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GL）》三月小雨

11、唱辛词

　　黄蓉曾听父亲说过陈玄风和梅超风偷盗经书之事，母亲也间接因此事难产而死。黄蓉自幼丧母，从未享受过温暖的母爱，怎能不怨恨陈玄风和梅超风？今日听江南六怪叫破那小王爷所使的九阴白骨爪，她虽然从没见过，但听父亲说过，知道此功源自被盗的经书中，和黑风双煞脱不开干系，而这个小王爷显然和黑风双煞有些瓜葛，黄蓉自然而然迁怒到他的身上，此刻见他又使这阴毒功夫，朗声说：“女真人都这般无耻下流、缺乏教养吗？比武招亲赢了，却不娶人家姑娘，还抢了她的绣花鞋，如此蛮不讲理的登徒子，真不知他父母是怎么教育出来的，我都替他们感到羞愧！”
　　朱聪刚才听她嘲笑韩宝驹，自然对她甚为厌恶，本拟郭靖比斗完后，就趁机教训教训她，此刻却听她谩骂金国小王爷，立时转嗔为喜，附和道：“姑娘说得不错！女真人是北方胡虏，最是蛮不讲理，粗野霸道。”江南六怪天不怕地不怕，其余五怪均大声称是，拍手叫好。
　　小王爷听了这般谩骂，气往上冲，怒气勃发，向后一跃退出战圈，怒视黄蓉，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京师撒泼？”
　　轿中王妃突然娇声喝道：“如此胡闹！快把人家姑娘的绣鞋还回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小王爷说：“娘，没有这回事，你别听他们胡说！”
　　王妃喝道：“你还要撒谎么？”婚姻大事，岂同儿戏，她听儿子不但不认错，而且出言狡辩，心中失望至极，因此语气极为严厉。
　　小王爷怒瞪黄蓉，从怀中摸出绣鞋，运劲向她打了过去。
　　黄蓉嘻嘻一笑，随手一抄，接住鞋子，说道：“你小子不听你娘的话，小心回家被打屁股！”
　　小王爷怒极，然而被母亲得知了这等丑事，眼下实在发作不得，只能以后再算此账，转身回到轿旁，说道：“娘，咱们回去吧。”
　　郭靖自来到这里后，就被比武招亲吸引，后来一直和小王爷纠缠不休，无暇他顾，此刻听黄蓉三言两语便说得小王爷归还了鞋子，不由得凝神向她瞧去，待看到她仙女一般的容颜后，立时呆住，再也不能侧目。
　　黄蓉感觉到他的视线，对他笑道：“傻小子，你在看什么呢？”
　　郭靖回神，羞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能言语。
　　就在这时，人群有人说声：“且慢！”一道灰色人影倏地走出，原来是个中年道人，他身披灰色道袍，手中拿着一柄拂尘。
　　小龙女一见这人，吃了一惊，心道：“怎么他也变年轻了？”这道人原来是全真七子中的玉阳子王处一，小龙女曾经见过他，因此认得，此刻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也变年轻了。
　　小王爷虽不知那句“且慢”是对谁说的，仍不免回头一看，心中顿时惴惴不安，想要溜之大吉。
　　王处一脸上好似罩了一层严霜，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是谁？”
　　小王爷本不想回答，突见那道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直射过来，心中一颤，不由得答道：“我叫完颜康，我师父的名号不能给你说。”
　　王处一又问：“你师父左颊上有一颗红痣，是不是？”
　　完颜康嘿嘿一笑，正想说句俏皮话，却听王处一冷哼一声，他心中一惊，点了点头。
　　王处一道：“我早料到你是丘师兄的弟子。哼，你师父传你武艺之前，对你说过什么话来？”
　　江南六怪听到他竟是丘处机的徒弟，均脸上变色，心中大震，暗想：“这小子叫完颜康，又是丘处机的徒弟，难道就是杨铁心的后人么？他怎么不姓杨，反而姓完颜，这不是认贼作父么？”六怪直勾勾地盯着完颜康，思绪纷涌，五味杂陈。
　　完颜康暗觉事情要糟，十分惶急，不由得心想：“今日之事要是被师父知道了，可不得了。”当即和颜悦色地说：“道长既识得家师，必是前辈，就请道长驾临舍下，待晚辈恭聆教益。”王处一哼了一声，尚未答话。完颜康又问郭靖：“请问尊姓大名？”郭靖说：“我叫郭靖。”完颜康向郭靖作了一揖，微笑道：“我与郭兄不打不相识。郭兄武艺，小弟佩服得紧，请郭兄与道长同到舍下，咱们交个朋友如何？”他心肠歹毒，想要把这识破自己师承的道人和给自己制造了不少麻烦的小子骗进府里，一网打尽。
　　郭靖转头看向六位师父。朱聪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查清完颜康的身世，势必要往王府走上一遭，于是向郭靖点了点头，郭靖便向完颜康点了点头。
　　完颜康又向王处一作了一揖，说道：“道长，晚辈在舍下恭候，你问赵王府便是。天寒地冻，正好围炉赏雪，就请来喝上几杯吧。”跨上仆从牵过来的骏马，缰绳一抖，纵马就向人群中奔去，竟不管马蹄是否会伤了旁人。众人纷纷闪避。
　　王处一见了他这副骄横的模样，心头更气。
　　穆易伫立在当地，目送王妃的轿子远远离去，痴痴呆呆，黯然销魂。他女儿见他神色有异，忙上前柔声问：“爹，你怎么了？”
