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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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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里新开了家画馆。
商宁打酒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伙计们正在七手八脚的把牌匾挂上去,那牌匾毫无装饰,古朴的檀木牌上书两个墨字——“心渊”,商宁偏头一笑,名字倒挺独特,不过开在这犄角旮旯的青衣巷,能有什么生意,也真是够随意的。
商宁本不欲停留,但见那两个墨字写得极好,其形,其色,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倒是韵味绝佳,她便多打量了一会儿。
这时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背对着商宁,向那群伙计们道谢。商宁看不见他的面容,只听得沉静温和的声音传来一声“谢谢”,几位伙计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先生客气了。”
不一阵儿伙计们都散完了,那男子一转身,就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提着酒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画斋看。男子看着商宁愣了几秒,温和一笑:“我这地方今天还没有装点完毕,姑娘不妨过几天再来。”
商宁没有吭声,踢开脚边的那块小石子,速度极快地跑走了。
“山河荣誉归故里……”商宁一边哼着歌,一边把案板上肉剁得“咚咚”直响。她用力极大,惊得院里的黄狗“汪汪”直叫,商宁瞥了黄狗一眼,随手扔了一块碎骨头过去:“唉,你就凑合着吃吧。”
黄狗叼着那块骨头,呜咽了几声,安静了。
商宁看着那条欢快的啃着骨头的黄狗,手中的动作一滞,一语不发。好半晌,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面容一冷,“咚”的一声将菜刀插入案板里,暗声骂道:“娘的。”
黄狗不知道商宁为什么要突然发脾气,只含着骨头,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她,商宁随意的拉了一把竹凳,撩袍坐下,翘起二郎腿,从怀里掏出新打的酒来。
她不拿杯盏,解开壶盖便饮,“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商宁伸手抹去嘴边的酒渍,苦笑出声:“果真是‘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啊。”
她抬眼,围墙外的天空灰暗,似是要下雨的迹象,她又环顾自己这个破旧的小院,邋里邋遢,灰尘满园,就像是从未住过人的迹象。商宁蹙了蹙眉,手上一使劲,竟把酒壶给捏裂了。
看着壶上的长长裂痕,商宁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叹口气:“算了,改天再去买一个吧。”
这日傍晚果真下起了雨,路上的行人都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匆。携着寒意的春风也让人不禁打个寒颤,临近四月,空气中却依旧弥漫着冷意,几缕微风吹的雨丝偏斜,径直从开着的窗飘进屋内,打湿了窗下由白玉纸镇压着的一幅画。
白灼寒见此情景,温和的眉眼轻轻浮过几分别样的情绪,他放下手中捧着的书卷,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他修长的手指掠过那幅画,只见那画上的水渍竟刹那间蒸发殆尽,纸张平整,宛然如新,仿佛从来都没有遭受过外界的摧残。
白灼寒拿起那幅画,目光悠远而怀念,但见那画上只有江南小桥流水,垂柳飞花的春景,以及,那伫立桥上的玄衣公子。
那公子侧立桥上,身姿清雅,极尽风流,他的侧脸容颜精致,目如秋水,鬓似刀裁,即便隔着宣纸,也能感受到他绝尘的风姿。
果真是一出润华水墨浸染的山黛画卷。
“奚离……”白灼寒伸手缓缓划过男子的面庞,他的嘴角漾起一抹浅笑:“桃花快开尽了,你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