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一场惊鸿》顾拾玖

6、

　　<第三回>

　　阮清晏在房间学习到下午四五点，她起身走至落地窗外。少女着一件浅色吊带长裙，亭亭玉立，长发披散，有几分慵懒，周身泛着安谧的气氛。

　　她转身，拿过桌上的书出门下楼。跟碰过的仆人打了声招呼，她转至草地上，上面放了一床躺椅。她躺上去，正对着下午温阳，摊开书放至腹部上，她阖上眼，有几分惬意。

　　午后的阳光不灼恰暖，温阳洒在少女的身上，周身泛着光，几分暖意。

　　少年就这么撞见一副画面，下意识呼吸都放轻了些，似是怕惊扰到画面中的少女。

　　阮承安也是望见自家妹妹的行为，他思忖片刻，瞥过身旁的少年正望着那里。他皱了皱眉，咳了几声，他也没打算介绍，只道：“走吧。”

　　少年回神，点头不语。

　　阮清晏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待醒来是刚好是落霞时分。她看了眼手上表盘的时针，起身，书与薄毯一起从身上滑落下来，她愣了愣，随即弯腰捡起。

　　还未碰到实物，书与薄毯都被人先拾起。

　　她抬眼望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白皙干净，漂亮的像是艺术品。她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几声，面前却不显，直起身来才看清来人面容。

　　“谢谢。”

　　“不客气。”

　　阮清晏却心下疑惑，声音于她来说有几分熟悉，但她却不记得在哪儿听过了。

　　少年唇角含笑，“你好，我是楚君行。”

　　阮清晏点头，笑道：“你好，我是阮清晏，作清平安乐之意。”

　　楚君行啊……她想起来了。那日在篮球场上被人欢呼的名字不正是他吗？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相反，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很高，也恰恰说明了名字主人的知名度很高。走在走廊上能听见女生在讨论，去到办公室也能听见老师在讨论，往电脑上一看，也能看到他的名字。

　　但她没见过本人。

　　“虽然不得不承认我们班可能要输，但是隔壁班的楚君行真的好帅呀。”
　　“清晏你觉得呢？”

　　一时间，她忽然想起那日林莞说的话。她不动声色打量了几分，最终在心里附和上林莞的话。

　　两人聊了一些话，阮清晏见日落西山，看了眼时间，对楚君行笑道：“已经有些晚了，一起吃个晚饭？”

　　　　她虽不知道楚君行为何出现在她家，不过这时他还不走，明显是要留下来用晚饭的。阮清晏一边盘算着，一边和他一起走回客厅，正好遇到出来寻人的阮承安。

　　　　“哥哥。”

　　　　阮承安朝自家妹妹点头，道：“你先上去洗漱一下。”

　　　　阮清晏把手中的薄毯递给他，颔首笑道：“谢谢哥哥，我先上去了。”

　　　　后来用完晚餐，等人走后，阮承安才向她说明了楚君行的来意。阮清晏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白皙又小巧的手引人注目，她长发披散，神情平静，低头垂眸，似是在思考。

　　　　她也没想到原来有这么一件事。

　　　　两家素来交好，于是就有了口头上的婚约。今日来意是为了打听一下阮家的意见，如果没有便取消了，毕竟这件事已经被双方父母念叨多年了。

　　　　“晏晏，你怎么想？”

　　　　阮清晏抬眸，那双清澈的眼眸平静，她起身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取消了吧。”

　　　　……

　　　　次日，阮清晏下来时见自家哥哥还在餐桌旁，她背着素白淡雅的双肩包过去，落座后问道：“哥哥你怎么不去学校了？这几天你都待在家里没事吗？”

　　　　阮承安手中的动作一顿，无奈，“你今天期末考试，我送你过去，讨个安心。”

　　　　阮清晏喝了口牛奶，微微颔首，谢道：“谢谢哥哥。”

　　　　六点多的早晨不堵车，她到达考场时只寥寥几人。她的位置很好找，永远坐在理科第一考场第一位，这种按成绩排名的考场，她的位置万年不变。

　　　　平日学习太紧绷了，她拿出学习工具后，反而对着面前的书本有些怔松。她不喜欢在考试前复习，周末两天把知识点都复习过一遍后，她现在倒有些松下来了。

　　　　“早。”

