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GL）》三月小雨

10、笑丑怪

　　那少女见郭靖仗义出手，维护自己，心中万分感激，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就怕他被那无耻狡诈的公子打伤。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郭靖屡次受挫，果然长进不少。那公子连使诡计，郭靖再不上当，拼着一股狠劲，奋力搏斗，尽管身上又中了不少拳掌，疼痛不已，却凭借强壮的身体和深厚的内力抵抗下来，始终缠斗不退。
　　周围闻声而来围观的闲人越聚越多，广场上已挤得水泄不通。风雪渐大，但众人有热闹可看，竟谁也不走。
　　穆易是个老江湖，知道这样下去，定会惊动官府，闹出大事，但人家仗义出来打抱不平，自己当然不能一走了之，不由得万分焦急。
　　江南六怪中，柯镇恶一直面无表情，不发一语。韩宝驹和全金发见郭靖有了些长进，可还是不断中招，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南希仁见郭靖虽然处于下风，却始终坚持不懈，顽强拼斗，连连点头。韩小莹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郭靖，眼中满含关切慈爱之情。
　　朱聪却是笑而不语，无意中往人群中一瞥，忽见观斗众人中竟多了几个武林人物，或凝神观看，或低声议论。他刚才全神贯注地看着郭靖和那公子相斗，也不知这些人是几时来的。他侧目斜睨，只见那公子的随从中站着三个相貌特异之人。一个身披大红袈裟，头戴一顶金光灿然的尖顶僧帽，是个和尚，他身材魁梧之极，站着比四周众人高出一头半。另一个中等身材，满头白发，但脸色光润，不起一丝皱纹，犹如孩童一般，当真是童颜白发，神采奕奕，穿一件葛布长袍，打扮非道非俗。第三个五短身材，满眼红丝，却目光如电，上唇短髭翘起。
　　朱聪看得暗暗惊讶，只听一名仆从说：“上人，您老下去把那小子打发了吧，再纠缠下去，小王爷要是一个失手，受了点儿伤，我们跟随小王爷的下人们可都活不成了。”
　　那和尚微微一笑，并不答话。那白发老头笑道：“灵智上人是青海手印宗的大高手，等闲怎能跟这等浑小子动手，自失身份？”转头对那仆从说：“王爷最多打断你们的腿，还能要了你们的命吗？”
　　那矮小汉子说：“小王爷的功夫比那小子高，怕什么？”他身材短小，却声若洪钟。话一出口，旁人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被他闪电似的目光一瞪，又都急忙回头，不敢再看。
　　那白发老人笑道：“小王爷学了这身功夫，不在人前露脸，岂不空费了这多年寒暑之功？要是谁上去相帮，他准不乐意。”
　　那矮小汉子说：“梁公，你说小王爷的掌法是哪一门功夫？”这次他压低了嗓门。
　　白发老人呵呵笑道：“彭老弟，这是考较你老哥来着？小王爷掌法飞翔灵动，虚实变化，委实不容易。要是你老哥不走了眼，那么他必是跟全真教道士学的武功。”朱聪早看清了那公子的武功家数，这时心想：“这小子不知是全真派哪位道长的弟子，怎地又和梅超风有了瓜葛？”
　　那矮小汉子道：“梁公好眼力。你一向在长白山中炼药修仙，听说很少到中原来，对中原武学的家数门派却一瞧便知，兄弟佩服之至。”
　　那白发老头微笑道：“彭老弟取笑了。”
　　那矮小汉子又道：“可是全真教的道士常跟我大金国作对，怎会去教小王爷武艺，这倒奇了。”
　　那白发老头笑道：“六王爷折节下交，什么人请不到？似你彭老弟这般纵横河北河东的豪杰，不也到了王府里吗？”那矮小汉子点了点头。
　　白发老头望着圈中两人相斗，见郭靖掌法又变，出手迟缓，门户却守得极为紧密，小王爷数次抢攻，都被他厚重的掌法震了回去。白发老头问那矮小汉子：“你瞧这小子的武功是什么家数？”
　　那矮小汉子迟疑了一下，说：“这小子武功很杂，似乎不是一个师父所授。”
　　朱聪听罢，转头低声对柯镇恶说：“大哥，这奸诈小子原来是完颜洪烈的儿子。”
　　柯镇恶也把那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点头说：“全真教的道士都是抗金义士，居然会教完颜洪烈的儿子武功，当真出人意料。”
