着远处。半夏则微微皱眉，努力回想着他们俩刚才谈论的是什么，终于，半夏开口试探道：“顾……顾瑾翊，你想不想入我归一门？”
　　顾瑾翊怔了一下，转头望向半夏，笑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半夏闻言，也转头望向了他，突然间，有一大堆问题想问，直接道：“刚才我说了我自己对魔的看法之后，你说‘我也这么觉得’，我就在想你不是一般人，一定是想入仙门的吧？！后来你问我的名字时，我只说了常山归一门，你就直接猜测我是半夏，一定是对仙门百家有所了解的吧？！还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半夏呢？！”
　　其实半夏的这些问题都可以算作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但那种问法只会从楚璃璎的口中说出来，半夏是绝对不可能一次只说这么几个字的。
　　顾瑾翊听了，还是笑道：“一个一个来。你问我是不是想入仙门，其实，并不想。这也可以回答第二个问题了，我就只是单纯对仙门百家有所了解罢了。而且，都只是道途听说而已。”
　　“哦。”半夏听了，似乎有些低落，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觉得我是半夏的呢？！”其实，半夏更想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呢？！”但她用了她师姐的样貌，还是强行忍住了。
　　“这个问题”顾瑾翊若有所思道，“听闻现下归一门云常山的两个徒弟，一个叫楚璃璎，一个叫半夏。楚璃璎，性格冷傲，不喜与人亲近，不喜与人多言，常年脸上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乃是天凤临世，天资聪颖，功法深厚，是目前修真界的佼佼者。至于这半夏……”
　　顾瑾翊一本正经的说了起来她对归一门的两大“奇”的了解。本来说得好好的，可是说到半夏的时候顾瑾翊却停住了，半夏连忙问道：“怎么了？是这半夏哪里不好吗？”
　　顾瑾翊笑道：“不是。半夏此人，性格跳脱，乐天达观，爽朗幽默，极易与人相处，整天都是笑吟吟的。虽说经常会与你们门中的先生陆枫对着干，也经常被罚，但总是……”
　　“死性不改，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顾瑾翊还未说完，半夏就笑着打断了他，“我……师妹她总是这样的，屡教不改。”
　　“哈哈，我觉得传闻中的你师妹就挺有意思的，真想认识她一下。”顾瑾翊笑道，随即又敛了笑容，认真的望着半夏道：“不过，我到现在也还是觉得你和传闻中的半夏很像，和楚璃璎，几乎没有相同点。”
　　半夏听了后怔了一下，随即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实，我就是这样的，表面上看起来拒人千里，但是我也很想像半夏那样无拘无束的。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很不真实吧？甚至，就像一个两面派一样。”
　　顾瑾翊：“？？？”
　　“其实从我很小的时候，不论是我爹娘，还是师尊，几乎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我我的使命和责任是保护天下苍生，我就是为天下苍生而生的。因此，我必须勤加修炼，让自己更强，才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从小到大，我在门中的日子除了修炼还是修炼，不能有丝毫懈怠。后来我炼得足够强了，他们又说‘为强者，定当傲视群雄’。因此，我学会了居高临下地看人，也渐渐学会了目中无人，因为他们说，那才是强者该有的姿态。”
　　半夏淡定又语重心长地对顾瑾翊说着，其实她自己心里万分惶恐。既然从一开始就对人家说自己是楚璃璎，现在突然又坦白身份，初次相识就把人家骗得团团转，这样半夏自己可能也不好意思再面对顾瑾翊了，干脆就直接让顾瑾翊以为自己遇见的就是楚璃璎算了，不过就只是需要把原来楚璃璎的形象改一下。半夏停顿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对顾瑾翊道：“呵，很假吧？你也一定觉得我很假吧？”
　　半夏虽然脸上微笑着，但是心里已经说了成百上千次“师姐对不起”了。把楚璃璎很简单的冷傲性格硬生生说成了一个双面性格，更何况那是半夏最好的师姐啊！
　　“既然被给予了万千希望，那你应当过得很累吧？”顾瑾翊温柔地望着半夏道。
　　半夏也这样盯着顾瑾翊，随口答道：“哦，还好还好。”顾瑾翊闻言，微微皱眉，不语。
　　半夏立刻反应过来，问道：“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听我说了这么多你没有什么感想吗？！”
　　“没有。”顾瑾翊认真答道。
　　半夏神情复杂，正要开口询问，顾瑾翊便抢先道：“问的那个问题，是听你说了这么多后唯一想说的。傲世群雄的楚璃璎也好，风趣幽默的楚璃璎也好，都是楚璃璎，都是你。若是只有冷若冰霜的奇女，不见满腔热忱的路人，你我又何以相识呢？”
　　半夏认真地听着，心中似乎百感交集。顾瑾翊说完了，半夏也听完了，心道：太好了！他信了！随即对顾瑾翊露出了一个暖暖的笑容。既然顾瑾翊已信，最好还是赶紧转移话题。于是半夏就冷不防地问道：“你真的没有兴趣入我归一门吗？”
