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仙》江尽时

2、二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投射下来，在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商宁锁好门，往市集而去。
　　穿堂而过的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身形在宽大的衣袍里显得格外消瘦，商宁扣好斗笠，拢了拢衣襟。
　　和摊主讨价还价半晌，简直就要把她的嘴皮子磨破了，摊主才无可奈何地将酒壶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她。离开前，摊主将她一瞧再瞧，语气极为痛惜：“这么周正的一个女娃家，干撒子要跟我过不去呢。”
　　过不去？商宁挑眉，她想说些什么，可在心里想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自嘲似的一笑，一言不发的走了。
　　商宁打青衣巷走过，恰巧碰到书画斋的老板坐在门口四处张望，一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骤然绽放。
　　\"哎，姑娘。\"老板几步上前叫住了商宁，商宁是一头雾水，老板笑呵呵地道:\"叨扰姑娘了，姑娘能否帮在下个忙？\"
　　老板指着书画斋高高的牌匾，十分痛惜:\"上次挂牌匾的时候，那群蠢货，不知怎的，居然把我最喜爱的一幅画给掉了进去。\"
　　他扭头看商宁:\"唉，我在这儿等了半天也没见个能帮忙的人，不知姑娘……\"
　　话音未落，商宁一把将酒壶扔进他怀里，纵身一跃，老板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她已经翩然落地，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幅泛着黄的古旧画轴。
　　老板连忙接过画轴，面上掩不住的欣喜，眼睛里也激动得水光粼粼。
　　她拿过酒壶，正待要走，孰料老板几步绕到她面前，虔诚地将那幅画塞进她怀里。商宁不明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老板又笑:\"这幅画在我手里也有些年岁了，再喜欢，我也无法护它周全，倒不如赠与你，也算是搁了我一桩心事。\"
　　\"我看它与你，倒是有缘的很呐。\"
　　商宁打开院门，半壁晨光倾洒在院内，大黄慵懒地卧在院角，她就那样懒散的斜倚在门框上，缓缓打开了画卷。
　　杏花烟雨江南，小桥流水佳人。
　　她怔怔地看着那桥上的侧影，心底却不自觉地痛得难以呼吸，像是被人用醋从里而外浇了个通透，眼泪也不自觉的掉落下来。
　　\"啪嗒\"一声滴落在纸上，商宁骤然回神，她慌忙用袖子抹去水痕，便将这幅画重新一卷，不再去看。
　　突然之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
　　是夜，商宁就着昏黄的灯光替别人抄写信笺，这份活计她也是最近才开始做的。无意间又瞥见今晨扔在笔筒里的画轴，她的心里又是一阵揪痛。
　　\"唉……\"她叹了口气，将这画总塞在笔筒里也不是个事，不能辜负了别人的好意。商宁放下手中粗制滥造的伪狼毫，重新将画展开来，挂在了书桌对面的墙上。
　　她对着那幅画发了好半晌呆，这才开始准备就寝。
　　这一晚的月光白的似雪，凄凄凉凉的映在窗边，夜幕暗沉的像被打翻了的墨汁，浓稠而寡淡。
　　四下寂静里，忽而响起几声鹊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