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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你都听见了。”玄一没有疑问而是陈述。

      嗯。顾煊在心里应了应,回过头把脸埋在玄一的背上,没有出声。

      “主人有什么感想?”玄一把顾煊向上托了托,偏过头问道。

      有什么感想?

      “小屁孩长大了,都会算计师傅了。”顾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闷闷的,“这装醉的本事还是我教给的他……他还敢说我凶。”

      “那好歹还是皇上。”玄一无奈地说,“下次不得如此无理。”

      反正我是他师傅,再说他又听不见。顾煊眨了眨眼,想到。

      玄一又道:“再说皇上如此在意你,你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是也不是?”

      “……说得对。”喝了酒的顾煊还是有点迟钝,半天才慢吞吞地答道。

      玄一笑着摇了摇头,还说皇上是个小孩子,看他跟小孩子计较的样子也成熟不到哪去。

      顾煊向上拱了拱,把戴在头上的披风帽子蹭掉了。一阵风刮过,冻他得脖子一缩。

      “唔。”顾煊向后一仰,伸手想把帽子抓回来。

      感受到顾煊扭了一下,略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玄一的后颈。玄一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玄瑾,别乱动。”

      抓到帽子的顾煊一掌拍在玄一背上,“说了多少遍,你既当了我的影卫,就不准再叫我表字了。刚才在皇上那我还没找你呢。”

      玄一闷闷一笑,垂眼看地,“那谁让我的主人当时正在装醉呢。”

      顾煊啧了一下,点点玄一的背,“你小心点,等我好了之后,第一个揍的就是你。”

      “不过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皇上会怀疑你的身份。”顾煊话音一转,轻轻道。

      “皇上是关心你——毕竟当时你武功尽失,而我又是在那前后突然出现。你知道缘由便不会怀疑什么,但皇上不同,他不知道。”

      “嗯……”顾煊想想也是,就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哦,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是装醉的?”过了一会,顾煊问。

      见玄一没有说话,顾煊把下巴放在玄一肩上,又问了一遍。

      耳畔是顾煊喝酒后有些软糯的声音,玄一瞳孔缩了缩,张张嘴,偏头看他,说:“即使你醉了,也不会任由我背你……你一直很警觉。”

      哦豁,“百密一疏。”顾煊挑眉。

      他受伤之后武功尽失,那段时间他整日提心吊胆,夜晚不敢真正入睡,白天就拼命练习听音辨位。

      直到能听到从前的范围他才可以勉强睡着,但是多数时候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被惊醒,只是不会睁开眼而已。

      其实也有例外,不过这个顾煊没打算告诉玄一。

      所以不止一次被顾煊拿剑指过的玄一想:嗯,百密一疏。

      玄一背着顾煊慢悠悠地走着,顾煊的腿随着他的脚步一荡一荡。

      “唉,玄一,你说如果当年救你的不是我,你还会跟我走吗?”顾煊突然问。

      玄一抿了抿唇眼神幽暗,道:“没有如果,救我的就是你,我只会跟你走。”

      顾煊怔了怔,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席卷过他的心头。靠着玄一温暖的后背,他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这让顾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顾煊又想到:今天的事还是挺让他出乎意料的。他跟江思齐认识七年了,虽然知道这几年作为皇上的江思齐肯定不简单,不过打心眼里顾煊还是一直把他当小孩的。

      装的还挺像,顾煊想,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江思齐喝醉的样子,他就真的听不出江思齐是在装醉了。

      顾煊又想到江思齐质问玄一的时候,别说,气势还挺足。

      啧,听小皇帝这个意思,平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也是装给他看的了。

      顾煊轻轻笑了笑,唉,到底是长大了,都学会骗人了。

      看来,再过两年,小皇帝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临走之前没坑小皇帝一坛桂花酒是他的失策,好久都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顾煊有些苦恼地想。

      玄一若有所觉,“玄瑾,白老先生说过,你偶尔喝几口酒暖暖身子就行,别太贪杯了,会头痛。”

