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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百年河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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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童若是降世,何止是腥风血雨。
尸身用百名幼儿的精血喂养百年,那百名幼儿的怨气也会渗透到尸身。且这死婴的生父是半仙之体,其念力也会强于普通孩子,再吸收百名幼儿的怨气,成为魔童的几率极大。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死婴。
师徒二人面面相望,皆从对方眸中看到凝重之色。不等尘渊提醒,谢远迅速拿出卷轴打开,皱眉问道:“璟央仙君,这五年来你可曾去找过那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换了一种说法,“可曾找过那孩子?”
璟央颔首道:“寻过,但未找到丝毫踪迹。”
谢远支手托腮,思忖了半晌,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指尖在卷轴上划来划去,最后在芜城西方几座小城定住,抬头问道:“此处可曾寻觅过?”
璟央定睛望向他,神色讶异:“谢小兄弟是如何想到此处的?不过,我去此处寻过,并未发现孩子踪影。”
见他挑眉打量自己,谢远冷笑几声,语带讥诮:“原来,仙君也知道去这几座小城寻找。那仙君方才为河童辩解之言愈加可笑。愿打愿挨?那你们何曾问过这几座小城是否愿打愿挨?”
之前尘渊便提过东水西引,谢远还抱有几分怀疑,如今见璟央仙君的神情,恐怕八/九不离十了。
一旁的尘渊沉声道:“璟央,你这次犯的过错委实严重。”
璟央闻言面露颓然之色,戚戚道:“我知晓我有不能推脱的罪过,但如今还请二位帮忙先找到孩子,到时我自会给苍生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客栈外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洪亮的声音,“城主大人驾到,闲者避让。”
三人皆朝门外看去,只见一群人声势浩大向客栈走来。掌柜与伙计见状,连忙跑到门前相迎,朝为首的身着紫金蟒袍男子跪拜道:“小人拜见城主大人。”
那男子四十岁左右,面容冷峻,眉毛上挑,似是长久位于高位的缘故,神色中露出一股高高在上之意。他并未给跪在地上的二人半分眼神,而是径直越过他们,抬脚跨过门槛,向大堂扫视半圈,待望见谢远三人,才露出几分客气的笑。
只见男子径直走上前,朝着他们拱手道:“想必几位便是捉到那河妖的能人异士了吧。吾是此地的县令,诸位可直唤吾本名,刘忠。”
见尘渊与璟央并没有开口之意,谢远淡淡地道:“不知刘大人到访有何贵事?”
一个小小的县令,排场甚大,还让当地的百姓唤他城主大人。前世的无天自问有时虽然傲慢了些,但也不像眼前这人此般目中无人。
谢远查阅过当地的县志,知晓此地的县令百年来皆为刘姓之人。刘氏家族盘踞芜城几百年,自然是觉得高人一等。然而在谢远三人摆排场,当真是自不量力,极为可笑。
刘忠见三人并未对自己有丝毫敬意,面色闪过一丝微愠,不过又被他极快地隐藏起来。他朝唯一肯搭理他的谢远道:“我听闻二位昨夜捉了那河妖,可否能将河妖交与我处置?”
“不可。”谢远拒绝地干脆利落,直教刘忠顿时愣住。
只愣了几息,刘忠依然满面笑容地道:“几位留着那河妖也没何用处,不如与我做些交换。”
谢远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刘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想杀人灭口。你与那河妖暗自里做了多少勾当,此时倒是怕她出卖你。我实话告诉你,为时已晚。你们所做的一切天界的仙君已然知晓。我劝你和刘氏尽快自行向神明请罪吧。”
见自己龌龊的心思已被人揭发,刘忠也不再装客气,而是盛气凌人地喝道:“竖子岂敢如此与我说话!你可知我们在天界是有仙君护佑的。”
尘渊瞥了一眼璟央,随即冷冷地问刘忠:“你说的仙君可是璟央?”
闻言,刘忠露出得意之色,朗声道:“既然知道,还不快快将那河妖乖乖交出来。”
见状,尘渊对身侧始终不发一言的璟央道:“纵容刘氏借你之名欺压百姓,璟央,这一过,你可认?”
