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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三章 轩辕生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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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不见天日,顶上有冰冷的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的小坑里。没有被褥,没有床,只有潮湿的稻草,三餐是冷饭残羹。没有别人,只有她。伤痛,黑暗和寒冷,逼得舒岚快要发疯。靠着超强的自愈能力和随身带着给陆煊的灵药,她的身体才缓缓恢复。
她一定是被当做萧巽的同伙了。
大战过后,她被直接丢进了地牢,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的确,当时的状况她百口莫辩。即使她没有那个意愿,即使她出言提醒掌门,还是在众目睽睽下行刺了掌门,洗脱不了。更何况萧巽最后还护着她……听说萧巽的同伙陆陆续续被处决,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胡思乱想着,她摸到脖子上的红绳——那是萧巽在考核前一天晚上强行挂上的平安符,为了给她戴上,他对她做了无礼之举,还加了禁制不让她摘下。现在想来,除了禁制,这玩意上还
施了傀儡术的引子吧。她捻开那条细绳,果然发现了银色的丝。
寒晶凝丝,收发随心,牵丝傀儡……舒岚回想起那人在北地里的话,字字属实,也字字诛心。
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在附近,舒岚小心翼翼地燃了火折子,打开平安符。上面详细写着这次行动的计划。
原来这场叛乱他们已经筹划了许多年,从青石村的屠杀起就已经开始了。当年这些妖怪在屠杀中杀了不少派中弟子,其余的装作村子里的孤儿被收入轩辕派。萧巽既是策划者,也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而舒岚更是棋子的棋子。
舒岚越看越恼火,越看越心寒。她的心仿佛坠入了大冰窟窿,萧巽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洞壁上垂挂的冰锥,每想起一次就应声落下,一扎一窟窿眼儿,扎得她鲜血淋漓,冻得她气血凝滞。
心脏已经被冻得发麻。
那个待她如兄妹的萧巽,竟也是杀害她爹娘的凶手之一,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萧巽,亲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即使文末萧巽一再剖白,舒岚也不会相信他的甜言蜜语。
如今她手持着他亲笔的书信,若是上交,她无法证明自己在他们发动叛乱前没有拆开过,更无法证明自己不知情。若是留着……于她现状亦无益处。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萧巽,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啧,这么大火气可不好。”一道黑影从栏杆下钻了进来。正是陆煊。
“是你啊……”
“怎么回事?”陆煊皱了皱眉,一路上它也听了不少消息,只是无法将相应的信息组合起来。舒岚将萧巽的字条放在地上给它看。
陆煊看到后面竟然发出“原来如此”这样的感叹:“我早觉得这人不简单,只是不明白他想要什么,如何行止……”
“怎么说?”
“那日他施展的御兽术并非人界所有,傀儡术的秘法人界也早已失传……这些他从何得知?何况我看他话中仍有保留……这人的城府颇深,就这么死了,有些蹊跷。”
舒岚陷入沉默。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只有活着才能证明你的清白。”陆煊拱了拱她,“我这几天探了探,牢门边的小路尽头有条小溪,沿着小溪向下走,就能通到轩辕派外。那个地方树木茂盛,想再找到她们肯定要费些功夫。或者我们干脆趟水走,这样也不怕他们放狗。”
这厢陆煊正在密谋逃狱,那厢长老们在为如何处置舒岚起了争执。
“思渊,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个妖女!”铁长老猛地拍着小几,由于动作太大伤口又被扯裂,绷带上渗出了新鲜的血迹。
姚思渊仍是冷清地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因为诸位长老的反对而有所动摇。“舒岚并非萧巽同党,不应当做叛逆处理。”由于掌门姚明义闭关养伤,派中事宜暂由姚思渊代理,但仍需与众位长老商议。
“她与萧巽交往过密,袭击掌门是事实。”谢长老不重不轻地提醒。
“她受制于萧巽,出声警示爷爷也是事实。若她是萧巽同党,萧巽何必大费周章控制她,她又为何出言提醒。”姚思渊反驳。
“那寒晶凝丝是她伙同萧巽弄的。”铁长老怒目。
“那寒晶凝丝亦有小侄一份。莫非长老认为小侄也是同党?”没人会觉得姚思渊也是叛逆分子。
“舒岚对萧巽所图一无所知,只当是随行历练。萧巽对舒岚有所隐瞒,甚至找到寒晶凝丝就是为了利用她。从这一点,她亦是受害者。”姚思渊顿了顿,“如今我们迁怒于她,甚至要处以重罚,若传出去,我轩辕派有何颜面?”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谢长老忧虑。
