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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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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者一死,有再多证据也只能定为谋杀未遂,不巧破劫城的传统是谋杀未遂不算罪,下回再战多多努力,宫念为自己侥幸存活感到稍许挫败,显而易见他们一大家子的传统真的“诲人不倦”。
既然收集证据没有多大用处,顶多换一个不痛不痒的警告给宫无咎,这对叔侄的恩怨早就排进盘口里面的生死赌局,不知道的才算孤陋寡闻。
于是他得了清闲,分心思在替二王子效力上,得知王太子监国后慢慢开始拉拢他自己的党羽势力,并且从消息分析有意不带着上大夫玩。
明明从职位上看三公九卿方为上品,现实情况是太-子-党里左相与上大夫的权力不相上下,甚至通常来说宫无咎的话更管用点。
王太子与其党羽在东市公款吃喝,宫念乘车跟着闲逛,结果见到楼上小窗半开,伊人凭栏倦看,正是他那位精神有问题的叔叔端起一盏雨前清往街对面的雅间眺望。
就算你不带上他促进君臣之谊,也拦不住一个特类权臣尾随然后隔着一条街监视。
宫念并不奇怪会见到他,宫无咎望向楼下的时候也是表情平静,当叔叔的人莞尔一笑,挑眉歪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继续朝着对街培养闲情雅致的淡定神态。
修行者目力极佳,或许对着一排绒布帘封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也能看出什么不同吧。
跑堂的很快替宫无咎传话请侄砸上楼,宫念被他之前不合常理的暗算搞得有些摸不准以往经验,前思后想躲不过十五就镇静赴约。
到了屋内,宫无咎保持之前倚栏姿势不变,配合今日天朗气清,看起来像个寻常的出游仕人。
“叔父。”
“哦,念儿安好。”
“……劳叔父记挂。”
宫无咎放下茶杯,从果品盘里取了点松子解馋,就那样斜靠纱窗,闲话说:“念儿许久不来叔父这边,尽力事主确实好,但也别忘了关切家中长辈,叔父很是想念乖侄儿你的。”
每当面对这位亲叔叔,宫念就确信自己很有涵养和忍耐力。
“侄儿谨记叔父之言,今后定时时记得与叔父亲近。”
“好,乖侄儿就是贴心。”宫无咎笑得似有好事将近,又道:“叔父家里来了一位中原的客人,实乃人中绝品,玉骨天成冷星为魂,姿容甚美谪仙催雪。”
不待话音落下破劫城少主即已浑身惊颤,眼里的慌乱都等不及掩饰收敛。
“我就猜到,念儿对这新鲜事会感兴趣。”
普遍来说,遇到救命之恩是一场刻意安排的算计都会叫人愤恨难平,可眼下少城主反倒真情愿那是个精妙的圈套,或许这世上那些真挚美好给人希望的东西遭到毁坏就是如此痛苦的持久伤害。
并不是每桩善行都能得到好报,尤其是参与卷入此类狠毒阴谋后更难以得到善果。
“怎么?念儿莫非认识他?”
看着目光如死一般的俘虏,少城主悚然想起叔父虽总被父亲压制,仍旧是元婴期的底子,亲自动手摄来一个多管闲事的晚辈并不困难,对于非血亲的外人,手段自当更直接残忍。
宫无咎在私人兴趣上就会变得有点接近孩童一般“天真”,上下左右细致观察流连,兴奋地自言自语:“哎呀!实乃大幸,原来还心痛那些旧物,如今有了这个,十个,不,百个都换不来。绝品!孤品!妙,绝妙之宝。”
小心地提起未来镇宅藏品的下巴,对着那张颜貌痴痴说道:“为难,此物甚妙,该如何保留那种神态,考验技术啊,嗯……要谨慎处理,必须准备详尽的方案,值得,这宝贝值得多花心血,呵呵呵。”
杀气转瞬即逝,宫无咎猛地回头看向表情僵硬的宫念,疑惑似地歪头询问:“念儿?你怎么了?哦,要是你认识他,叔父可以送给你哦。”
“……恭喜叔父……得此…珍品。”
“是啊,念儿与叔父的眼光一样好。来,念儿看看,说一说何处最美。”
“……目为出入神之所。”
宫无咎大笑鼓掌,夸赞道:“一语中的。今日误了念儿的公务,叔父要陪个不是,虽说绝品难得,自家乖侄儿中意的,做叔叔的应该有所表示,且待叔父取出一目赠予念儿。”
话音方落,翻手持一玲珑瓷盅似的专用物件便要采撷,两指在眉弓摁住,凝神静气往下扣去,那瓷盅边缘甚为锋利,不过蝶覆的力道即红泪成行,但听闻底下这冰心玉树细微一颤,耳后暴起森寒杀意。
叔侄死斗倒不算稀奇,怪就怪在后生越阶强攻,破劫城的好子弟们惯于防备冷箭,没一眨眼的功夫就招招式式游刃有余。
宫念见他此时神情阴狠诡诈,晓得自己终究不是对手,宫无咎不过是想慢慢戏弄他,好满足扭曲的猎杀嗜好。
“宫无咎!看看这是什么!”
