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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虎头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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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周家还有一处主宅。今天太晚了,何嘉荣便说明日再去看看,让他早点歇息。
周维克脸色煞白煞白:“不行!我不要一个人住,我绝对不要一个人住这!何先生您神通广大,能不能行行好收容我两天?老徐?老徐你让我再住一天吧!我实在是怕,那玩意儿再……再出来怎么办?”
何嘉荣房子还没租到呢,上哪儿收留他去,冷酷地拒绝了。
周维克死缠烂打,说如果何嘉荣家里不便的话,他可以帮两人在希廷皇家度假酒店开个套房,反正在事情解决前他绝对不离开何嘉荣一步。
何嘉荣黑线:“……我再给你请个符吧。”
周维克无奈,只得答应了。
怕普通的平安符不够用。何嘉荣摊平纸的背面,思忖两秒,落笔画了一张殷帅符。
殷帅,又称殷元帅,讳姓殷名郊,是商纣最后一位皇子,死后成为掌管太岁的统领。《道法会元》中记载他长着三头六臂,手持金钟、三昧真火剑等,能烧斩一切鬼妖精。民间常请他的符来化煞消灾,也可以当护身符。
何嘉荣画的是江南清微派的虎头殷,笔触圆润,似一双虎目圆睁。画完他脸色明显苍白了下来。
徐勉功小心翼翼探头看:“这就可以了吗?”
他看那张符,粗犷诡谲,饶是他没接触过这类事物,也凭直觉感到纸面上传来凛然不可侵犯的煞气。
何嘉荣将纸片递给周维克:“试试。”
说来也奇,接过符纸的一瞬间,周维克像窒息的人终于吸到氧气,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
邪祟也欺软怕硬,最喜欢找周维克这样时值流年不利、命犯太岁的倒霉鬼。而殷帅是太岁统领,有了这张符,孤魂野鬼便知道这人“上面有神”,不敢随意欺负了。
“我天,神了啊!”周维克活动了两下手脚,“我刚一直发冷呢,戴上它好多了!何老师,这我该给您多少合适啊?”
何嘉荣思忖片刻:“还是两百吧。”
“哎这怎么行,您今天救了我老周一命,啥也别说了啊。”周维克很上道地转了两万块。何嘉荣看他这么大方,又额外嘱咐他几句注意事项。
“这屋子很干净,你且放心住着,最近不要去阴气重的地方,比如荒山、地下之类,傍晚凌晨少出门。”
周维克成功拉住了徐勉功。他死皮赖脸求他陪住一夜,徐勉功被他缠得没法,黑着脸答应了。两人送了何嘉荣出门。
等电梯的时候,徐勉功犹豫许久,慎重地说:“那个,何老师,我用不用也请一张护身符啊?我家还有个妹妹,万一有什么——”
“你不用。”何嘉荣看他依旧是忧心忡忡,便改口道,“你的情况用不上殷帅符,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画一张镇宅平安的,你妹妹今年高考吧,或者你想要求学业的?”
徐勉功悚然一惊:“大师,您怎么知道我家妹子今年高考?这也能算出来?!”
何嘉荣走进电梯,按了一楼,闻言无语:“你想到哪里去了?徐勉棉是我同班同学。”
徐勉功:“???”现在高中生都这么强了吗?
。
何嘉荣下到大厅。忽然小指微微一热。电梯门打开,他看到不远处的车道入口站了个人。
无风无雨,那人撑了把纯黑的伞,安安静静地站在路灯底下。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掀起一点伞边看了过来,露出握着伞柄的鹿皮手套,还有一身粗花呢草绿的复古猎装,最后是苍白的脸。
闻七?
两人对视,闻七冰冷得宛如幽魂的脸上,多了丝人气儿,伞换到左手,对何嘉荣招了招。
何嘉荣不知道他大半夜跑来这儿干什么,还好没穿黑衣白衣,否则怕要吓死胆小的路人。他沿着坡道往下走,走到近处才发现,闻七的嘴唇比先前更红了,眼尾也是,像抹了血,颇为妖异。
“你来的正好,”闻七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有个地方我进不去,你帮个忙。”
“我也没有门禁卡。我不住这。”
“我有。”
何嘉荣惊讶地看见他掏出了一大把钥匙,是那种保安室才会配备的钥匙板,大概全小区所有的钥匙都在这里了。
何嘉荣:“你这……”这他妈是打哪儿偷的?
他嘴角抽了抽,实在没法将不食人间烟火的闻七和偷保安室联系在一起。
闻七瞟他一眼,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物业经理给我的。他委托我来处理一些东西。”
“你都有钥匙了,还要我干嘛?”