“滥杀无辜,与妖孽无异。”姚思渊反对。
他们争执的情形舒岚无从得知。她在为逃跑做准备。虽然舒岚是重犯但投狱前已身受重伤,所以这的守卫说松不松,说严不严。陆煊的打算是趁黎明时分,守卫最松懈的时候,打开牢门,带舒岚从小路离开。
“好,就按你说的办。”舒岚盘腿打坐,操纵体内玄色的灵气在体内运转。水系低级法术细水长流,术如其名,温柔的法力将经络和骨骼包裹,如水润泽万物,能缓慢治愈伤势。
舒岚能使用一些低等级的水系法术,因为她和旁的术士不太一样。
一般情况下,术士体内只能产生一种灵气,而她似乎可以将法阵吞噬的灵力化为己用。按照陆煊的推测,舒岚应该是少有的多系术士,前途不可限量,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她能修多少系灵气。
“你这伤得多养几天。我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陆煊耳朵动了动,话没说完就被打脸,这日子没法过了,“有人来了。如果有必要,动手打晕。”
门被人猛地推开,阳光霎时间涌入,刺得人张不开眼。
“嘁,算你运气好,滚吧。”一阵丁零当啷的钥匙乱抖声后,粗壮的玄铁牢门被打开。
舒岚和陆煊都有些不可思议。“我……我能走了?”舒岚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听起来像重伤未愈,中气不足。
“想死在这里也成。”说完那人转身就走,看都不看她一眼。
“奇了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舒岚百思不得其解。
“管他是为什么,先出去再说。”陆煊却很看得开,“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困在这里更糟。”
想想也是。舒岚收拾了一下,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啧,真慢。”刚才那人还在地牢门口,看他穿着,应该也是轩辕派的弟子,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长老门下,眼生得很。
“请问……”
“问什么问,少掌门有令,将舒岚逐出轩辕派。从今天起你便再也不是轩辕的人,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舒岚闻言有一瞬间出神。少掌门……姚思渊说的吗?
那人看她犹豫,掏出一物在她眼前晃晃:“少掌门亲笔,难道还有假?”
舒岚轻轻松松将册子夺过,确认那人所言不假。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看得出正是姚思渊所写。舒岚仔仔细细看了四五遍,才将册子收入袖筒,那弟子并不反对,只催她快走。
舒岚叹了口气,终于还是依言离开。
外面有人领路,将她引向山门。这一路舒岚恍恍惚惚,明明跟在人身后,却双眼无神,好像早已神游天外,连身前的人什么时候停下都不知道,要不是陆煊出声提醒,她险些撞到领路人的身上。那人完成了任务,朝舒岚一拱手,便往山门里去了。
“在想什么?”陆煊好像很疲惫,声音都有些困倦。
“没什么……只是……”只是……有点舍不得……舒岚又叹了口气,回头望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轩辕”二字,心里百感交集。
青石村的幸存者早已迁村,剩下一堆烂瓦片破木头。在青石村的的家,再也没有了。
轩辕,就像她的第二个家。自青石村被屠后,她就在这里生活,一晃就是六年。六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一个人对一个地方产生感情。她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学习,在这里成长……可是现在她不得不离开。
现在的她,如水中漂萍,无家无根,不知去向何方,也不知道可以在哪停泊,今后风雨飘摇时,她能在何处暂避呢?天大地大,她竟无处容身……来的时候一身狼狈,没想到走的时候亦如当初。
陆煊没有任何回应,似乎又陷入沉睡。这几日为了帮她探查消息,它连夜奔走,身体怕是早就吃不消,只是硬撑。现在舒岚没有生命危险,它便支持不住了。
“你辛苦了。”舒岚手指隔着衣服搭上那块透着暖意的纹路,低声道谢。
再望一眼那两个字,再望一眼蜿蜒曲折的山路,再望一眼那隐在山间的轩辕派的方向,舒岚终于在收回视线的时候将眼泪擦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无论如何,往后的路她还要走下去。来日若有机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她会告诉他们,她舒岚,绝不是妖孽的同党。
走着走着,轩辕派山门已经很远很远。远到再也看不见,像本就不存在一样。
在路边挖了个坑,将萧巽留下的平安符埋了起来。她与萧巽最后道别。
虽然对“萧师兄”一路照拂心存感激,然而与“萧巽”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人已经死了,到底是感激多一点还是仇恨多一点多说无益。
最后一抔黄土盖上,她转身离开,留下一个无碑无字的小土包,永远不会有人来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