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Dr牵牛蔓儿

10、罪

　　就在优彼目送着鲤跑出总部大门的几个小时前，他还正正当当地躺在上索人间家里的地板砖上做美梦，要不是上索这姑娘“哐”地一大声把门敞开，优彼怕不是要睡一整天。
　　被巨大的声音所吵醒，优彼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他感到头有一点痛，接着便感觉到自己身上少了绷带的紧绷感。“什么事？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虽然内心有些许疑惑，但是优彼还是爬坐起来，留意着上索人间的神情。
　　而在一旁被声音吓了一跳的伍德见来者是索姑娘，急忙从地上站起身来问好。上索人间点头向他示意以后，脸色在一瞬间里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总部的电话。”她的目光扫过震惊的伍德，然后定格在悠哉悠哉的优彼身上。“语气很强硬，甚至用了逼迫。可酒吧是中立的场所，我身为掌柜，自然不能坐视自己的规矩就这样被那群腐朽的野蛮人破坏。”
　　“好嘛……我还在想这群老家伙要什么时候才耐不住性子，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要长久……”优彼拍拍自己发懵的头，继续道，“于是？电话里详细的说明有没有？……”
　　“简单来说，让我放人，护送你们在下午一点之前回去。你们两个似乎闯大祸了。”
　　伍德听完上索的一番话以后，脸色发白，心里那叫一个惶恐。他很清楚总部为什么这样做，也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况且，擅自做主去行动的人是自己，这样的话……岂不是……
　　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伍德回头，只见优彼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堆着笑容的脸上满脸无所谓。
　　“不用这么紧张，这些事情我有分寸，虽然不能全身而退，但是我保证，让我们两个安安全全这种小事情我还是做得到的。”优彼的语气格外轻松，给伍德的心中舒缓了不少压力。接着优彼转过头对一旁满脸黑线的上索人间爽朗地道：“人间，护送这种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毕竟经营酒吧这种事情谁也接替不了你，我和伍德坐火车回去就行了，你去忙吧。”
　　上索也没有再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在网上给他们两人订了即发的车票，接着送他们到了车站以后便离开了。于是优彼和伍德两个人便坐在喧闹的候车大厅，静静地等待前方的制裁。
　　伍德看看坐在一旁的优彼。他似乎还是很困的样子，后背倚在座椅的靠背上，翘着二郎腿微微阖目，就好像这次他能完美推脱责任一样，从他身上就连一点紧张的气息也读不出来。两人就这样静默着，心中各有心事，不过这种静默最终还是以伍德耐不住的性子而告终，他转头，对着优彼没有表情的脸，道：
　　“那天我在蓝调酒吧给你的那个‘日历’……你……”
　　现在不问，又待何时？
　　优彼头也不抬的回答道：“总部后期会给你重新发一个的，这你别担心，啊，弄坏了你的日历这点我表示抱歉。”
　　“不是这个问题，”伍德皱了皱眉头，在优彼的视线内摆了摆手，示意他与自己的眼睛对视，“那种探测白夜的东西，为什么会对你起反应？”
　　“我也不知道啊。”优彼无奈耸肩。
　　“你小子少来这套，骗我你还嫩了点。快说，不然我……”
　　“啊，不然怎么样？”优彼笑着，在伍德眼里宛然一副狡猾的狐狸脸，“我现在也有很多解释不清的问题，也有很多搞不明白的事情，而且作了很多猜测。不过伍德，接下来是有奖竞猜环节，你觉得我心里的答案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我哪知道……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对啊，你答对了，”在伍德不明所以的疑惑表情下，优彼托着腮，用另一只手比了个对号，“明明是猜测的事情，自己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这种事情还挺常见的，在谁也没有告知你的情况下，自己就有了一套自己分析出来的‘现实’，我感觉这样也不错，按照你心里想的去做就好了，这样你开心，我也快乐，咱俩也不至于这么尴尬，对吧兄弟。”
　　“可按照你这意思是，就算我认为你是白夜，然后想要杀掉你也没关系？你大概是疯了吧！”伍德脸上此刻不仅仅是疑惑，不可思议的震惊也从他的脸上演绎出来，然而优彼的表情依旧还是那样轻松，这令他更加不解了。
　　“这样算什么思考的方式，这只是单纯的我行我素！不仅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说不定还会搞砸很多事情啊！”
　　“照你心里想的去做，我说过了。”优彼阖上眼睛，不再注视伍德，“况且……你之前已经做过这种事情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
　　“……”

　　一方被憋的说不出话，一方干脆睡觉不说话，随着时间的流逝，火车也到了站。两人在车厢里保持着沉默，直到他们在上午十点左右来到总部楼下时，他们之间也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

