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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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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少年坐于桌前,他有些愣怔,手里的钢笔触碰到纸上笔墨逐渐便深,浸透了薄纸。门被人敲响,少年回神,急忙合上笔盖,道:“进。”
“南邵。”
沈母放下一杯牛奶,笑道:“睡前记得喝,我先出去了。”
沈南邵颔首,忽的又想起什么,眉头紧皱,“妈,你相信会有前世吗?”
沈母回身,见自家儿子鲜少出现的疑惑神情,她心下思量却不显,再抬眼眉眼含笑,语气温柔,“前世今生啊,那你相信吗?每个人见解不同,你相信的话,那便有。”
沈南邵听了,却没有再说话。沈母见此笑笑,推门出去。
灯光下的少年面如冠玉,钢笔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的转动着,他盯着面前白纸许久。片刻之后,他低低的笑了出来,让人有几分心动的惊艳。
他全想起来了。
……
没有那些烦闷的课程,阮清晏一天比一天闲,整天手里捧着本书躲在房间里津津有味的看。直到有天,阮承安再也看不下去她的咸鱼生活,硬生生把她拉起来去了一个宴会。
顺便带上了楚君行。
“哥哥,我不想去。”阮清晏坐在化妆台前,任由那些人在自己脸上,头发上动作。她阖着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抿嘴,而后小声嘟嚷着,跟坐在沙发上的人埋怨道。
阮承安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不可以,这场宴会别人都已邀请了,你不过去,以后面子不好过。”
阮清晏听言,只好就此作罢。
阮清晏换完礼裙出来,只见楚君行一人在那儿坐着,正翻看杂志。她看了眼全身镜,抿唇思忖片刻,抬脚轻轻走过,问道:“哥哥他人呢?”
楚君行合上杂志,偏头看向她,眼眸顿生惊艳。
少女身材纤瘦,高定的黑白色调齐膝礼裙,露出白皙纤细的双腿。它的腰间绣有RQY三个字母,不细看看不出,裙边绣有暗纹,裙摆间摇曳生姿。礼裙极为考究精细,典雅又低调,气质温婉又娇矜,像一幅工整清隽的水墨画。
阮清晏也是眼前一亮。她很少看人穿正式的西服,在她看来,西服都差不多一样,但很少人能穿的贴近。少年不过弱冠,整个人矜贵又清冷,显的很正式,颇有几分陌生感。
她脸上含着几分笑意,心里却在想,不愧是校园的风云人物。
跟那日篮球场上的恣意少年完全不同。
大厅里觥筹交错,弥漫着淡淡香薰,人们脸上挂的得体笑容,小声攀谈。
阮清晏无意去结交,一个人坐到角落的沙发里休息,这里隐蔽,为她遮掩了大半投来的好奇目光。她轻握着高脚杯颈,玻璃杯透映着青绿色的果酒,轻摇了摇,灯光下煞是好看。
没过多久,楚君行便走了过来,“你哥哥刚才在找你。”
阮清晏点头,目光在手机上面,“我刚刚发信息给他了。”
她顿了顿,偏头去看已经坐下的少年。她似是有些犹豫,轻蹙着眉,她的手不安摩挲着手机,按下灭屏键,深吸几口气,谨慎问道:“楚君行,你知道……楚国太子楚君行吗?”
楚君行抿唇,神色有些不自然,避过她的目光,“知道。”
阮清晏意外的愣住。她问这个问题,是因为莫名的觉得楚君行给她的感觉很像她梦境里的楚君行,但她不是承晏,不会喜欢上他。倒是因为婚约一事,给她的感觉多了几分冥冥之中的注定。
但她真的没想到,楚君行会知道。
“能……说一下吗?”
“楚君行,曾经是楚国太子,与别国的九公主订有婚约。后来娶亲后,皇帝不幸因病去世,他登基为帝,他明媒正娶,十里红妆娶的九公主。”
楚君行望向阮清晏,一字一句道:“名承晏。”
“她的封号我不记得,但是新皇登基后,与沈国交战,战败,沈国要求让皇后为质子。”
阮清晏不禁加重了呼吸,心里倏然多了几分沉重感。
“几个月后,楚君行的军队兵临城下,当时沈国皇帝已经去世,但那位九公主,从城墙一跃而下,从此,沈国覆灭,他带兵打仗多年,一统天下,后宫无人。”
阮清晏起身,她的手紧紧捏着衣角,身子微微颤抖,她用力咬了咬下唇,似是用了好大力气保持情绪稳定。她抬眸望着虚空,声音却有些弱,“沈国……去世的皇帝叫什么?”