闻七转头往地库入口走去。何嘉荣想起周维克说的那件事,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地库只有两道横杠,防得住车,却防不住行人。然而闻七站在那黑洞洞的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去。
他往下看了一眼,突然说:“你知道黄泉路吗?”
何嘉荣:“……”晚不言鬼神。大半夜的说什么呢?
传统习俗里,人死了,先要过鬼门关,过了这一关,人就正式变成了鬼,再一路沿着黄泉路,去阎罗殿报道。非要类比的话,黄泉路有点儿像入海关的排队通道。
当然,这只是活人的想象。
闻七轻柔地说:“黄泉路,其实不能算一条路。它是千千万万条路,无处不在,不管一个人死在哪里,都会在原地打开通道,送他上路。但有些特殊情况,黄泉路打开了,但没能关闭,反而和现世重叠在了一起。”
何嘉荣有些讶异地瞟他一眼。这些话,他记得师父也曾这么教他。黄泉路并不是一条路……活人撞鬼,鬼打墙,很多时候不是鬼来了阳间,而是人不小心走上了阴间的路。
何嘉荣立刻反应过来:“这儿就有一条?”
“聪明。”闻七赞许地看他一眼。
何嘉荣翻个白眼:“少来,我又不是你徒弟。”
闻七用手套轻抚一排钥匙,最后握住了一只遥控器,按下按钮,升降杆缓缓升了起来。
何嘉荣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黄泉路规矩很多,必须按照最初被打开的方式才能进去,如果从升降杆的空隙钻进去,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
“你先进。”
“你自己怎么不进?”
“我进不去。”闻七一脸无辜,“阳气太重。”
这话倒是没错,黄泉路又叫阴路,越是阴气缠身的人,越容易走岔。周维克就是个例子。
但是——
“不是,我干嘛要帮你啊?”
“你需要我活着。”
“……”
真是个无可反驳的理由呢。
何嘉荣怒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拿自己的命要挟别人算什么?”
闻七心平气和地说:“因为你比我更需要我的命。”
何嘉荣:“……”他妥协了,抬腿往那地库走去,却被闻七拽住。
闻七偏头夹着伞,不知从哪里拖出一根细细长长的红绳,勾在了他小拇指的那根红绳戒指。两根红绳轻轻一碰,像水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可以了。你先进去,我跟着你。”
何嘉荣看他拎着绳子的另一端,更加不爽。这他妈是在遛狗呢吧?
但他不想说出来自取其辱,瞪了闻七一眼,返身走向车道。
地库通道是螺旋形,因为地面的防滑棱,走起来不大容易。何嘉荣走了一段,灯变暗了。他回头看了看,心中大致有数,继续往深处走。
光线越来越暗。
他突然听见通道前方,传来了“咚、咚、咚”的轻响。
弯道里缓缓滚过来一只破旧的皮球,停在他脚边。他捡起来摸了摸,皮球的气瘪了,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拍起来。
再仔细一看,皮球裹在浓郁的灰气里,显然不是阳间的东西。
黄泉路上捡了个球……?
这时,背后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
何嘉荣条件反射地将球藏了起来。阴路不比外面,阳气很低,法术受限,惊扰了阴物不好应对。这球多半是个关键道具,随手丢掉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最好还是藏起来。
他刚藏好转身,拐角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小鬼。
她扎了羊角辫,一条脏兮兮的粉裙子,脚上是洁白的体操鞋。这些都很正常,关键在于她的脸。她脸上的五官像漩涡扭在一起,眉毛鼻子眼睛糊成一团,最中心是她的嘴。此刻,那张小小的红色肉|洞一张一合地说:“大哥哥,看见我的球了吗?”
何嘉荣摇头。
那鬼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有点不太确定他是人是鬼。何嘉荣阳火很弱,黄泉路更加压低了他的阳气。
但不管是人是鬼,他都是个陌生的闯入者,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小女鬼拖着脚走过来,仰起漩涡脸,直勾勾看着他:“有人捡了我的球。捡了我的球。妈妈说,捡了球的要替我走。大哥哥,你看见了吗?谁捡了我的球?”
何嘉荣淡定撒谎:“我刚听见前面有声音,你去看看。”
小女鬼视线缓缓往下,停在他T恤腰部。何嘉荣低头,沉默了。周围没有遮蔽物,他只能把球塞在了T恤里,虽然宽大但看得出腹部鼓起了一点。
“你肚子里是什么?”
何嘉荣面无表情:“哥哥怀孕了。”
小女鬼:“……”她那张扭曲的脸更加扭曲,射出怨毒的目光,冷声道:“你撒谎!妈妈说了,男孩子不会怀孕。”
何嘉荣不慌不忙地说:“你听说过——ABO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