　　　　阮清晏还未回答，后桌便已落了座。她回过身去，果不其然看到沈南邵。沈南邵的语文成绩落了她一截，所以排名总在第二，他为此表示很无奈。

　　　　她笑着打了招呼，而后又转回身去。

　　　　等试卷发下来后，她粗略看了看全卷，第一科考的是语文。今年的语文试卷比以往的难度都要大，文言文不知道从哪本书翻出来的，作文也是漫画图题意。阮清晏见此笑笑，执笔开始填写答题卡。

　　考完第一门后，许多人纷纷叹了口气。

　　下午考完数学，阮姑娘心情极好的拿着原卷回班。看到班里的人在对答案，她眉眼微弯，走过去，道：“跟我对答案吗？对选择题就好了，不介意的话大题也对一对？”

　　同学：“……”

　　全班寂静了一刻，最终有人道：“语文课代表，你在故意打击我们。”

　　阮清晏笑笑，挑了挑眉，转回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笑道：“那算了，以免妨碍到明天的考试。”

　　考完试后，阮清晏开始了暂时的咸鱼生活。直到过了几天，她领完成绩回来，听见自家哥哥正握着手机，神采奕奕地说着什么，看见她后还对她笑了笑。

　　阮清晏礼貌的回笑，随即正打算上楼，就被自家哥哥喊住。

　　“晏晏，你这次期末考市里第一，你要什么奖励？”

　　阮清晏回眸，抿唇思考了一下，随即道：“那下次爸爸要是罚我抄什么的……你来？”

　　每次阮家兄妹一闯祸，阮父会罚她用毛笔抄上好几本，还有规定，不能抄着抄着字变潦草。毛笔书法本就磨炼人的耐心，从小学到大的东西，也被从小罚到大。

　　阮承安毫不犹豫，“那算了，你也不是第一次。”

　　顿了顿，“对了，暑假要回外祖父那边，你记得整理下行李，后天回。”

　　阮清晏转回身，淡淡地嗯了一声后上楼。

　　初秋的城里，阳光肆意挥洒，泛着嫩绿的青叶落了一片温阳，午后的街道安静美好，老树下的老人阖眼轻闭，一旁的收音机传出的戏曲咿咿呀呀。

　　阮清晏微仰起脸，手背覆在额头上，眯着眼儿瞧着这城市的阳光。许是累了，拖着行李箱坐在树下的随意拜访的摇椅上，拿出手机，戴上白色耳机，随即阖眼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一声微敬的话，“小姐。”

　　阮清晏这才懒懒的掀眼，青睫在眼睑下遮盖出一片阴影。她微微颔首，语气温和，道：“杨叔好。”

　　她摘了半边耳机，缓缓起身，抬手绾了绾耳边垂落的些许发丝，浑身泛着慵懒气息，弯腰坐进车里，“走吧。”

　　“小姐，阮先生他们都已经到了，只剩小姐了。”杨叔转了方向盘往旁边驶去，顿了顿，慈眉善目，“老先生可是想念的小姐想念的很。”

　　似提到什么人触软了少女的心，她眉眼弯起，那双眼眸温柔至极，灵动又温柔，“外祖父外祖母身体都还安康吧，我也想念他们。”

　　“都好的。”杨叔脑海浮现出那对老人的身影，当年何等的英姿飒爽，虽已迟暮，却不失风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对世故的通透，说几句便能翻搅风云。

　　阮清晏下了车，随即立定于门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有妇人给她开门。

　　妇人眸中闪过几分意外之喜，脸上扬起真诚笑容，“没想到姑娘这么快就到了，老夫人也惦记着姑娘许久了，姑娘吃饭了没？路途遥远，想必饿了，杨姨给姑娘做吃着去。”

　　“那就谢谢杨姨了，想喝杨姨做的绿豆汤了。”阮清晏淡笑，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眉目泛着笑，令人欢喜。随即，抬脚进了门，院里种着着花花草草，淡妆浓抹，打理的极好。

