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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嫡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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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芬芳的清香在长安的空气中飘逸,
簇簇金色的花朵在桂叶的浓密碧绿间绽放!
今年帝都的秋季十分反常,出人意料的漫长的温暖天气,使明明到晚秋了,依然有桂花开放。
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
长安城东的街道上,一辆外观质朴的马车不急不慢地驶过。
车厢乌木无纹,轮轴上也没什么装饰,但两匹同色的骏马、行时几可忽略的车声以及车夫娴熟的技巧,都让有眼力的行人意识到车主人的不凡。
车厢内衣饰华贵的少年风流自若,闲闲挑高车帘,向外漫无目的地张望;两条修长的腿极没样子地高高翘起,搁在对面的车案上。
‘啪嗒!’对坐的那位一甩长袖,
锦缎沉逸,袖管正敲在弟弟不规矩的脚上,陈须太子满脸的不赞同。
陈硕“嘿嘿”一乐,把脚在哥哥座位边的空挡上放好,算是个折中。
“细弟,光阴如梭……”堂邑侯太子忍不住侃侃而谈。
“知之,知矣,”
陈二公子晃晃脑袋,对哥哥的横眉立目视若无睹,但看在兄弟情面上还是意思意思一句:“年齿日长,当行规而蹈矩!!”
嘴里说着一套,
陈硕象没骨头似的瘫在宽大的车座,随手从车案食盒里摸出只肥鸡腿,张嘴就啃。
馆陶长公主给儿子们制备的马车是‘闷骚’范儿中的楷模。
表面看上去普普通通,内里却别有乾坤:最好的材料,最讲究的做工,不惜工本全花在功能和安全上;关起车门,恐怕比诸王的王车都舒服。
堂邑侯太子陈须一皱眉,却无可奈何——他虽然是哥哥,但拿这个跳脱的亲弟弟还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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咀嚼声在车厢里响了一阵,
然后停下,
陈硕忽然在座位上‘扑哧’‘咕叽’乐起来:“阿……阿兄,欲知汝新妇之容色乎?”
陈须很清高地别过头,做不屑一顾状。
可惜,烁烁放光的一双黑眸却泄露了少年心事:他在梁国时,与自己订婚的这位表妹正巧有恙,住到王宫外的别馆休养,所以一直无缘得见。而二弟在梁王宫呆得时间比自己长,弟弟肯定见过。
正妻是要陪自己一辈子的人,说不在乎相貌根本是胡扯。
“嘻(*^__^*) 嘻嘻…呵……”
陈硕就没放松过观察大哥的表情,现在见对方胃口被自己吊起来,反而坏心地抽了手,只没完没了嘻嘻哈哈,正事不提了——把堂邑侯太子气得发抖。
不想在弟弟面前失了脸面,陈须努力平静下来;
歪头,瞅瞅小弟身边放的藤条小箱,脸上顿时挂起幸灾乐祸的笑容:“阿硕,阿娇处进展何如?”。
“咳,咳咳!”
陈硕一个不留神,几乎被半口鸡肉呛死。
拳头在胸口猛捶一通才消停下来,满怀幽怨地横了长兄一眼——明知道自己这段日子在宝贝妹妹那里吃瘪,都被阿娇冷落到╮(╯▽╰)╭天边了。
大哥,果然是亲亲大哥,
真是哪壶不开%>_<%提哪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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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性失聪,把吃剩的骨头肉渣抛出窗外,陈少君拍拍巴掌,掏出手绢擦干净双手,兀自打开小箱开始整理今天的成绩。
箱子里堆满新奇趣巧之物,什么木雕的小马小羊,彩陶的公鸡仙人,一长串丁零当啷的青铜铃铛,细柳条编的玩家家小榻小案——这是兄弟俩在东市西市转悠一上午的收获!
“唔,阿硕,花不好!”世子指着箱里的一把头花说。
今天两个人一路上见好看好玩的玩意儿就收,买的时候没怎么挑拣。现在倒出来细看,才发现这花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头上戴的簪花还是少府宫匠制的工艺精湛雅致好看。阿娇用的宫花,绢的、纱的十天换一茬,哪里会用到这些?
