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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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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还在瞪着它那绿蜡的眼睛。
森森的神庙里,凌依搜索了资料库,便以最标准的播音的语气,面向村民:“第一出,油锅捞铜钱。”
这是众人描述的,李张氏的神技之一。
铁锅里,油已经沸腾了。
众人屏住呼吸,她举起雪白修长,一点儿茧子也没有的手,探进了沸腾的油里。
油水从手上滑落,铜钱被捏在两指之间,捏着它的两根手指一点焦灼的痕迹都不见。
“亲爱的小朋友们,”凌依露出甜美的笑容,“谁愿意跟着老师,来试一试呢?捞出来的铜钱,归捞的人哦。”
“她是妖怪!不是凡人!”李张氏声嘶力竭为自己描补。
李张氏横行多年,颇有淫威,原本看得目瞪口呆,颇有些意动的村民,听完这话,连忙一缩脖子。显然没有人敢做第一个。
“老师,”李树举起手,“我来试试。”
李树无条件地相信凌依所说的一切。他鼓起勇气,走到油锅旁,在众人的盯视下,伸出了手。
探入,取出铜钱,毫发无损。
李张氏强撑着:“谁知道李树是不是跟着妖怪,得了妖术!”
“那么,还有谁想来试试呢?”凌依问。
连问三遍,终于走出了一个大胆的青年农民,他方才似乎就想走出来,只是一直被一个年老的女人拦着,此时,年老的女人一时看呆了,没有拦住,他就自己走了出来。
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却有一把子不服输的精气神,浓眉,国字脸,眼睛此时哭过一般红彤彤的,大声道:“俺来!”
旁人一见他出来,便窃窃私语:“这不是抗交租税,躲债去了的李福吗?他啥时候回来的?”
李张氏一见他,便唾了一口,尖声叫道:“你还敢回来!”
李有才也缓过了一些,萎靡在地,也冷笑着盯着他。
李福不理睬他们,大步走向油锅,那个年老憔悴,衣衫格外破败的女人,颤抖着喊“别!福子!”
李福却已经咬咬牙,把手伸进去了。
年老的女人扑过来,捧起他的手——完好无缺。
村民开始哗然了。
第一个凌依,他们可以说,这个女人不是凡人。
第二个李树,他们可以说,失踪过一个冬天的李树,是跟着妖怪,学了妖术。
第三个李福,却是毫无干系的了,也是他们熟悉的肉体凡胎。
接下去,陆陆续续,有一些和李有才家仇恨颇大的村民,亲手体验了一把“油锅捞铜钱”。
凌依一如之前允诺的,让他们带走了自己捞出来的铜钱,李有才一家看的咬牙切齿,却碍于凌依的威慑,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这铜钱也是自他们家拿的。
等许多人都体验过了,凌依笑道:“接下来,我们要揭示这神奇一幕背后的原理喽!”
她将锅里的沸腾的液体倒在旁边扫出来的空地上,示意众人过来闻闻嗅嗅。
一个老农将信将疑地蹲下,凑近这摊热腾腾的“油水”,抽抽鼻子:“醋?”
李福等亲手探过的,连忙舔了一舔手指:酸的!真的是醋!
凌依笑道:“是醋。所谓的油锅摸铜钱,油锅的沸油,只在上面一层浮着,下边的,全是醋。醋的密度比油大,沉在下面。又因醋的沸点低,加热后很快就会烧开,醋开始往上翻,看似油被烧开了,实际上油并没有被煮沸,根本不烫手。”
农民们听不懂她说的“密度”,但是他们知道油总是浮在水、醋的上边的,要不然,哪里来的“油花”呢?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沸点”,但他们知道,醋比油热得快,热起来之后温度也低得多。
当场,村民们的表情都变了。
正这时,李有才暗示李张氏,他们一家在地上,悄悄,悄悄地往外挪着屁股。
李树一眼瞄到:“老师,他们想跑!”
凌依拍拍手:“正好接下去第二出的演示,要在灶房进行,大家跟我来罢!”
她将从李有才家搜出的麻绳,将他们一家串了起来,捆得结结实实。又叫李树带上“道具”,然后,轻松地拉着他们一家人,带着旁观的村民,往村里最好的灶台――李有才家的去了。
李有才等人一边被扯得踉踉跄跄,一边用表情杀鸡抹脖子地威胁村民:你们敢跟来?事后给我等着!