　　她进了楼阁，一对鹤发童颜的老人正坐于窗旁执棋对弈。

　　少女远远站着，没上前打扰。观了片刻，等人把行李搬上楼，才抬脚上楼整理行李。

　　她的房间终年干净，一看便知常年有人打扰。房内布置雅致，透着古色古香的韵味，一如其人。

　　她出了房门，走到了隔壁房门的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片刻，房门被打开，阮承安许是刚醒，头发凌乱，睡眼惺忪，见来人是她，道：“这么慢才到。爸妈出去了，你刚刚进来应该看到外祖父他们了。”

　　阮清晏点头，“我看到了。我想问下，为什么楚君行住我们家？”

　　刚刚杨叔跟她说了她才知，她又想起那桩事件，有些疑惑。

　　“他啊……”阮承安微眯着眼，困意十足，“他父母让他来这里办些事，顺便就住这里了，不会住多久，你别多心。”

　　说完关门，没有给她再问的机会。

　　阮清晏无奈，一转身，见被他们讨论的当事人正站在楼梯口，眉眼微弯地看着她。

　　阮清晏：“……”

　　这事吓得她当天晚上做恶梦。

　　天地间风云翻涌，一片墨色，风格外的大，吹起红色裙裾，如同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穿着一身赤红的少女站在皇城墙上面，她一头青丝披散至腰间，未施粉黛的小脸淡雅脱俗，垂眸看着兵临城下。

　　“楚君行，你要是想你的皇后没事，就赶紧退兵。”挟持她的男人一脸愠色，捏着少女肩膀的力劲却越来越大，阴沉笑道：“怎么？你不认得你送来的质子皇后吗？”

　　城墙下坐于赤马上的青年抬眸，望见那几个月未曾见过面的人。他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的握成拳，身旁的将士不免顶着士兵的疑惑骑马到他身后，“皇上，皇后如今被携，您……”

　　承晏年龄约摸十八岁，她垂眸看着城墙下的青年，不免想起自己出嫁那天。那天的她，也是一身大红嫁衣，伸出手递到他手掌心里。他握紧，刚好牵住了她。

　　十指相扣，一生一世。

　　肩膀的力气逐渐加大，她不免有些疼痛，连面色也惨白了好几分。她轻蹙眉尖，咬了咬下唇，用了她平生最大的声音，开口喊道，“君行。”

　　楚君行听此，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瞬间惨白了脸，没等承晏再道，他偏头，立马吩咐身旁的将士，“吩咐下去，让他们退……”

　　等他道完，皇城里倏然爆发出巨大声响，黑烟渐渐上升，一股烧焦的味道从远处袭来，背后似有火光。那火一大片一大片的烧过来，似黑幕中的烟花。霎时，人心纷纷，守卫的士兵下意识都放下了兵器，纷纷跑走。

　　楚君行心里一噔，还没来得及抬眸，就听见承晏的声音。

　　“君行，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是想要和你共至迟暮的那种喜欢。”

　　承晏眉眼微弯，唇角微扬，温婉灵秀，一如他们初见。她的背后是一大片的火光，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吓的逃走了，火光照耀了她的眉眼，她的眉眼清绝，顾盼生辉。

　　她抬脚，走上一步。赤红襦裙在风的恣意下翻飞，在火光中越发耀眼。楚君行看的心惊，他左眼皮跳的厉害，连忙下马，连带着吩咐士兵准备。

　　火从底部烧起，已烧到城墙外面了。

　　承晏笑了笑，再次抬脚一跃而下。

　　“不要！”

　　阮清晏惊呼，倏然睁眼，发觉这是房里下意识松了口气。她起身，发现后背的衣服早已浸湿。她下床开灯，见时针指六，而后又怔怔地转回身去坐在床上。

　　她抬手放于心前，心脏跳动的厉害，她有些呆滞。

　　怎么感觉……像是亲身经历过的？

　　她做的梦，像一部连续剧似的。而且故事有些断层，上次才梦到小公主即将要出嫁，这次直接跳墙去世了。

　　这几个月做的梦断断续续，她仿佛当个观众，观看了小公主从小成长到及笄的故事，而后的故事就没有过了，直接跳到她在自己心上人前面从城墙一跃而下。

　　阮清晏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她不禁喃喃道：“君行，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是想要和你共至迟暮的那种喜欢。”

　　原来，承晏的心上人是楚君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