      “我知——皇上的酒虽然好,但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

      玄一显然不信,淡淡地回答道:“嗯,你不喜欢,所以要少喝。”

      敷衍,顾煊暗地里撇了撇嘴——他最喜欢的还是自家老头藏在树下的酒。他爹告诉他,什么样的酒就得埋在什么树下,最好还得是自己酿、自己埋;那种大窖子里几千罐几千罐藏出来的酒虽然香,但是总是缺了那些个灵气。

      他就问他爹,说:“老头,你平常净说些灵气灵气的,那么你又是怎么尝出来的?”他老头总是神秘一笑,端着酒杯放在他的面前,让他喝一口,然后摇头晃脑道:“不可说不可说——等小九长大就知道了……”

      每当这时,母亲都会拿筷子敲敲他的头,然后在桌下踩住他爹的脚,板着脸告诉他不要教坏孩子,在顾煊惊讶的目光下无视他爹痛到扭曲的脸,轻笑着柔声告诉他:好好吃饭,别听你老头胡说。

      因此奉信母上大人什么都对的顾煊以前总是不相信他爹的话,所以也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在骗他。

      直到后来他在京城总觉得这酒里缺了点什么,没有以前喝起来那么温暖时,才明白,原来老头是对的。

      只是他不想长大,顾煊想。

      于是他再也没有在京城吃过关于“桂花”食物了,无论是酒还是糕点。

      吃不出心中的味道,还不如不吃,徒增感伤。

      胡思乱想着,顾煊觉得他有些困了,于是他把自己团了团,趴在玄一身上睡着了。

      感受到顾煊的呼吸一点点平稳下来,玄一害怕惊醒顾煊,没敢乱动。

      其实玄一不知道他就是那个例外,如果他知道,就一定不会这么谨慎,什么都不敢做。

      这次去西南一定要经过渝城,玄一想到,得给玄瑾买几坛桂花酒,糖桂花也要买一些,他喜欢。

      或许他还可以跟当地人学习一下怎么栽桂花树,如果能在京城种活一棵就更好了。

      许久之后,玄一圈着顾煊的手紧了紧。运起内力,几个起落间便回到了顾府。

      推开卧房的门,玄一将顾煊轻轻放在榻上,替他脱下衣服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些,玄一立静静地在床前,看着顾煊被月光照得朦朦胧胧的脸。突然,玄一伸了伸手,有一种想要碰碰顾煊的脸颊的冲动。

      不知是不是是有些冷,顾煊翻了个身,“唔”了一声,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就露出小半个脑袋。

      玄一一惊,如梦初醒般缩回了手。捏了捏手指,玄一眼神晦暗不清。

      又呆了一会,玄一转身出去,就这么在门口站了一宿。

      顾煊睡的死沉,丝毫没有察觉。

      顾煊做了个梦,梦中的他还很小,他看见他爹拿着酒坛塞了一大堆的东西进去,埋到树下,然后笑眯眯地告诉他说:“等小九长大了就能喝了。”然后又张嘴说了些什么。

      等顾煊醒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额角隐隐作痛,他咬着牙“嘶”了一声,心想:白老先生的话果然没错,酒是真的不能多喝,没醉也不行。

      “玄一昨天怎么也没拦拦我。”顾煊小声嘟囔。

      完全没有想到是他自己非要喝酒,让吃菜就手抖。

      把头发随意一绑,顾煊看了看天色,天气不错,艳阳高照。他有些惊奇:昨天虽然喝了点酒,却也不至于睡到天光大亮啊?

      揉了揉额角,顾煊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推开门歪头倚在门框上,笑着说:“看来小皇帝功夫没练到家啊,谁说他‘玄一师傅’的脚步声是听不见的?”

      故意放重脚步的玄一听见顾煊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抿住唇,急促地说:“外面冷,快回去。”

      他提起一口气,几步闪到顾煊面前,想要把他推进屋去。

      顾煊轻轻躲开,伸手接过玄一手中的碗,“用不着你,我自己回……等等!”顾煊突然一停,转身抬脚踹了玄一一下,目光发狠,“你就给你主子吃白粥?麻辣面呢?”