　　顾瑾翊本来也是笑着的，听到半夏问了这个问题后，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敛了笑容，皱眉道：“为何又问这个问题呢？我，并不想。而且，并不想入仙门。”
　　半夏闻言，叹道：“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着还能有个师弟让我欺负一下，看来现在是没这个可能了。”半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心道：生得这种能祸国殃民的样貌，简直就是一个祸害啊！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公子，他爹娘也一定是郎才女貌。他要是能入我归一门，我一定好好听学，只为盯着这张脸看。
　　“哈哈！不过听闻你们归一门今年也要广招男徒了，会有很多师弟能让你欺负了。”顾瑾翊笑道。
　　“哈哈！虽然你无缘做我师弟，但若是以后有困难，姐帮你啊！”半夏闻言，也学着顾瑾翊的样子哈哈一笑。顾瑾翊听了后，不解道：“为什么是姐姐？应当是妹妹吧？！”
　　半夏闻言，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就算你年龄比我大，但是你肯定修为没我高。不对不对，你没有修为。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的做了这个姐姐吧！”
　　顾瑾翊听后，只是笑了笑。半夏似乎记起一事，又问道：“既然你知道归一门的事，那应当仙门百家的传闻也是知道的吧？”
　　顾瑾翊微笑道：“略有耳闻。”
　　半夏又问道：“那魔族呢？有没有听说过？”
　　顾瑾翊呆滞了一瞬，随即微笑道：“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半夏喜道：“太好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关于魔族的老魔王逝去，新魔王继位的事，你听说过吗？”
　　“嗯，听过。魔界领主年老体衰，即将逝去，其子将会继位，成为新一代的魔王。”顾瑾翊道。
　　“原来是真的啊？不过，不是说老魔王是被气病将死的吗？”半夏疑惑地问道。
　　“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气的。”顾瑾翊笑道。
　　“啊，那关于那个新魔王你了解多少？”半夏闻言，笑了一下，满怀期待地向顾瑾翊询问。
　　“嗯……这个问题可不可以下次再见之时再为你解答？”顾瑾翊这次没有立刻回答半夏，而是犹豫了一阵。
　　半夏心道：还会有下次吗？但还是笑道：“好！”转而望了望湖面。雨还在下，风还在吹，不过想比起之前的狂风骤雨，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了。半夏的衣服头发早已经干了，可能是被风吹干的吧，但是半夏这期间却并未感觉到寒冷。突然，半夏转头问顾瑾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顾瑾翊考虑片刻，答道：“应当快到午时了。”
　　半夏闻言，大惊失色，急忙道：“我，我先走了，后会有期！”说着就一头扎进水里，朝着对面的凉亭游去。后面还传来顾瑾翊的声音：“楚璃璎，为什么有路不走，非要游水呢？！”
　　半夏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顾瑾翊一手扶着凉亭的柱子，一手抓着栏杆，身体前倾，望着水中的半夏。半夏笑着回答道：“近啊！”说完便转过头继续游。
　　突然，半夏听身后“扑通”一声，转头望去，凉亭内的黑衣身影已不在，半夏身后的水中还溅起一阵阵水花，半夏见状，心道不好，赶紧游了回去，捞起水中的顾瑾翊，又回到了凉亭中。
　　顾瑾翊呛了几口水，被半夏捞上来后咳了出来，并无大碍。半夏坐在地上，半夏望着旁边浑身湿透的顾瑾翊，吼道：“顾瑾翊！你不会水你跳什么啊！？找死吗！？”
　　“不是我跳的，我看你跳入了湖中，想把你叫回来，一不小心掉下去了。”顾瑾翊坐起身来，委屈道。
　　“那你离水那么近干什么！？不还是找死吗！？我还没欺负你呢，你就这么想死？！”半夏怒道。
　　“放心，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游水了，还是走路吧，有时候近的不一定好。”顾瑾翊笑道。
　　“你就为了让我走路，差点把命给丢了！看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比我！……师妹还幼稚？！好了，我走了，你注意点别着凉了！”半夏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朝岸边走去。
　　半夏说完后，顾瑾翊站起身来，用手将湿答答的发丝撩到耳后，但还是有几缕沾着水的头发落在了脸颊旁。顾瑾翊微笑地望着半夏的背影，喃喃道：“好。”
　　半夏就这样穿着湿透的衣服上了岸，顶着细雨微风，沿着湖周围的那条小路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一阵微风吹过，半夏打了个寒战，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冷啊？！”
　　半夏就这样一路顶着小雨出了城门，沿着山间小路行走，顺便化回了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