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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条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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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电梯里的两个人却都没有动。
对视三秒钟后,桑鱼错开了视线,看着别处说:“好、好啊。”
然后她飞快地走上前去,想要挡住即将阖上的电梯门,身后站着的男人见状,将她往后微微拉了一把。
桑鱼疑惑地回过头,刚好看见顾斯年撑着手杖,单腿大跨了一步,走到电梯的控制板前,按下了负一楼。
他的腿看上去是那么地有力。
“我的车停在负一楼。”顾斯年淡淡地说着。
“嗯?”晃神的间隙,桑鱼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顾斯年舔了舔唇,侧头看了桑鱼一眼,说:“我们开车去吧。”
“哦......”桑鱼再一次低下了头,反应慢半拍之后,再次抬起头来,一惊一乍地说:“啊?”
顾斯年知道她的顾虑,抿了抿唇,说:“那辆车特殊改造过,我开了几年,没事的。”
“哦......”桑鱼干巴巴地回着,时隔五年,哪怕此刻的她再想跟顾斯年多说说话,可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之前的话题,已经少得可怜了。
顾斯年领着桑鱼去到了地下停车库。
地下停车库很暗,直到走到车旁边,桑鱼才发现又是一辆黑色的车,而车标是个盾牌的形状,里面是匹跃起的黑马,她叫不太出名字。
她在车身中间停了步,犹豫坐前面还是坐后面的时候,顾斯年替她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桑鱼微微一惊,清了清嗓子,弯腰坐了进去。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越发地迷糊了。
顾斯年车开得很快,半个小时之后,他已经绕过大半个城市,带着桑鱼来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中式餐厅——花间堂。
花间堂规模不小,装修也很豪华,车刚驶入停车场,便有服务员跑过来帮忙泊车。
“两位顾客晚上好,这边请。”服务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帮忙停好车后,微笑着在前引路。
“谢谢。”顾斯年礼貌性地点了下头,侧头看了身旁的桑鱼一眼,跟着服务员一起朝餐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花间堂的停车场与其他餐厅略有不同,可能这餐厅的老板是为了整体装修效果考虑,才特地将停车场的地面用孔砖铺设起来,并在中间洒满了草籽。
顾斯年走得很慢,手杖杵在地面上,绝大多次都陷进了草坪,因为承力的缘故,再次拔起时,手杖底部的一大截都沾满了泥。
桑鱼就站在他的旁边,周围的视野虽暗,可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顾斯年的右侧,夜色里,她伸出手去,牢牢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顾斯年彻底顿住了脚步,低头怔怔地看向桑鱼。
桑鱼同样抬头和他对视,直到一阵微风吹过,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卷起迷乱了些许她的视线,她才笑了笑,轻声说:“顾斯年,我来帮你。”
她说着就要将他扶着往前走,顾斯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不解地回头看他。
“不用了。”安静一会过后,顾斯年抬起手,将桑鱼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拂去,而后他头也不回,率先一步跟着前头带路的服务员走出了老远。
桑鱼再一次眨了眨眼,看着顾斯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终是抛开了心间所有的胡思乱想,快步跟了过去。
来日方长。
桑鱼潜意识里再次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他们并没有叫包间,而是在餐厅的大堂里,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来了两个,一个微笑着给桑鱼和顾斯年各送了杯柠檬水,另外一个则是笑着拿来两份菜单让他们点菜。
服务是真的周到,可刚打开菜单,桑鱼立马就愣住了。
菜单上面明码标价:
炝炒包菜,五十八一份。
新鲜时蔬,四十九一份。
沸腾黑鱼,一百八十八......
翻了两页,桑鱼彻底顿住了动作,不敢再往下看了。
她这还没看到海鲜呢,蔬菜的价格便直接将她劝退。
很明显,这个叫做“花间堂”的餐厅,吃的不是饭菜口味,而是环境。
而她一向对这种地方望而生畏。
可对面坐着的男人却明显很习惯这样的价格。
顾斯年头也不抬,异常娴熟地将手中的菜单翻到川味一栏,直接开点,说:“沸腾黑鱼。”
桑鱼心头咯噔一下。
一百八十八没了。
负责点菜的服务员在一旁笑盈盈地拿着一个黑色小机子在旁边按着。
顾斯年长睫微微垂着,又翻了一页,点了一个:“干锅白虾。”
话语一落,桑鱼重新低下头,不动声色将菜单翻到了顾斯年看的那一页,上面图文并茂地写着——
干锅白虾:两百九十九元。
这是抢钱啊!她一天的工资都没这么多!!!