话音未落,刘忠便急忙看向璟央,端详许久,见他与家中供奉的仙君确有几分相似,这才彻底傻了眼,瘫倒在地上。
谢远起身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呸,自家仙君站在你面前都不认识,还敢拿出来狗仗人势。”
尘渊闻声提醒道:“阿远,不可说脏字。”
“是,师父。”谢远乖乖地坐回凳子上。
而璟央则深深叹了口气。自百年前,便有一股郁闷之气压在他心头,教他事事装作恍若未闻。就算在天界做仙君也不自在。如今这一桩桩被人挖了出来,他倒觉得畅快了不少。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若知今日如此,当初早早拒了晴月,或是自幼就入了道观,不,不应该入道观,应是按照普通人的人生行迹去参加会试,或许便不会陷入今日这般局面。
若是谢远能听到他心中所想,定然会骂他,按照他这种做事犹犹豫豫,不反对也不拒绝,什么好事都想得到,什么义务都不想履行的性子,任何日子都不会好过。
当然谢远不知他所想,尘渊也自然不知。
事到如今,还是先找到死婴较为重要。尘渊起身对璟央道:“我与阿远准备去那几个小城看看,你是与我们一道还是留下善后。”
璟央回道:“我留下来吧。”
尘渊见状,也不再多言,唤上谢远便启程赶往西边的临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尘渊施展瞬移术,二人顿时出现在临城城门下。
谢远抬头望了一眼城门,问道:“师父,你为何让璟央独自留下?你不怕他跑了吗?”
“阿远,他引我们入那个小镇就意味着他也不想再躲避了。”尘渊耐心解释道。
谢远颔首道:“也是。”随即他便不再思量此事,而是抬头仔细打量着城门。
高大的铜门上面锈迹斑斑,应是经常在水中浸泡所致。城楼上的牌匾却是崭新明亮,在日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
城门处有官兵在例行检查入城人的文凭路引。谢远环视一周,见这里的百姓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疲于奔命,反而一副安居乐业之态,轻轻笑道:“看来,这五年给了临城喘气的机会。不过,师父,那河妖为何从未怀疑临城,反而一直在报复芜城?”
见尘渊盯着城门半晌未回应,谢远扯了扯他的衣袖,唤道:“师父?”
“嗯。”尘渊应道,“我方才用神念问了河童,她回道是因为偷走孩子之人留了一方手帕,上面写道‘今吾取走汝子,望汝切勿再以活婴填江’。故而,她认为是芜城之人做下的。”
一方手帕,短短两句,道尽了为人父母的辛酸。百年间,芜城已有百名幼儿葬身江底。虽说在历史长河里,多少婴孩未到成年便夭折魂归冥海,父母虽是难过,但随着岁月流逝,总能抚平心底伤痕。但若是被扔进江底饲养妖魔,爱子如命的父母总归是意难平。
晴月也是为人母,故而她以为是芜城家有婴孩之人为了防止自己的孩子被选中,故而铤而走险偷走她的孩子。
但谢远却不这么认为。他望向城楼上的牌匾,暗暗思忖,连一位仙君都找不到的死婴能藏住哪里。
思量间,师徒二人已通过官兵的审查走进城内。
城内主道两侧的房屋虽然还残留一些残垣断壁,但多数都是新建的瓦房,屹立在日光下,让这座小城如获新生。沿着主道走了许久,观望了半晌,谢远不由出声问道:“城中凡人以前都住在哪里?难道也如芜城那般,住在山丘上?”
尘渊指了指远处耸立的高台,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待走近以后,谢远啧啧乍舌,连连称赞:“真是大手笔啊。”可不是嘛,一般城中也会设高台,但多为祭祀祈福所用,不会超过五丈,然此座高台却有二十来丈,占地有百亩左右。高台四角皆设了台阶。
二人拾级而上,谢远时而轻叩石壁,时而触摸石壁上的青苔,一路划过。尘渊温声提醒道:“仔细划到手。”
“无碍。”谢远朝他笑了笑。
台阶很长,足有百余层,教人不难想象其建造之艰难。
台阶最高处也有官兵把守,他们皆面露凶相,对师徒二人高声喝道:“这里不欢迎外人,还请二位哪里来的便回到哪里去。”
尘渊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几位官兵随即双眸迷茫,恍惚了片刻,方恢复清明,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县太爷请的贵客,这边请。”
有城兵引路,二人一路顺畅。途中,谢远环顾四周,只见这高台之上俨然被打造成临时的避难所,一座座茅屋散布四周。如今这茅屋皆是空的。
临城百姓显然是已搬回原居所,这高台便空置下来。
然依这城兵之言,此次的县衙似乎还留在这高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