但是之前那一出,还是大大地抹杀了他们的威信。还是一些大胆的青年农民,如李福,互相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进了灶间,李有才家的灶上,有一个小脚的年轻女人,正跪在灶上,满头大汗地煮饭,旁边放着一个大蒸笼。
一见凌依她进来,先是吓了一跳:“你,你谁?”
见到凌依手里绳子串着的,远处的几个人,更是张大了嘴:“爹、妈,当家的?”
跟在凌依不远处的李福说:“这是李老狗家的大儿媳妇。”
凌依有礼貌地问她:“同学,老师能借你家的蒸笼和灶台用一下么?”
小脚女人惊慌失措地看着闯进家门的一群人,门旁围看的,还有不少的青年男人。她慌乱地看向公爹婆婆丈夫,但是他们都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她没有个主心骨,只好胆怯混乱地咕道:“用......用?”
凌依道她同意了,便道了谢,走到灶台前,揭开蒸笼,把里面煮着的一抽屉白面馒头取出来,放在一旁。又取了李树手里的袋子,先拿起一捧灰,向他们示意:“这是草木灰。你们烧完麦秸都能见到。”
她把草木灰放在一旁的木盆里。又将灶台间旁,一个半空了的布袋子提起,这是装米的袋子,她将剩下的半袋米倒在一旁,取了空布袋,套在蒸笼上。再取了一旁添火用的稻草,铺在布袋底部。最后取了木盘,放在蒸笼下边。
她做完这一切,问正心疼地瞅着那一堆米,畏缩地望着白面馒头的小脚女人:“有热水吗?”
“有......”
凌依便舀了热水,从草木灰上浇下去。
慢慢地,透过布袋,从蒸笼上开始漏水。
一滴滴漏在蒸笼下的木盆里。
“这就是碱水。”凌依话音未落,一阵此起彼伏的咕噜声。
她抬头看去,灶房外的一群农民,早已没听“课”了,都在眼睛冒绿光地盯着那抽屉白面馒头,盯着那地上被倒出来的小半堆米。
凌依歪了歪头,开启了扫描,扫了一圈。
这些“学生”,大部分都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胃部基本没有东西。饥饿。
“怎么没有吃饭就来上课了呢?”凌依略带谴责,拿起蒸笼旁的一屉白面馒头,向他们招招手:“以后要吃饭了再来上课。不吃饭,长不好身体。”
门外跟来的村民们傻住了。
李张氏发出了尖利的尖叫:“穷鬼,你们敢!!”
还是李福不客气地率先走了过去,他深深地凝视了凌依一眼:“谢了,俺吃了。”
就用他那双指甲缝间都布满了泥垢的手伸向白面馒头。
“等等。”
李福看她。
“饭钱要洗手噢。”
李福咧开嘴,随手从门外的水缸里舀了水,细细地洗了一遍手。
这一次,凌依没有阻止他拿起白面馒头。
他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李有才家的人开始破口大骂。
李福身后跟来的村民,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盯着李福满面幸福地啃着馒头,眼睛霎时绿了,无数双手开始争抢水瓢“洗手”。
在李有才家人的破口大骂声里,馒头被一扫而光。
小脚女人跪在灶台上,闻着满屋子的食物香气,缩在一旁,不敢吱声。
凌依偏了偏头,看她:“你肚子里也没有食物,也饿着,为什么不吃东西呢?挑食不好。”
李树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小脚女人,把自己手里的馒头推了过去。他不饿,这是李福哥塞到他手上的。
小脚女人手上接了热腾腾的馒头,却不敢吃。她是新媳妇,从来忙活了一天之后,连长工的饭菜也要煮,但家里吃干饭吃白面是没她的份的,也只有偶尔吃点剩饭剩菜汤水的份。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有才家人的方向,果然,婆婆和丈夫,都在恶狠狠地瞪她。
小脚女人慌忙把馒头捂在怀里,低下头,不敢再看那个方向。
他们一家人的眉来眼去,凌依和李树都没有注意。
蒸笼已经不再往下渗水,木盆里积蓄了浅浅一层的“水”。
凌依拍拍手,笑道:“好了,接下来,请大家观看第二出:杀鬼见血,黄纸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