“沈南邵。”
楚君行垂眸,眼底滑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当然,这是可能虚构的,你可能在百度上查不到的。”
是不是虚构的,他其实也不清楚。
他当然认识沈南邵这个人,常年霸占着理科第二名,全市的前十名大榜上一定会有他,全市第二名。他见过,眉眼跟他所认识的那位新帝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他少了几分凌厉。
阮清晏尽力挤出一抹笑容,回眸望着楚君行,“麻烦你跟哥哥说一声,我身体不舒服,先行回去了。”
“谢谢。”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楚君行看着少女的背影,良久,他勾出一抹笑容,无奈又苦涩。
开学就步入高三生活了,阮清晏一如既往的努力学习,过上了枯燥无味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沈南邵对她的态度比以往更……她说不上来,仿佛她的一切他都了解。
“语文课代表,有人找。”
阮清晏从理综试卷抬头,起身朝喊她的人颔首。她转身走出去,果不其然看到楚君行站在门口,不远处围了一批看他的人。她笑了笑,觉得无奈又好笑。
“怎么过来了?”
楚君行似乎经验丰富,对这些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看向朝他走过的阮清晏,笑道:“快高考了,我想问一下你报哪所大学?”
“快高考了啊……”阮清晏目光投向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她有些感慨,时光走的不知不觉,她的记忆忽的回到去年的夏天,她没来由的道。
“楚君行,你知道我第一次在哪见到你的吗?”
楚君行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的手放在栏杆上,“不是在你家?”
阮清晏失笑,“不是。去年有一场你和我们班的篮球赛还记得吗?”
后者很诚实,“嗯……不记得了。”
“我记得。”阮清晏指了指篮球场,她们的教室在七楼,可以完全看到偌大的篮球场,“那时你知名度很高,我们班和你们班打篮球,结果我们班的女孩子在为你加油。”
“莞莞说你很好看,所以我就看到了你。”
“看到你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很眼熟,但记忆中确实没有你的存在,那时候做梦做多了,总觉得哪个人我都见过。”
她语气平淡,却有几分愉悦。眉眼微弯,染上点点笑意,侧颜秀妍精致,勾的人一眼惊艳。
“阮阮。”
阮清晏回眸,见来人是沈南邵,她笑意更甚。
“伸手。”
阮清晏乖乖的伸出右手,摊开掌心。
“大课间时间不多,你小心时间。”沈南邵把一颗柠檬糖放到她手心里,眉眼含笑,嘱咐道:“先回去吧,你昨天的语文卷子记得让组长收,老师放学时要。”
“好。”阮清晏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对楚君行道:“我先回班了,报考的事下次说吧,我还没想好,再会。”
说罢转身回班。
沈南邵望向楚君行,唇角的笑容疏离又温和,“你好,我是沈南邵。”
“你好,我是楚君行。”
“换一个地方我们聊聊可好?”
“好。”
回到班后,后桌用笔戳了戳她后背,阮清晏回身,“怎么了莞莞?”
林莞朝她眨了眨眼,“你认识楚君行啊?”
“嗯。”
林莞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她甚是夸张的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那班长岂不是又多了个情敌?”
阮清晏对她戏精上身的表演毫不在意,她笑道:“官方辟谣可以吗?谁跟你讲楚君行喜欢我了?我就出去跟他讲会儿你就看个情敌来了,那你这么说我天天去办公室,那里面的老师岂不都是情敌?”
林莞大惊,“清晏你变了,你居然承认班长喜欢你!你居然背叛我!”
阮清晏被她的话反而噎的说不出话,想找到反驳的切入点又找不到,微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她想了想还是作罢比较好,所以沉默了片刻她转回身去,撕开那颗柠檬糖的包装纸。
她喜甜,喜吃柠檬糖,这点喜好不知道沈南邵怎么知道的。跟她相处模式也变了不少,过去给她的感觉有几分克制疏离又礼貌,现在就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与温柔。
还有那一声称呼,“阮阮。”
对于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愣了好久,脑海里不停地滑过几十帧画面,她心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再开口时竟有几分苦涩,“怎么……这么称呼我?”
