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杜布依

9、挽回

　　又是一个瓢泼大雨的天气，不过今日却没有了那日的好运，傍晚时分大雨依旧没有停，只是奋力的宣泄着它的肆掠，无边无际。
　　夏侯楠欲哭无泪的望着窗外的飘零的水珠，心里仿佛也在淌着水，咬了咬薄唇，取过一把油纸伞冲进了雨林。
　　漂泊的小舟被风雨刮得左摇右摆，夏侯楠却没有退意，风雨无阻，真的是风雨无阻，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自从那日的拒绝之后，他没有就此萌生退意，反而更积极地争取那位美丽的女子。
　　唐子绡的忠言犹响在耳，“秦苏苏的孤傲和她的身世有关，天生的残疾让她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愿意，更应该说是不敢去接受爱情的桎梏，宁愿在感情尚未成熟之前割舍掉，不过……我们四个都认为，她对你是与众不同的，至少她对着我们绝对没有对你的那份亲近和自在，她对着你的舒心笑容是我在秦淮河这么久闻所未闻的。”
　　如果只是因为她的残疾就拒他于千里之外，他绝对不会放弃，小舟划桨，寻琴声而去，只是，茫茫秦淮河却没有了那艘熟悉的小船的影子，转过几个弯，水路越来越窄，那僻静的深处，琴声渐近，一栋清雅的小屋出现在水塘深处。
　　此时的夏侯楠已经成了落汤鸡，全身湿淋淋的，走下船，轻轻敲响那扇木门，“谁呀！”安安熟悉的声音在门内响起，他心里一阵安定，自己总算没有找错地方，原来她栖居在秦淮河的深处。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安安焦急的驱赶着他，同时不安的留意着屋内的动静。
　　“我是来找苏苏的……”
　　“我叫小姐她不会见你的，你走吧！快走啦！”安安看着眼前这个不再容光焕发的男子，很是难过，可是……屋里的那个女子更是让她难过。
　　“我要见她，我什么都不介意，身份，健全……在我看来什么都不是，我爱的是她这个人，完完整整的这个人，如果她是觉得我不够诚意，我会每天都来，直到她肯接受我为止。”坚定的语气，坚毅的神情让安安更是为难，咬紧嘴唇挣扎着，心里的秘密稍不注意就要泄露出去。
　　“你走吧！我求求你你走吧！”安安都要哭出来了，明明没有结果，她真的不想他再这样下去，看到他这个样子，小姐的心会很痛的，可是……小姐绝对不会妥协，他们两个是没有结果的，“小姐不会接受你的，你现在或许不介意她的不能言，可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呢？曾经老爷也是这样信誓旦旦的告诉夫人的，可是结果呢？他的深情也只坚持了五年，五年之后他受不了这样乏味安静的生活，逃离了这个家，夫人郁郁而终，如果你真的爱小姐就不要再为难她了，你这种翩翩佳公子不过是贪一时新鲜，你能保证你能一辈子都受得了无声的生活吗？”
　　安安的话像一把利刃插进了夏侯楠的心窝。是啊，她的父亲都坚持不了，他凭什么保证，无声的世界最后总是沦为枯燥和互相怨怼，那种寂静的闷会消磨掉人的耐性，让原本美好的爱情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心如死灰。
　　默然无语的转过身，雨伞坠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涟漪无限扩张，最后消散，夏侯楠挺拔却颓废的身影消失在雨影迷蒙中，内屋倚在门后的苏苏潸然泪下，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原来自己对他的情谊已经如此深刻，深刻到心痛都抑制不了的地步。
　　雨过天晴，天气的变化多端让人揣摩不定，可是总归逃不出那几种形式，可是人心呢？人心难测，伤痛过后真的可是什么都不剩吗？曾经真挚的感情真的可以抛下吗？
　　“小姐，小姐。不好了……”安安的呼喊声在门外响起，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梳妆台边那个日渐消瘦的女子抚着琴弦，“小姐，我刚才出去碰到唐子绡，他说，他说夏侯公子病倒了，一定是昨夜的淋雨。”
　　豁然起身，波澜不惊的苏苏终是失了方寸，挥笔疾书，“他怎么了？没有事吧？”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唐……”安安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如果你真的关心他就去看他一下，大夫说他心有郁结，醒不过来，现在还持续发着高烧，不过反正你也不爱他，还不如就让他自生自灭！”唐子绡的声音是难得认真和冷淡，嬉笑惯了的他第一次这么正经。
　　“唐子绡，你怎么找得到这里？啊！你跟踪我？你这个人好卑鄙！”安安既愤怒又羞愧。今日的唐子绡虽然很冷淡却带着让人怦然心动的气质。
　　“我卑鄙？那就算是我卑鄙了，也比秦小姐的绝情好，夏侯楠冒着大雨都来寻你，你却还是避而不见，眼睁睁的置他于死地，试问你于心何忍？这样痴心的男子，我唐子绡都为她折服，你却可以那么冷血。”冷冷的目光直射苏苏，苏苏颓然的坐下，苦涩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唐公子何必这样折辱苏苏，苏苏命薄，受不起夏侯公子的垂爱，还连累公子受病，苏苏再无情无义也不会害他的，苏苏这就随唐公子去看望夏侯公子，希望能略尽绵力，可是……感情这回事，真的没办法勉强，希望唐公子好生劝下夏侯公子！”苏苏写下背离自己心思的话语，泪水只能往心里坠！
　　苍白中带着蜡黄的脸色，床上的夏侯楠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生气，没有了意气风发，没有了玉树临风，剩下的只有愁云惨雾，泪水在苏苏的眼眶里打着转，躲了他大半个月，再次相见却是这样的心痛。
　　轻轻握住他的手，泪水滴落在他的手心，那双紧紧合上的眼睑微微的颤动着，大夫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抽出他身上一根根的银针，“终于打通了，原来公子的心结就是姑娘，难怪我一早上都没有找到症结所在。”
　　苏苏歉然一笑，对着这个金陵最有名的大夫生出浓浓的感激，感激他的回天之术把夏侯楠带了回来，虽然他们有缘无份，可是仍然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
　　夏侯楠适应了光线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苏苏冰肌玉骨却略带消瘦的风姿，喜从心来，握着她的手坐了起来，“……”目瞪口呆，不停的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夏侯楠捏着自己的喉咙，惊恐万分的望着满屋子的人。
　　大夫也发现了异样，连忙奔来为他号脉，半响之后没投依然紧缩，“夏侯老爷，对不起，公子……失声了。”
　　众人一片震惊，不可置信的听着这个晴天霹雳，苏苏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坠落，连风雨不色变的唐子绡也懵了，夏侯夫人失声痛哭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久久回绕。
　　一炷香，两柱香……众人的惨淡依然没有消散，夏侯楠抹去眼角的泪痕，飒然一笑，示意唐子绡取过纸笔，龙飞凤舞的挥舞着自己的心境，“大家必要伤心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是上天要我失声而换取苏苏对我的爱，我甘之如饴。”握住苏苏的手，在她的手心搔弄着，“这一次你赶我我都不会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相信我们可以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
　　苏苏泪如雨下，扑入他的怀里，这一次……这一次自己真的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他了，而且……他的病痛是她造成了，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