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秦淮，燕南归》佛狸伐

13、蓦然回首阑珊处

　　拓跋寔回到驿馆，越想越觉得蹊跷，白日里燕帝的不自然，清河公主的举手投足都透露着粗俗，以及太后的微微愠怒都被他尽收眼底，那名宫婢待他再仔细留意，发觉真的是围猎场上遇上的名叫鸾宓的女子。可公主身边再得宠的宫婢也不可能有资格狩猎，这一切的一切都极不合理，除非——他的嘴唇不自觉上扬，凤眸微挑，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尽，看来他遇上了个极为有趣的丫头，并且还很有报复心。

　　凭借自己出色的骑射功夫和侃侃而谈的非凡气度，经过数日往来，拓跋寔已渐渐和燕宫中的诸位皇子打成一片，熟络起来。
　　翌日他寻了一紫檀纱笼，便托了七皇子慕容泓一起去探望清河公主，要给她惊喜。慕容泓不知那日太极殿内发生的事，所以并未感到有任何不妥，看到未来妹婿对惜丫头如此上心，十分爽快愉悦地便答应了。
　　慕容惜在青鸾殿内正由夏韵梳理双环髻，嘴里开心地哼着小调儿，心里盘算着何时去跟拓跋寔说清楚，免得他真的误以为珠儿是公主，忿忿然不愿相见。
　　殿外小婢来报只说七皇子来寻了新鲜物件，前来献宝，慕容惜一听开心地道：“让他直接进来好啦，多摆双碗筷，我们一起用早膳。”七哥肯定是因上次赢走了五叔的宝弓，心里过意不去，接二连三地来给她送小物件讨她开心，也真是难为他了，看着铜镜中自己刚刚梳好的漂亮发髻，伸手又换上了一支淡粉色的珍珠钗，这才满意一笑。
　　可当她看到来人时，不禁尴尬地想要找个帐幔躲藏起来，吞吞吐吐地道：“七哥，拓——拓跋太子——”
　　拓跋寔今日换上了一身玄黑色骑装，格外精神抖擞，微笑着向慕容惜见礼道：“拓跋寔见过公主。”
　　看着他那一双明亮的黑眸，与阴谋得逞的隐隐笑意，慕容惜的脸颊刷一下变得通红，该死，自己一招不察，竟中了他的奸计。难怪听兰桑说他近日从来来找过自己，一直和皇兄们伴在一起，原来是想让她放松警惕。
　　“狡猾！”慕容惜嘟囔着，撇了撇嘴角。
　　拓跋寔看着她委屈的小表情，更觉逗乐，果然不出他所料，看来今日是来对了。
　　慕容泓不明所以，看着慕容惜手足无措，爽朗的大笑：“惜丫头，你这是害羞了吗，怎么见到拓跋表哥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哈哈哈——”
　　慕容惜生气，转身走向几案，不理他。
　　“想不到我们顽劣的淘气鬼也有小女儿姿态，哈哈哈——”慕容泓看着慕容惜气鼓鼓的样子，愈发觉得好笑。
　　“你再多嘴，就不给你用早膳了。”慕容惜给了他一记白眼。
　　“拓跋表哥可是大老远为你寻了这紫檀纱笼来，听说可以驱虫避暑，你好歹看在他的面子上，别跟我计较了，好妹妹。”
　　慕容惜这才示意兰桑再多备一双碗筷，准备用膳。
　　“公主看可还喜欢？”拓跋寔轻轻地将手中的紫檀纱笼递给慕容惜，却并未当着慕容泓再提那日之事。
　　“太子有心了，鸾宓很喜欢。”她把拭着纱笼，做工的确精巧，尤其是其内的香料，需要去般若寺进香才能求得。

　　用完早膳，慕容泓非常有眼色地拍了拍拓跋寔的肩膀道：“表哥今日不如就让惜丫头陪着熟悉下邺城的街道，我还要去五叔那边看他操练，改日相聚。”说完，他朝慕容惜做了个鬼脸，示意她自己的用心良苦。
　　慕容惜则继续摇着手里的茶盏，不理会他。
　　拓跋寔玩味儿地看着这别扭的兄妹俩，陷入沉思。他的确没有想到这次联姻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在狩猎场中一见倾心的美丽女子竟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大概是上天眷顾才会让他获得燕国这个强有力的盟友的同时寻到令人满意的姻缘。
　　他看着眼前微微泛红的脸颊，低垂的眼眸，依山带水的柳叶眉，朱唇轻启，修长秀美的脖颈，愈发失神。
　　他们目光交织，一时哑然。
　　“我——”
　　“我——”
　　“你先说。”
　　“那日的狐裘已经做好，明日我派人给你送来。”拓跋寔轻声说道。
　　“多谢太子。”慕容惜抿了口茶，淡淡答道。
　　“我并非有意不见你，今日也并非想要你难看，”拓跋寔解释道，“我对那日狩猎场上的你一见倾心，对本就不报希望的政治联姻更加提不起兴趣，你也知道我们皇族中人的不得已，我并不想在婚前有太多牵扯和羁绊。可你看我多么傻，竟不知这是同一个人，才多了这些许误会。”
　　慕容惜莞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那日在太极殿也不是诚心想要捉弄你，实在气不过，但救命之恩却一直牢记于心。”
　　“太极殿上你恼我是应该的，我固执地想要把感情和政治分开，才会有那日的冷漠与无礼。我一直在打听那名叫鸾宓的女子，却不知她就在门外，甚至想过找到她把她一起带回代国。可待我想明白事情的缘由后，想要尽快找你解释清楚，又怕你依旧恼我，才不得不托了七皇子前来，出此下策。”拓跋寔直言，他是个从不将内心真实想法表露的缜密之人，此刻却像个未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耐心地对心上人解释。
　　“是的，我恼你，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吃闭门羹。”慕容惜佯怒。
　　“那公主想让我如何赔罪？”拓跋寔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眸答道。
　　慕容惜思忖了半天，答道：“殿下应该很懂马对不对？”
　　拓跋寔点了点头，道：“是懂一些。”
　　“如此甚好，太子陪我去个地方，这件事就一笔勾销。”慕容惜轻轻勾了勾嘴角道，说着她吩咐兰桑带好银两，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