　　朱聪说：“全真七子虽然高风亮节，但是他们的徒子徒孙难免良莠不齐，其中可能有贪慕荣华富贵的无耻之徒，做了金贼的爪牙。”
　　柯镇恶点头道：“嗯，不错，大有可能。”停顿了片刻，又说：“数月前靖儿和黄河四鬼交手，那时还道他们冒充鬼门龙王沙通天的字号，此刻看来，完颜洪烈竟真的将这些人网罗到了手下。”
　　朱聪说：“手印宗的灵智上人，参仙老怪梁子翁，千手人屠彭连虎，这些都是称霸一方的厉害人物，竟然甘心受完颜洪烈驱使。”
　　柯镇恶叹道：“这些人倒还罢了，那铁尸梅超风是黄药师的徒弟，一向自视甚高，怎么竟也成了金人的走狗？”
　　朱聪心中甚为忧虑，说道：“这些人都为金贼效力，恐怕有所图谋，于我大宋不利。”
　　柯镇恶点头说：“此言甚是。这事既然让咱们撞上了，便不能不管，今晚咱们去王府里一探究竟。”朱聪点点头，不再说话。
　　小王爷的随从中有四人，正是黄河四鬼，他们认出了郭靖，老四丧门斧钱青健对身旁的青脸瘦子说：“师叔，这小子是江南七怪的徒弟，那日和七怪一道坏了王爷离间桑坤和札木合围攻铁木真的大计。”
　　那青脸瘦子额上生了三个肉瘤，面貌十分丑陋，是沙通天的师弟三头蛟侯通海，他听了师侄的话，顿时怒喝：“臭小子，你竟敢来这里找死！”当啷一声，从背上拔出一柄短柄三股钢叉，纵身跃入场子。
　　郭靖听到身后响声，回头一看，迎面便是三个肉瘤不住晃动，正是侯通海跳了过来。郭靖吃了一惊，一时疏忽，肩头中了一拳，连忙凝神聚气，全力与那公子相斗。
　　众人见侯通海手执武器跃入场中助拳，都觉不公，纷纷叫嚷起来。全金发忍无可忍，当即提着杆秤跃进圈子，怒视侯通海，全神戒备。
　　黄蓉忽然娇笑道：“龙姐姐，我今天当真眼界大开，所见之人一个比一个怪异丑陋。你看那人头上长了三个瘤子，丑到这个地步，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这种人在外抛头露面，都不怕吓坏了路上的小孩子吗？哈哈哈，笑死我了，他怎么不找块豆腐撞死呢！哎哟，笑得我肚子疼。”她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转身抱住小龙女，趴在她的怀里双肩耸动，大笑不止。
　　侯通海气得脸皮涨红，全身发抖，大声喝骂：“小丫头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般不知死活，竟敢取笑我三头蛟！”
　　黄蓉娇笑不已，头也不回地说：“我没吃过熊心豹子胆，倒吃过熊胆老虎心。哈哈哈，我说你这丑八怪赶紧回家去吧，待在这里实在有碍观瞻，搅扰了本姑娘观看武斗的兴致。”
　　围观众人听了，轰然大笑。侯通海怒不可遏，举起钢叉向黄蓉背心刺去。
　　小龙女说：“你干什么？”连忙抱起黄蓉，转身躲开。
　　侯通海不依不饶，钢叉一转，依旧对着黄蓉背心猛刺过去。
　　小龙女秀眉微蹙，微一侧身，左足飞起，不仅踢开了钢叉，而且中路直进，又踹中了侯通海的膻中穴，砰的一声，将他踢得倒飞出去，仰面摔在两丈外的地上。黄蓉趴在小龙女怀中，见她举手间料理了侯通海，又惊又喜，赞道：“龙姐姐好手段！”
　　侯通海武功甚强，原本不会一招之间落败，只是他实在料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小龙女居然身怀武功，而且如此厉害，疏于防备，这才着了道儿。他要穴中了一脚，顿觉真气阻滞，浑身酸麻，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一张青脸涨得发紫，羞怒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得看到别人嘲笑轻蔑的目光。
　　围观众人见小龙女武功如此厉害，无不惊呼出声，一时之间，惊叹、羡慕、嫉妒、痴迷、兴奋等诸般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脸上。
　　灵智上人、梁子翁、彭连虎目光如电，审视着小龙女，心念电转，猜测她的师承门派。
　　江南六怪也不禁看向小龙女，暗暗纳闷，均想：“十余年不履中原，没想到江湖上竟出了这般厉害的后起之秀。”
　　穆易和他女儿却仍关注着郭靖和小王子恶斗，心无旁骛，神色焦急。