      玄一没躲,让这看似轻飘飘的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淡淡道:“昨日饮了酒,今日吃清淡些。”说着他低头看了顾煊一眼。

      你不能多吃辣。

      比玄一矮了小半头的顾煊从他眼里读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可以,你完了;但是我能忍。不得不低头喝粥的顾煊想。

      玄一同样读懂了顾煊的想法。看着顾煊喝碗粥把碗一扣,挑衅似一挑眉的表情。轻声一笑,没有说话。

      坐在桌上撑着头看着玄一收拾好碗筷,一偏头,又看到玄一腰间的佩剑。顾煊眼珠转了几转,闪过一到精光。他跳到玄一背后,一下抽走了他的佩剑。

      玄一一愣,看向顾煊。

      低头把剑在手里颠了颠,无视了全身发出的不满的刺痛,顾煊道:“走,今天你陪我练剑。”

      “是,主人。”

      院子里,顾煊解开披风,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似不经意地把剑在手里转了几转。然后,他重心一沉,抬剑摆了个起手式。

      顾煊周身气势暴涨,那一瞬间,他不是朝堂上的顾大人,不是深藏功与名的帝师,而是当年江湖上敬而远之的剑术鬼才——顾九。

      玄一正色起来,抬手折断一枝梅花,以此为剑,斜点地面。

      顾煊眸光一暗,迅速出剑。

      剑光如雨丝般密密麻麻的落下,玄一抬手格挡,内力附着的树枝竟是架住了削铁如泥的剑!

      侧首避开差点划到脸上的树枝,顾煊准备抽剑而退,不成想却被玄一用内力吸住;使出的力气仿佛是泥牛入海,手中剑被牢牢黏在树枝上,一时间脱不开身。

      “啧,耍赖。”顾煊眯着眼,吐出几个字。

      “承让。”玄一轻笑,将内力压低几个层次。

      “滚蛋!”顾煊手腕一压,使了个巧劲,剑身向下一滑脱离了内力的控制。

      再是一剑刺出,被格开后,顾煊没有停顿,反手又是一剑,直指玄一咽喉!

      招招狠辣,剑中没有内力却依旧杀气四溢。

      玄一看着顾煊几下削掉旁生的枝丫,几招下来,他手里几乎只剩光秃秃的主干了,仅剩的一点也蜷在剑光里瑟瑟发抖。

      足尖点地腾起,险而又险地躲过那来势汹汹的一剑。玄一鬼魅般闪到顾煊背后,右手的“剑”缓缓向前递去。

      顾煊瞳孔微缩,提步想要躲开,空荡荡的丹田却让他有心无力。

      玄一的花枝直直压在他的肩上。

      残存的梅花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顾煊费力的眨了眨眼,痛到全身脱力——那是旧伤的后遗症——他再也握不住剑柄,“咣当”一声,长剑摔落在地,人轻轻一晃,也不自觉向后倒去。

      玄一赶紧扔下花枝,伸手接住顾煊。

      “呼呼呼……”顾煊喘着粗气,垂下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脸颊因剧烈活动而充血泛红,十分狼狈。

      他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畅快了——从前是别人比不过他,后来受伤了就只能自己练剑了。

      任由玄一用披风将他包住,用内力替他将汗水烘干。顾煊慢慢说:“如果,我还有内力,输的一定是你……别太得意了,我以前可厉害了……”

      玄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不得意,你现在就很厉害,玄一想。

      顾煊一会就缓过来了——他已经习惯身上的痛苦了。

      不过他现在突然想赶紧好起来,就是能痛痛快快不被压制地打一架也好。

      于是他拍了拍玄一的胸口,仰脸看着他道:“要不我们明日就走,在路上过年。大概初六就能到我老家渝城,待到初九,陪我过完生辰再去梵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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