“有理!”
陈儿公子点点头赞同,抄起来一把扔出车窗——半点公德意识都没有^_^
“此何物?”陈须看二弟捧出个卷轴,小心翼翼放进左边的袖子,很好奇。
“帛画!先秦故事。”陈硕答道,想了想又把卷轴从袖子里取出,还是往箱内寻了个地方安放。
“先秦?何用之有?”陈须莫名其妙:秦朝那些事师傅都教过,早烂熟于心了,干吗还买画卷?
陈硕神秘兮兮地一笑:“予阿娇,观帛画,说祖龙二世之故事!”
“聪明!”
陈须回以会心的笑意。二弟不再单买礼物,改战术了嘛!小孩子最喜欢听故事,好看的帛画加上精彩的讲故事,阿娇一定喜欢。
物件太多,两个男孩放进去的时候都没注意,铃铛长串下缀的丝绦穗子纠结成了一团。陈硕低头,耐下心气动手开解。
陈须见弟弟弄几下扯不清,就递上一把随身匕首,建议:“裁断?”
“否,断之可惜,铜铃将失色不少。”
陈硕想想谢绝了兄长的好意——青铜铃铛黄橙橙的,有了这些嫣红薄绿的丝穗才好看。
‘可怜啊……能把武技傲人的陈少君逼到这份上,大概也只有宝贝阿娇了吧?!’
看到身手敏捷、骑射高强的二弟纠缠在闺阁之针头线脑无法自拔,
侯太子陈须半好玩半好笑,更多的则是——解气:哼!谁让你撇下我自己跑去挣功名?现在抓瞎了吧?!哈,军功没捞到,还把妹妹得罪了。
堂邑侯太子扁扁嘴,把脸转向车窗,装出看街景的摸样;努力把逸到嘴边的笑声吞回肚子,坚决地默默地偷(*^__^*) 着乐。
话说宝贝妹妹真厉害,小脸一绷不理不睬的,让人爱不是恨不是,只能乖乖服软。
娇娇翁主不高兴,皇太后祖母和长公主母亲又纵着惯着,整个长乐宫还真没敢对陈硕太好的人!
其实别说‘人’了,
现在就连那只大胖兔子……走路都绕着O(∩_∩)O~陈二公子蹦蹦跳吖!
真是想想,就(╯▽╰)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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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侯太子陈须突然扒在车窗上,发出低低惊呼:“阿父?!”
陈弟弟闻声,连头都懒得抬。
这儿可不是豪门住宅区,住户以商贾居多,堂邑侯怎么会来?那位生父大人可是一向自持贵族身份,最不愿‘贵’足履平凡地。
“阿硕,阿硕,阿父!”
陈须转头提高嗓门叫弟弟,然后,话音急转而下,几近……不闻:“陈……信?!”
“陈信?”
陈硕这下抬头了,跟着往外看——呵,还真是陈午!
只见堂邑侯陈午一身便装,怀中抱个鲜红衣裳的小女孩,正沿着林荫路悠然踱步。身旁随行的青年长身挺立,不是陈信又是谁?
确认完毕,
陈硕满不在乎地靠回座位,继续和麻烦的穗子做斗争!
“阿父,阿父因何至此?……因何……阿,阿父……”
陈世子一脸惘然,倒来倒去地喃喃:“阿硕?……阿硕?”
听烦了,
二公子眉头隆起,
很不耐烦地抛出答案:“赏桂!”
“桂花街。”陈须恍然。
‘桂花街’是绰号。
这条街的本名与花无关。但此坊多富商巨贾。
受汉律所限,商贾们起居衣车必须低调。但人一有钱就很难甘于寂寞,于是这些被钱烧得难受的巨商们就另寻蹊径想着法子显摆,此处的桂花树就是此类行为的后果。
富商们从天南海北移栽了许多名品桂花树植在道路两旁,多年下来,竟让整条街无意间变成了长安城一处秋景——每到秋季,香飘京都,引来众多的观客和游人。
“嗤!”