　　不过当他们走进电梯时，伍德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感此刻又浮了上来。他看着优彼毫不犹豫地按下顶楼键，内心不禁开始吐槽他的行为。“也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真的淡定。”伍德无奈地低头，只乘着他们两个人的窄小电梯间便缓缓上升。
　　“伍德，别紧张，听我一句话。”优彼压低的声音突然响起，“到时候所有事情往我身上推，这样我们两个还会有获救的可能性。”
　　“开什么玩笑，明明始作俑者是我，我怎么能让你去担当这些事情，我们可是兄弟啊！”
　　“冷静一点，电梯里有干扰器，窃听器听不见。如果你把我兄弟的话，这次就信我一次。”优彼抬头望向楼层数，接着道，“时间不多了，拜托了伍德，这次信我。”
　　“……好。”
　　电梯门缓缓打开，优彼整了整衣衫走了出去。尽管伍德现在有一万句“不行”在心中上下翻腾，可他却只能紧紧地跟着优彼的步伐前行。
　　伍德已经承诺过，他不能食言。

　　走廊尽头的一段铺着红毯，一直延伸到一扇厚重的浮雕橡木门前。门的左上角有一块牌子，借着从玻璃窗内投进来的阳光，三个大字映入他们两人的眼帘——审批室。
　　伍德一阵寒栗。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进过这里面了，因为与总部的老套规矩格格不入，他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抓进来过。
　　“走吧。”
　　优彼还是笑眯眯的，只见他转动着鎏金色的门把手，门都没敲就走了进去。伍德的心跳此刻已经晰耳可闻，但介于优彼已经走了进去，自己也就没办法再做什么缓解准备了，他认命般苦笑着，跟着优彼的步伐，迈进门内。

　　内部的房间十分阴暗，关上门的那一刻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优彼则一脸好奇的左顾右盼，直到伍德看不下去他的行为并小声警告以后，他才安静下来。
　　“你们两个，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
　　突然，黑暗中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听的人浑身不自在。
　　伍德刚要开口，却被优彼的指尖拦了下来。优彼笑了几声，大声道：
　　“尊老人家，和我还弄什么玄乎的，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也是这么期望的，不是吗？”
　　被优彼称作尊老人家的沙哑声音长吟着顿了顿，随后两人便听见有轮椅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向他们靠近。
　　“优彼，和这位伍德，你们两人私自行动，将大型规模的白夜消减，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优彼的指尖在伍德的嘴唇上稍稍发力，仿佛在慎重地告诉伍德不要说话，之后便放了下来。
　　“你们是如何得知白夜的日期？”轮椅的咯吱声更近了，颇有一种压迫感。
　　“我借了这位兄弟的日历一用，从中得知。”优彼对答如流。
　　“那部日历现在在哪里？”
　　“在与白夜交锋时滚落下楼，现在已经无可挽回。”
　　“是谁带的头。”
　　“当然是我啊尊老，”优彼面不改色的回答着，“对于白夜这种东西，我可是恨之不及的很，巴不得见一个杀一个来解心头之恨。没人比您们更清楚我的性格和职位了吧，在总部待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待见，还有什么真话是不能对尊老您讲的。”
　　此时那种摩擦声已经十分接近两人了，可碍于昏暗的光线，伍德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那个声音又顿了顿，向着伍德问过来。
　　“这位是叫伍德吧……”
　　“是，我是的。”突然被提问到的伍德吓了一跳，连思考时间都没有便脱口而出。
　　“你自从来了总部以后，很不安定啊……按理说总部不需要这种不安分因素的，可介于……”那声音稍稍有点咳嗽，接着道，“……要不是介于你审核考试和面试里优异的成绩和你的推荐人，以你这五年来犯的错而言，哈哈，灭口也说不定。”
　　“哎，别这么说嘛，这好歹也是我兄弟，尊老，这么做可不好。”优彼大咧咧地拍了拍伍德的后背，“对于这件事情，这位兄弟只被我借了日历一用，顺便在白夜的时候替我看着装备和通风报信，其他就没有他的事情了，能向装备部里再给他申请个新的日历吗？”
　　“这……恐怕装备部也没有素材能继续运行了。”
　　“嗯？”
　　优彼嘴角扬了扬，这一切便映入伍德眼里。
　　又是一声长叹，那个声音对伍德道：“好了，伍德，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可是盲目相信他人去参与大规模的白夜对于你们而言完全是送死的事情，凭这点来看，你身为后方有失体统，因此对你实行一天的禁闭，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伍德摇了摇头，“那优彼呢，优彼他……”
　　“他身为带头者，自然会受到惩罚。”
　　那声音的果断令伍德心中一紧，难道优彼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他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刚刚他们进来的门突然敞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过来，他们是押送伍德去禁闭室的。伍德见自己不能够在此停留，只得跟随着他们走出了那昏暗漆黑的房间。