沈南邵笑道:“因为没有人这么称呼过。”
她心里那抹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一直到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她又再次做梦了。梦到缺失的那部分,真实的让她喘不过气来,情绪如海水般铺天盖地朝她涌过来,难过又悲凉。
“公主,您明日就出嫁了,天色已晚,公主不就寝吗?”阿瑶走到坐在镜台前面的少女身旁,她看向铜镜里的少女,小声提醒道,似是怕惊扰又怕她听不到。
承晏有些愣怔,“有些……不真实。”
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于皇室的人而言,是莫大的幸运。
阿瑶似是不赞同,轻声安慰道:“怎么会呢?公主性格温柔,待人和善,听说楚国太子长的仪表堂堂,待人很好,公主会幸福的。”
承晏笑了笑,没再接话。
次日她被很早的拉起来弄繁琐的事情,直到走出房门她都是有些恍惚的。如果不是身边有人扶持着,她走路都会摔好几下。直到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里,让她渐渐平复下来,甚至有了几分安全感。
去楚国的路走了十几天,夜赶日赶还是到达了这个于她而言陌生的国家。
她新婚没几天,楚皇驾崩,传位于太子,他登基为帝,她为后。
“皇后娘娘,您不多去看看皇上吗?阿瑶听说,有好几个大臣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弄进宫来,您就不担心吗?”阿瑶放下茶盏,看着正在练字的女子,着急又无奈。
承晏手中动作不停,她语气温柔,笑道:“为什么要担心?”
阿瑶走到身旁,小声道:“如果有女子进宫了,不是会威胁到您的后位吗?”
“不会的。”承晏的语气仍是温柔,但含了几分坚定,“你别担心,没有人会进来的。”
“晏晏。”
承晏抬眸,望见来人,她放下毛笔,走至桌前,还未有动作,来人就先笑道:“免礼。”
阿瑶却是被吓的一跳,急忙行礼,“参加皇上。”
楚君行嗯了一声,“你先下去。”
承晏见阿瑶退去,再抬眸看他,心下了解。她仍是笑着,似乎没什么能让她蹙眉,“君行,我愿意去。”
新皇登基后,沈国来犯,楚国节节败退,沈国却愿意送来机会,让皇后当人质送过去。
这个人质,沈国虐待不起,只能上待。承晏毕竟是自己国家最受宠的公主,嫁过来以后成了楚国的皇后。她虽不知沈国图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沈国不会对她做什么。
十几天后,承晏到达沈国。那日恰逢沈国太子登基之日,她有幸入殿拜会。新帝模样俊朗,温和有礼,她却听闻新帝做事杀伐果断,手段狠厉。
那位新帝,名南邵。
“阮阮。”
听言,承晏搁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去,她起身,微微颔首,“南邵。”
“这里的生活还适应吗?”沈南邵走至身旁,垂眸看着桌上的纸张,字体清隽大气,字如其人。
“还好。”承晏笑笑说道。她对沈南邵这般亲近的称呼有些承受不了,她小字为阮阮二字,皇祖母也经常这样叫她,但她不认为,她和沈南邵的关系是可以到这种地步。
“你……可以写下我名字吗?我想看。”沈南邵抬眼朝她道,眉眼含笑,令人拒绝不了。
承晏颔首,换了一张宣纸,悬肘执笔,约摸几分钟后,三字成。承晏搁笔,看向身旁的新帝,见他唇角微扬,干净清俊的侧颜令人动容。
沈南邵笑道:“很好,可以送我吗?”
承晏颔首,“可以。”
后来,楚国进攻,军队进到宫里,她反而被人指着剑,承晏看着宫内血迹斑斑,再抬眼看着执剑的将军,“将军是何意?难不成是皇上让你这般做的?”
男子冷哼一声,“身为皇后,成为质子送于沈国,你觉得现如今你还有可能回去吗?这不是耻辱吗?皇后您如果真的爱皇上,就不要为难本将军。”
承晏抿唇不语。
当剑刺过来时,是沈南邵为她挡住了剑。她却倏然惊慌失措,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尽失。她后来用尽了力气逃出去,直到站在城墙上,望着楚君行,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到最后,她眉眼含笑,道出自己的年少心动。
然后再无此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