瞅见顾斯年接着往下翻,还没有停下来的架势,桑鱼变得有些急了。
她抬头快速地瞄了服务员一眼,清了清嗓子,先发制人,一本正经看着菜单,说:“再来个小青菜,两碗米饭,够了。”
顾斯年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来,看着桑鱼说:“这里还有铁板牛肉和酸辣肥牛,味道还不错,要不要点来尝尝?”
“不用!”一听就是很贵的菜品,桑鱼连忙摆手,想了想,说:“我前阵子发烧刚好,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也不能吃海鲜,而且今天有些晚了,随便吃点就好......”
“你感冒了?”顾斯年愣了愣。
“啊?”桑鱼明显忘记自己刚刚随口说的话,反应了一阵,才恍然大悟道:“啊!对,对,感冒了,外面很多油腻的东西都不能吃的,不能吃!”
顾斯年看了桑鱼几秒,然后转过头对服务员说:“不好意思,请帮忙将沸腾黑鱼撤了,改成乌鸡汤。”
服务员一听,手脚麻利地又按了几下小机子的按键,将沸腾黑鱼改成了乌鸡汤。
“再来一碗燕窝羹,一份菠萝咕噜肉,谢谢。”
桑鱼:“......”这怎么好像更贵了。
顾斯年终于将菜点完,把菜单递回给了服务员,目瞪口呆的桑鱼慢半拍将自己手中的菜单一并递了过去。
整个吃饭的过程都异常安静,客观上说,饭菜的味道还不错,可桑鱼却吃得浑身不太对劲。
这是她有史以来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最贵!
每吃一口,她都觉得自己这是在吃金子。
十一点的时候,两人才吃完饭,秉着不浪费食物的精神,他们将桌上点的菜都吃光了,之后都觉得有些撑,休息了一会儿才叫服务员过来结账。
顾斯年请了那顿饭,桑鱼没有拦着,因为她付不起。
她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顾斯年毫不心疼地掏出自己的卡,那一刻好像明白过来,可能挡在他们之间的,并不只是五年没有交集的时光,还有另外一些,她之前所没注意到的,更加难以逾越的东西,比如——
门当户对。
走出餐厅的大门,时间已经临近午夜,夏天闷热的空气终于微微凉爽了下来。
顾斯年注意到身旁变得有些沉默的桑鱼,不由得停下步子,问她说:“怎么了?”
桑鱼一愣,像模像样得捂嘴打了个哈欠,摇头说:“没什么,太晚了,可能有些困了。”
顾斯年听完,转头看了眼停车场的方向,然后说:“你在这儿等我。”
没等桑鱼反应过来,他说完就拄着手杖走了,因为脚步很快,从桑鱼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身影在夜色中,一晃一晃的。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步伐,听话地站在原地等,没过多久,他将车开到了她的跟前。
顾斯年送桑鱼回了家,车子行驶到胡同路口的时候,桑鱼叫他停了下来。
她打开车门走了出去,走了三步,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回过身,弯腰看向车里的男人,小鹿斑比的眼睛笑得弯起,说:“顾斯年,明天见。”
车内并没有开灯,顾斯年整个身子都隐蔽在了黑暗里,她看得并不十分真切。
可她依旧能够感受到,此刻的他也同样抬眸看着自己。
“嗯。”几秒过后,顾斯年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他踩了油门,车子慢慢消失在了路口。
***
第二天一大早,桑鱼提前一小时去到了公司,吃完早餐上楼,她意外地发现,顾斯年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
她放缓脚步走了过去,直到足够近,顾斯年才侧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听说你昨晚找我有事?”
桑鱼一愣,说:“嗯,昨天找你,是想要跟你汇报一下项目计划,不过不急,如果你忙的话......”
“好啊。”顾斯年突然打断了她,停下了手中翻阅材料的动作,“我早上有时间,你准备好之后可以来找我。”
桑鱼微愣,见顾斯年认真的神色,并不像刻意为之,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说来也是巧合,她的办公室就在顾斯年办公室隔壁,听赵久说,整个楼层就剩下这一间空着了,没得选。
她简直爱死了这种“没得选”。
走进办公室后,桑鱼深吸了口气。缓和很久,才拿起桌上昨天就准备好的材料,去到顾斯年的办公室,开始了她的第一次汇报。
她无疑是紧张的,有那么几次,明明是那么几个简单至极的专业术词,偏偏她就舌头打了结,愣是说几遍才说通顺。
可顾斯年却听得非常投入,有时候遇到她讲得不太清晰的地方,他甚至会适当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渐渐的,她似乎忘记了紧张,不再像刚刚见到顾斯年那般心猿意马,开始更加专注地给他讲述自己对这个项目的整个考虑和计划。
她讲得越来越投入,手里拿着一支黑色水笔,一边讲一边在纸上画着重点环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顾斯年听着听着,慢慢从纸上移开了眼。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