　　门再次在身后关闭，而优彼却已经是另一副神情，他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日光灯在头顶亮起，房间一片通明。
　　在优彼的面前，并没有什么老人存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年幼的小男孩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优彼的面前，他坐在轮椅上，铺着一条毯子。优彼开灯时他正在关闭变声器，并没有注意优彼的动作，于是那突如其来的灯光令他一时睁不开眼，他也不由得抱怨出声。
　　“优彼，你比装备部的混蛋们更野蛮！事先打声招呼会怎么样？”
　　不过优彼似乎并没有听这些话一样，他面无表情，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慵懒的睡眼此时却严肃至极。
　　“尊老，装备部出了什么事？”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平常事。”小男孩从轮椅的置物盒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镜戴好，“知道你们两个去击杀那三十六只白夜的时候，其他部长都准备给你们两个准备上好的棺材和追悼词了，不过可惜，他们的计划落空了。”
　　“有我在，还怕出什么事情。”优彼不屑地歪头，脚尖一下一下地碰着地面，“那么尊老，据我所知，身为总部里还算安逸文静的装备部，他们这群社畜只要有装备研发就不会做什么出格或者野蛮的事情，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该不会是没有工作继续进行了吧。”
　　小男孩笑了笑，“嗯，不错，猜对了一大半。尽管我和各部门的部长都不想承认……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我猜你也听到过了，优彼。关于总部那个在情报部大厅里最大的‘日历’失灵了这种事情……”
　　“略曾耳熟。”
　　“而近段时间，被其他推荐人推荐进来的新人后方越来越多了。换做以前的装备部，那些后方就算是人手四个‘日历’也能按时给你做出来，而现在，他们连一个都做不到。”男孩扶着眼镜，饶有兴趣地望着优彼，“很不可思议对不对？但这就是事实。众所周知，‘日历’只不过就是将白夜的肉块加工成的珠子，这种东西还恰巧能显示下一次白夜的时间就是了……但是啊，装备部现在手里，连一个小肉块也没有。”
　　“前些日子我杀掉的那些家伙还没运回来？”优彼皱了皱眉头，“我都不知道我杀了36只……不过那时候连身上有几把刀都不知道了。”
　　“那些白夜已经被财经部辗转卖给别的地方了，毕竟总部周转也需要钱……”小男孩显得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优彼只得作罢。
　　“而且优彼，那些新的后方与前几年的后方显得完全不一样。尽管他们以优越的成绩通过了考核，但是根据隐秘调查的显示来看，他们变成白夜的几率反而更大了，甚至变化的速度也更快，不少推荐人到最后不得不亲手手刃了他们。你猜怎么着，像你这样的推荐人有很多已经打击到干不下去了，于是我给他们安排了半年的国外假期去放松神经，所以，和你一样的推荐人在现在的总部里还剩下不足二十个人。”
　　听到这里的优彼挑了挑眉毛：“白夜频发期你叫他们去休假！？二百多个人你居然还给飞出去只剩二十个？？？这不公平，我也要优越待遇！”
　　“凭你擅自行动的方面，旅行的事情你就别想了。还有，装备部现在实在是太疯狂，他们甚至把机油当做了自己午餐的咖啡，我有点担心他们知道把白夜卖出去的事情后与财经部打起来……所以……能不能请你适当牺牲一下。”
　　“好处呢？”
　　“从地下车库移居十二楼总统观景套间，每天三餐可以进出十一楼层的餐厅，可送餐。怎么样，心动没有。”
　　优彼眼角抽了抽，转身要走，却听见小男孩继续到：“整栋建筑已经做好应对你的准备了，只要你走出这个房间，任何在这座建筑里的普通人都会变成白夜。想好了再做回答哟。”
　　“您可真不够意思……”优彼僵硬地转过身来，恨不得在那个小小的脸上揍一拳，“事先回员工宿舍一趟会怎么样？我做点准备。”
　　“那我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小男孩摊了摊手，“一切看你的选择，说不定在这里面的普通人会走不出这个建筑喔。”
　　“所以说为什么把普通人牵扯进来？”
　　“因为你犯了错误，违反了总部的规定，总部会用一切办法让你老老实实接受惩罚。”
　　优彼捂脸，在心中已经把这小子的祖宗家底骂了八遍，句句狗血淋头。接着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朝门走去。
　　“你去哪呀？”
　　“员工宿舍。”优彼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字，“十分钟以后，我自己去装备部报道。”
　　在用眼睛剜了男孩一眼后，优彼才走出房间。

　　“嗯哼……有意思……”男孩摘下自己的眼镜，听着优彼哐地一声把门摔上。
　　“优彼，你果然还是与众不同的……和所有的他们都不一样……”
　　雾气不知道何时笼住了整个房间，头顶的日光灯闪了几下，噼啪几声过后，灯管失去光芒。随着所有的灯都黯淡下来，整个审批室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轮椅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又重新响起，伴随着几声苍老沙哑的咳嗽声，所有的东西再度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