逗弄戏谑正愉快着的宫无咎手诀一顿,蹙眉盯着那面令牌,接着忍不住满面调笑:“乖侄儿,叔父不是同你说过,你若是想要,送给你就是了,何必请出这贵重物事儿,多不持家计。”
那令牌也不算什么厉害法宝,催发一次的限度,顶多对老仙这些血脉传人更有镇压效果。以这对叔侄的实力差距,当真发动后宫念也要去掉大半条命了。
“废话少说!你若妄动,我绝不迟疑。”
宫无咎沉默稍时,忽然肆意大笑数声,眉眼恍如荒冢野狐,歪头笑叹:“有意思。”
“可我偏喜欢你父子二人不如意的好看颜色,件件好事让你等占着,凭什么?嗯?”
随着他成竹在胸的讥笑恶语,宫念身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的人佝偻抽搐,口角溢血,痛苦不堪。
宫念一眼便认出这症状因何而起,城内七日尽的手段,穿肠、腐脏、剔筋、竭髓、活曝、蛀噬,除非判决过了刑肉身的界限,这已是最大的惩处力度。
并且由于修行者体质坚韧,如有贵人相助哪怕熬到最后一日改判也救得回来,因此是个既能警示又留了余地的刑罚。
“宫无咎!!汝不为人子!”
被侄儿如此谩骂,宫无咎丝毫不在乎,反倒劝诱地说:“好侄儿,你这般心疼他,还不赶快回去请人解了此咒,我今日定不阻拦你。”
宫念面上浑一煞白,青筋暴起,定睛对宫无咎冷冷道:“宫无咎,终有一日我必屠你。”
“奉陪到……!啊!”原本心情舒畅地答复着,不曾料到宫念会有此一手,莫不是平日在他身边久了,终究染了点疯症。
手起头落,宫念让那蓝绿幽芒一晃眼,来不及处理趁机遁地而走的元婴。他本来就无后继之力,更借不来老祖宗的落魂宝瓶,宫无咎又是根基稳固的元婴修士,怎会赤条条光着元婴不做任何修炼防护。
“呵……”少城主走到剑修身边,膝盖一软跪下省力,服了丹丸后伸手去探,却猛然如坠冰窖透骨凄寒。
“……喂…”他低唤了一声,指腹终于触及这块玄冰,不知悲悯地夺取他人温度。
少城主将手收回袖中,静静看了有一时半刻,然后细致地收拾那张面容,拂去血痂,敛起伤痕,此时瞧着,反倒添了安详精致容易相处的感觉。
“你……那日…不与我……说清名号,眼下…如何替你……立碑……”
“故而我常言,你等正道食古不化的弟子,最是蠢顿……”
“列易寒!你逞什么英雄好汉!”
少城主霎时僵住,只觉得眼前走马观花,头颅昏沉又时而刺痛,玉簪委地披发狂乱,最后冷汗淋漓浑身颤栗清醒过来。
他疾步跑去身首异处的另一具尸首边,将凝固惊愕的首级往断口上合了合,即将于沉寂中爆发的前一步,耳畔传来煞为剔透慧敏的女声:“不必慌乱,他稍后即来。”
“殿下。”
明淳毓视线在那具样貌熟悉的全尸上停留了会儿,不悲不喜地评说到:“少城主却是个痴情的人。”
他那心思算不得深埋的秘密,多多少少让外人原就觉着关系非同一般,只不过未及此时清楚明白,因此得了王女的话,引无极眼中明暗起伏几下,便仰起头来神色内敛平静地等待人复来。
这人贯是不重仪态,衣衫不平方从哪里爬起来的匆匆模样,歪歪斜斜冲了几步,与今儿被算计的看对了眼,脖子不老实地扭了扭,双目噌的放光,大喜道:“成了?”
不知道是不是成了条件反射,引无极一掌捂住额头,长叹息着就被迎上来的老友砰砰在臂膀上报复似的重拍了两记。
李四喜抓住破劫玄孙就是瞎晃,傻笑连连然后转头对无语状的明淳毓显摆得意道:“啊哈哈,王女姐姐,我就说这招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