　　黄河四鬼见师叔败北，发一声喊，立即抢上前去，将他扶起，手忙脚乱地给他推血过宫，忙了半晌，侯通海依旧直挺挺的不能动弹。灵智上人脚步一动，倏地移至侯通海背后，在他背心灵台穴上印了一掌。侯通海只觉一股汹涌澎湃的真气冲入自身督脉，随后涌进任脉膻中穴，被封穴道霎时畅通无阻。侯通海转身抱拳道：“多谢上人。”他颜面丢尽，无地自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再不多说半句话，转身飞也似的逃离而去。黄河四鬼齐声叫道：“师叔。”拔步追了上去。
　　柯镇恶耳听郭靖和小王爷争斗不休，虽不致落败，但也难以取胜，心想：“强龙不压地头蛇，城里金贼人多势众，等会儿他们再叫来军队，可就不好脱身了。”当即朗声说：“靖儿，你先退回来吧。”
　　郭靖闻言叫道：“且住！咱们回头再打。”
　　小王爷给他死缠烂打，早没了斗志，只盼尽早停手，听他这么说正是求之不得，当下冷笑道：“你认输就好！”他和郭靖激斗半个时辰，虽把郭靖摔了六七跤，大占上风，对方终于知难而退，但自己身上也中了不少拳脚，累得手疲脚软，满身大汗，抄起腰间汗巾不住抹汗。
　　穆易收起了“比武招亲”的锦旗，执住郭靖的手连声道谢慰问。
　　突然西边一阵喝道声响，十几名军汉健仆手执藤条，向两边乱打，驱逐闲人。众人纷纷往两旁让道。只见转角处六名壮汉抬着一顶金红大轿过来。
　　小王爷的众仆从叫道：“王妃来了！”小王爷皱眉骂道：“多事，谁去禀告王妃来着？”仆从不敢回答，待绣轿抬到比武场边，争着上前侍候。绣轿停下，只听得轿内一女子说：“怎么跟人打架了？大雪天里，也不穿长衣，当心着凉了！”声音甚是娇柔。
　　穆易远远听到这声音，好似被雷电劈中一般，耳中嗡的一声，神魂颠倒，情不自禁地缓缓走近轿边。只见轿内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手里拿着一块手帕，给小王爷拭去脸上汗水尘污，又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王爷脸有惭色，讪讪地道：“娘，我玩得很好，一点儿事都没有。”
　　王妃道：“快穿衣服，咱娘儿俩一起回去。”
　　穆易眼见那只雪白的手缩回轿中，轿前垂着一张暖帷，帷上以金丝绣着几朵牡丹。他瞪目凝望，大恨自己的目光为什么不能透过这张金碧辉煌的暖帷，一睹娇中佳人的芳容。
　　小王爷的一名随从走到郭靖跟前，拾起小王爷的锦袍，骂道：“小畜生，这件袍子给你弄成这个样子！”一名随着王妃而来的军汉举起藤条，刷地往郭靖头上猛抽下去。
　　郭靖侧身让开，随手钩住他的手腕，左脚扫出，这军汉扑地倒了。郭靖夺过藤条，在他背上刷刷刷猛抽三下，喝道：“谁叫你乱打人？”旁观的百姓先前有多人曾给众军汉藤条打中，这时见郭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不暗暗称快。其余十几名军汉高声叫骂，抢上去救援同伴，被郭靖一双双地提起，扔了出去。
　　小王爷大怒，喝道：“你还要猖狂？”接住郭靖迎面扔来的两名军汉，放在地上，跟着抢上前去，左足踢向郭靖的小腹。郭靖闪身进招，两人又斗了起来。
　　王妃连声喝止，小王爷对母亲似乎并不畏惧，颇有点儿恃宠而骄，回头叫道：“娘，你瞧我的！这乡下小子到京师来撒野，不好好给他吃点苦头，只怕他连自己老子姓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拆了数十招，小王爷卖弄精神，存心在母亲面前炫耀手段，只见他身形飘忽，掌法灵动。郭靖抵挡不住，又给他打中几拳，连摔两跤。
　　穆易这时再也顾不到别处，凝神注视轿子，只见绣帷一角微微掀起，露出一双秀眼、几缕鬓发，眼光中满是柔情关切，瞧着小王爷与郭靖相斗。穆易望着这双眼睛，身子犹如泥塑木雕般钉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郭靖虽接连输招，却愈战愈勇。小王爷连下杀手，只想伤得他无力再打，但郭靖皮糙肉厚，又练有上乘内功，身上吃几拳并不要紧。小王爷招术虽巧，拳脚上却未带强劲内力，一时也伤不了郭靖。小王爷突然十指成爪，不断戳出，以先前伤了穆易的阴毒手法抓向对手。郭靖使出分筋错骨手，也能抵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