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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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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月光渐隐,黎明将至。
苏泉在两张贵妃椅拼成的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哪怕偏殿里讨论的复杂往事和他息息相关也挡不住他困了就睡的执念。
他醒了睡睡了醒,天都快亮了,偏殿里的密谈还在没完没了。
说是密谈,帝君又先后将长冬仲青叫进去,摆明了一摊浑水,能拖一个是一个。两个人的密会变成三个人的电影,三个人的电影又升华为四个人的麻将桌。
苏泉翻了个身,躺在打下来的温柔月光里,老老实实等着。他本该是这间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最该去好奇的人,谁都不比他有资格去探究清楚,比如他到底是谁,故人又是谁,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以后要怎么办……
思考是一件麻烦且自扰的事情,苏泉怕麻烦,宁肯无动于衷的做个蒙在鼓里的白痴。
他很是想得通,当你对结果只拥有被告知的权利,那去参与这个环节还有什么意义呢,好比要把脑袋往屠刀下放,那放快点和放慢点根本没有区别。
该死还是会死的,作祟的心情会让等待的过程变成毫无意义的痛苦。
苏泉非常精明地选择了黄粱一梦,梦到什么固然记不得,可是总比醒着好。
人生在世,醒着就是煎熬,不如睡大觉。
这就是天亮才谈完的上届大佬们走出偏殿看见的景色,大家停下脚步和交谈,整齐划一地盯着那个枕完月光枕日光的混蛋。
坦白说,画面美绝且意境十足,既赏心又悦目。
但,他们在偏殿里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地撕脸皮翻旧账时他在外面翻着肚皮睡大觉?这样一对比仇恨值直接拉满格,心都堵住了,再悦目也没用。
长冬脸色复杂地看着他,这人可真是不可思议,这里是什么地方?堂堂上界帝君殿,是他想睡就能睡的么?他睡就算了,还不睡的低调谦虚点,这么沉醉,这么飘飘然,是在刺激谁?
长冬转头和仲青讨论,仲青说你不要觉得,他就是不可思议。
仲青的语气听起来仿佛他在帝君殿的正殿里堂而皇之睡大觉是多么了不起的壮举。
帝君跟在他们后面走出来,他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仲青在说什么,于是挺着肚子走过来连声附和,态度狗腿,形象持续一落千丈。
乌冥冷淡地解释道:“他习惯了,在家就是这样。”
长冬道:“我看你也是习惯了,有谁说什么了吗?就忙不迭地跳出来护着,还家里,谁家?他家还是你家?哦,还是说你们现在是一家人?你这样子说话我们真的很容易误会的,但是他确实就是你惯出来的,你承不承认?”
乌冥觉得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但别人要他承认,他就不愿意承认。
苏泉正巧又翻了个身,掀开半只眼皮立刻发现自己被围观了,马上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整理着装,瞬间变回正襟危坐的人模人样。
他牢记直到最后一刻也不能给乌冥丢脸的原则,即便乌冥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很不想在意他的所作所为。
自从鉴神镜照过他之后,他对他的态度便像妖怪现了原形,好脸是没有的,没有翻脸已经算是给足他面子。
讲究地说还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应是看在这张脸面上。
毕竟他冒充人家的故友,哪怕是被动的,也白白享受了这么多日的特殊对待。那些待遇,换在现在他的身上就不是理所应当了,万一乌冥想清算旧账,他还身背着前男友的拆家之锅,小心谨慎最好。
苏泉坐得笔直,靠脸撑出一身完美仙气。
帝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过会儿笑眯眯地说:“对嘛,这样子才对,这样看起来就是一模一样了,他就是这样,从来都是紧绷绷的面上不带一点笑。”
仲青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最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帝君立刻闭嘴,又走回他的座位上,瘫坐成一块肥硕的肉。
长冬和仲青坐回原处,苏泉才发现他随手拉来拼成床的正好是乌冥那张椅子。
长冬不太真心地夸道:“你真厉害,随手一拉拉了张离你最远的。”
苏泉辩解道:“最远的明明是帝君,你长的是什么眼神。”
长冬尖酸刻薄道:“那就更厉害了,不远不近的偏偏要选他,你说你什么居心,难道是乌冥大人的那张凳能让你睡得宾至如归高枕无忧?”
苏泉满脸我求求你闭嘴吧的尴尬,一转头看见乌冥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你们神灵走路能不能带点声?真当他死过的不怕吓?
乌冥不说话也不动作,就那么阴森森地看着他,整个人罩在一股我很郁结的情绪中。
他本就爱在脸上挂着一副凉飕飕的冷酷相,这样的表情挂在别人脸上可以统称为讨债脸,他气质高冷,比一般人讨债的效果强烈百倍。
苏泉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和压抑,于是强颜欢笑地问道:“乌冥大人,有结果了吗?”