陈二公子爆出冷笑:“附庸风雅,四时赏花……此乃贱婢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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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车厢里一片沉默!
当年,陈午偷偷陪着爱婢庶子去赏花去游景;瞒过了忙碌的公主妻子,却瞒不过两个正值好动好玩年龄的机敏嫡子。
只不过小兄弟俩达成默契,都没有向自己的母亲告发罢了。
今天,旧事重现:堂邑侯又陪着两个心爱之人出来游玩了——依旧是两男一女,所差者只是昔日之爱妾换成了现时之庶女。
抬头看到兄长纠结的表情,
二公子陈硕眼一眯,嘴角一扯。
狠狠甩开手里的铃铛,陈二公子掏出把弹弓,倚在窗棂‘上弹、拉弓、瞄准’一气呵成……
“莫,弟君!”
陈须惊叫,探身伸臂去拦阻……
却被弟弟用肩膀狠狠撞开。
‘咻!’
‘咻!!’
两颗弹丸连珠而发,先后击中目标:陈午的右肩胛,和陈信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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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
堂邑侯一个趔趄,几乎把怀里的女儿摔到地上。
陈信顾不上脑后生疼,忙去扶父亲和妹妹。几个跟随的仆人受惊叫跳,现场顿时乱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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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驶中的马车速度不变,
装聋作哑的车夫吆喝着马匹,自堂邑侯府一群人身边若无其事地经过……
车座上,二公子早就恢复了舒适的坐姿,继续埋首于整理给妹妹的礼物的大业——和一团丝线较劲。
陈硕对面,
堂邑侯太子陈须无言地盯着阿弟,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大兄,有话请讲。”陈硕看哥哥憋得慌,就先开口了。
“细弟,所谓‘孝悌’……”陈须舔舔嘴唇,语重心长。
陈硕直接截断了兄长的话头,竖起食指一摇,郑重声明:“所谓‘孝悌’,全矣。吾家五好,何其乐哉!”。
“五好?”陈世子瞠目结舌,一头雾水。
“然也,”
陈少君理直气壮,一条条往外列:“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女弟可爱……五好兼美也。”
还不等侯太子回话,陈二公子对着哥哥笑笑,眯起的眼睛活像只随时打算使坏的狐狸:“阿兄,何异议之有?”
‘难道不应该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吗?’
陈须太子无奈地凝视二弟过分灿烂的笑颜,咋舌,接不下去了——篡了?改了??减了?加了??
堂邑侯太子思来想去,
怎么都感觉有必要纠正弟弟的某些想法,遂柔声启语:“细弟,阿父毕竟养育我等……”
天可怜见,他纯是出于同胞之情——大汉,是‘以孝治天下’的国度。
“错!”
可此时,陈硕二公子又插嘴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熬苦挨痛生须、硕、娇三人者,母亲是也!”
“阿硕。”
陈须太子顿住,弟弟说的是事实,可是……可是……
“照拂起居、顾怜病榻,日夜操心者,阿母!”陈硕逼视着长兄,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弟君……”长公子陈须怔楞。
“衣食供养、延请师教,所费所用者……皆出自馆陶县之长公主封邑!天子皇太后之封赏!”二公子的声音低沉有力,铿锵入肺腑。
“阿兄记否?初习文,阿母指字诲儿不倦;首练武,天子提剑循循善诱。”
见兄长渐渐陷入回忆,
陈硕脸色骤然一变,结语冷峻而幽深:“此吾等所经所历,干堂邑侯……何事?”
呆呆望着亲弟弟,
陈须潜意识里想为父亲说些什么,最终却发现:无可辩驳,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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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无语间,
车厢外突然想起欢呼声:“赵国平定,天下大安!”
欢呼声有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赵国平定,天下大安!”
“赵国平定,天下大安!长乐未央~!”
“赵国平定,天下大安!长……乐……未……央……”
陈须哪里还记得父亲那堆烦事,顿时笑逐颜开。
陈二公子陈硕直接从车座上跳起来,大笑!
仗,总算打完了!
胜利~\(≧▽≦)/~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