　　穆易回过神来，心中哀叹一声，说道：“我没事。”转身走到江南六怪跟前，抱拳问道：“众位英雄可是江南七侠么？”
　　柯镇恶拱手说：“正是。”五怪也都拱手还礼。
　　穆易说：“久闻七侠英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列位侠士尊范，真是不胜之喜。”
　　柯镇恶说：“不敢当！”
　　那中年道人听说他们就是江南七怪，上前抱拳说：“贫道王处一有礼了。”
　　江南六怪连忙答礼。柯镇恶说：“原来是铁脚仙玉阳子王真人到了。”
　　王处一谦道：“真人二字，绝不敢当。”
　　六怪和王处一、穆易难免寒暄客套一番，一时说之不尽。
　　黄蓉拿着绣花鞋，笑吟吟地走到那少女面前，问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将鞋子递给她。
　　那少女伸手接过，敛衽施礼，说道：“我叫穆念慈，多谢姑娘仗义出手。”
　　黄蓉嘻嘻一笑，说道：“穆姐姐真是个大美人，难怪完颜康那登徒子都会对你着迷呢！”
　　穆念慈俏脸一红，说道：“姑娘说笑了。”
　　黄蓉笑道：“鞋子还了，我们也该走了。”转身一瞥间，见郭靖仍呆呆看着自己，佯怒道：“傻小子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郭靖满脸通红，又低下了头。穆念慈忍不住看了他几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黄蓉咯咯一笑，牵起小龙女的手，两人到路边牵了坐骑，飘然离去。
　　时值二月，立春早过，天气本已转热，不想突然袭来一阵寒流，天空飘飘扬扬下起雪来，且越下越大，只过半个时辰，地面上就积了寸许厚的一层雪。
　　黄蓉自小居住在东海外的温暖小岛上，从未见过如此大雪，她仰头观看天空白茫茫的鹅毛大雪，任片片洁白的雪花落在脸上，丝丝冰凉，直入心田，格外舒服。她心情欢畅，说道：“大雪中纵骑飞驰，想来别有一番情趣。龙姐姐，咱们何不试试？”
　　小龙女以前住在终南山上，每年都能看到大雪封山的景象，并不觉得下雪有什么稀奇，可黄蓉既然要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大雪天中，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两人纵骑疾驰，也不担心撞到人。一时之间，两位身穿白衣的绝色佳人，两匹白色坐骑，漫天飞雪的白色世界，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两人不辨方向，随意骑行，不多时出了城门，向城郊奔去。这时雪更大了，冷风吹拂，雪花扑面，放眼白茫茫的一片，野外人踪绝迹，奔出将近十里，忽然前面水光闪动，是一个小湖泊，湖中绿水荡漾，薄冰飘浮，点缀着堆堆白雪，煞是好看。湖边种着一排排梅树，梅花再加上冰晶雪花，更显皎洁。
　　两人纵骑靠近，惊起湖中数只水鸟。黄蓉见湖边停着一艘小船，喜道：“龙姐姐，咱们到湖中赏雪景去。”跃下骆驼，将它拴在旁边的树上，率先跳上小船，解开缆绳，拿起木桨。小龙女拴好白马，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船上，小船轻轻一阵晃动。
　　黄蓉划动船桨，小船分开冰雪水面，缓缓向湖心飘去。小船很快驶到湖心，黄蓉放下船桨，环顾四周，见湖边梅树上落满白雪，已分不清枝上的到底是梅花还是雪花，却又有一种全新的美感。黄蓉触景生情，说道：“龙姐姐，我唱首曲儿给你听。” 她微微侧过了头，斜倚舟边，一缕天籁清音在飞雪中飘荡开来：
　　“雁霜寒透幕。正护月云轻，嫩冰犹薄。溪奁照梳掠。想含香弄粉，艳妆难学。玉肌瘦弱。更重重、龙绡衬著。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
　　“寂寞。家山何在，雪后园林，水边楼阁。瑶池旧约。鳞鸿更仗谁托。粉蝶儿只解，寻桃觅柳，开遍南枝未觉。但伤心，冷落黄昏，数声画角。”
　　小龙女凝神倾听，只觉她清音娇柔，低回婉转，满含缠绵温存之意。小龙女听出她唱的词牌是《瑞鹤仙》，北宋黄庭坚、周邦彦等人都为这词牌填过词，但她却不知黄蓉唱的咏梅词是何人所作，等她唱完，问道：“蓉儿，这词是谁作的？”
　　黄蓉奇道：“龙姐姐竟然不知道么？”小龙女摇了摇头。黄蓉说：“这词是辛弃疾作的，你听说过他么？”小龙女又摇了摇头。黄蓉说：“辛弃疾不仅是当世最有名的大词人，而且是位爱国爱民的好官。如今北方沦陷在金人手中，岳飞他们都给奸臣害死了，现在只有辛弃疾还在力图收复失地。”
　　小龙女点点头。古墓中收藏的诗书都是前人所作，当世名家许多词作虽然传唱极广，但小龙女足不出户，不知外界年月，自然没有听过了。
　　黄蓉和小龙女都是自小身处世外，没有很深的家国情怀，抗金收复失地等国家大事，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她们不甚在意。
　　两人在湖中赏玩一阵儿，将船划到岸边，上岸牵了坐骑，回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