乌冥点点头,“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苏泉:“……”还能开玩笑,证明情绪还好,只要他还好,那就一切都好。
他认真觉得事实没有多么重要,至少比不得乌冥的心情重要,只要乌冥心里舒坦了,一切好说。
他落到渡乡的第一天,乌冥徒手片他前男友的画面,给他留下的阴影,至今仍然十足浓厚。
长冬作为话很多的发言人,再次站了出来。
苏泉:“换个人来,这人就是个忽悠。”
长冬:“……”
他们口中的那位故友,便是苏泉来到渡乡和上界后听到过最多的名字:上神。
就是那位渡乡有难他上,人世有难他上,上界闯祸也是他上的上界雷锋,上界接锅专业户,可称为上界良心的上神。
这样一位光辉人物,上界之光,之前他们都怎么跟他说的来着?
苏泉盯着长冬,还特意将之前听说的版本给他划出一个重点:“串门失足落水意外转生?”
长冬做贼心虚,不与他对视,只敢嘴上继续狡辩:“传说需要戏剧性。”
上神转世托生的前因后果,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这其中的重大隐情,他们不愿意说,苏泉也不感兴趣。
“这是一个误会。”长冬诚恳地解释,他前科累累,再诚恳的态度都像一出忽悠的前戏。
苏泉痛彻心扉,“你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
长冬充耳不闻,继续解说道:“上神托生后,供奉于承命司的上神命火未燃,命数未现。”
因大规模偷渡转生泉的前车之鉴,上神设立承命司,供奉每位神灵的命火,命火关联命数,神灵入人世,便有迹可循。
简单来说,就是再有神灵脑坑跑去跳转生泉,渡灵司也能第一时间定位抓捕。
这就是科技进步减轻工作压力的卓越表现。
于是他们等啊等啊,等到几百年过去了,时间磨平希冀,所有人都开始相信上神再无归期。
突然的,上神的命火历经数百年的沉寂,在某个深夜伴随着一道命数的入世猛烈燃烧。
仿佛存心打脸,它不仅燃了,还来势凶猛。
命火熊熊,将上界的暗夜烧成白昼,阵势之浩大排场之酷炫,连着几天闪来上界众神灵没办法睡个好觉。
苏泉:“就是我了?”
“是的,就是你。”
燃烧的命火,关联的命数,一模一样的脸。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他就是上神。
苏泉降生于人世的第一天,便拥有一位忠实的守护者,日夜盼望着他早死早超生。
万万没想到苏泉不走平常路,硬是占了那百分之一的概率,仅凭巧合二字,彻底碾碎乌冥上百年的苦苦等候。
谁也不知道那熄了几辈子的命火为什么要燃烧,为什么本该关联上神的命数却归属一个和上神长着同一张脸的普通人。
找不出原因没关系,只要归为巧合就没问题了。
长冬道:“天意弄人,在这样的巧合面前,便有一位神灵心急发慌,直接将你当成了上神转世放在手心爱的供养。”
乌冥道:“就是我。”
苏泉安慰道:“乌冥大人公务繁忙,偶尔出个差错,不值一提。”
苏泉整理前因后果,逻辑分明的总结道:“既然是个误会,说清楚了就好。”
他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甚至都懒得就其中说不通的部分去纠缠计较。
“什么误会?”
乌冥负手站起,“我不相信巧合。”他笑了一笑,却不如不笑,好好一张脸狞成凶相。
“我会把一切都差清楚,谁在捣鬼,谁在作祟,然后……”话也不说完,他头也不回步出大殿。
他再未看过苏泉一眼,就这么将他干脆地丢下。
苏泉笑眯眯的看他凭空消失,才敛去笑脸,无辜地挠了挠脸颊。
他这下是真没想通好端端的乌冥怎么又生气了,长冬和仲青都是一脸习惯,说他已在偏殿发过几场脾气。
苏泉:“能理解能理解。”
他能理解乌冥的心情,一腔深情表错对象,可想而知落差感的强烈。
理解归理解,苏泉无辜地指着自己,“我现在怎么办?”
“本来只要为你重新拟定命数,送你转生就好,可是我们现在有个问题,你还记得固魂么?”
苏泉当然记得,他这人不爱记仇,唯独想起长冬的那颗魂玉就咬牙切齿。
“经过固魂的灵魂,是没有办法再入转身泉的,最快也要等魂玉失效后。”
“那需要多久?”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至少上一个固过魂的药效已经撑了八百年了。”
苏泉:“……”
“而且看起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你要是争气,也可以考虑一下破他记录,创造奇迹。”
苏泉翻了翻眼皮:“多么惊人的持久性,真是男性同胞的福音。”
长冬安慰道:“没有关系!我们为你想了一条非常好的后路!放心,既然是我们看错了导致你的命数更异无法托生。那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
长冬表完决心,立刻看向帝君,帝君意识到已是自己的主场,连忙挪正微胖的身躯,清了清喉咙。
这个负责到底,简单来说,就是给他落实上界户口,安排住处安排工作,长冬甚至问他有没有伴侣需要,上界还有结姻司,包办终身大事。
一转眼,他就由渡乡暂住人口飞升为上界,可谓是一日千里,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