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玉脂青烟冷》流火追凉

13、第十二章 一日半眠

　　“不想去上朝啊……”，我四肢无力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昨夜的酒冲劲还是太大，睡了一宿愣是觉得没睡醒。这是什么酒啊？还有安眠的作用吗？
　　阿祐一早就回来了，衣服都黏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是夜露寒重还是汗水黏腻所致。他似乎知道了我昨晚有被李冼骚扰的事，看来那个被李冼打昏的暗卫已经跟他汇报了吧。一脸深深自责的样子。
　　“好啦，其实也没什么事，我那么聪明当然不会让他占便宜的。”
　　阿祐听到“占便宜”三个字，眉头蹙的更厉害了。
　　看来这事他是要耿耿于怀了，我叹了口气，严肃道：“有件事我倒是想要找你商量。”说着拿起我藏好的那枚带羽毛的银针。“这是昨晚有人射到李冼身上的暗器，我大概闻了下，主要是麻药，似乎没有喂什么毒，你拿去邙山调查下，有了结果就回来跟我和娘说明情况。”
　　阿祐眉头蹙的更紧了，“这来回邙山最快也需一天的时间，你的安全……”
　　我无力地挥一挥手，温柔道：“你不必担心，我这两天打算告假在家，不会出门的，等你回来了再出门，好不好？”说罢便曳着他的臂袖。
　　阿祐的眉头总算是松了松，微微转过脸，道：“……好”
　　“你跟娘说明一下就马上出发吧？我等你回来。”
　　“好。”
　　不一会儿高若丽已然穿戴整齐准备上朝的样子来到我的房间，她温柔地探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垂下眼，小心翼翼得央求道，“唔……这两天能不上朝吗？”
　　高若丽看着我一怔，随后温柔地将我脸庞的发丝拢到耳后，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可不像你平时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哦？”
　　我把昨天和李冼在太女庭院的事简略地说了下经过，略过了李冼骚扰的细节，“唔……反正昨晚大家都看到我被李冼灌酒灌得厉害，今天上不了朝也情有可原，而且……这两天我还是避着他比较好，如果真有什么人要暗算李冼，我也最好与他保持距离，等阿祐有结果回来了再说。”
　　高若丽略微思考了下，道：“现在也只能如此了。竟然有人能出入太女府暗算皇子，这等武功可不是一般人，的确不可掉以轻心。”她轻轻抚着我的额发，温柔道：“好啦，前阵子你忙着工部的河道修缮工作也够累了，我替你禀报朝廷，告假三天，正好让你好好休息。你之前那么拼命我还担心你身子会垮。”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
　　我连忙拉住她的手，一顿撒娇：“还是娘心疼我。”
　　高若丽轻轻一点我的鼻尖，微笑道：“鬼机灵，真会说话。”慢慢起身，“你这几天就在家中休息吧，等杨祐回来了再说。”说罢离开了我的房间。
　　呆呆地望着床顶，突然觉得有很多思绪都涌进脑海里，十分零碎的片段在头脑中断断续续地闪现，似乎能抓到什么重要的讯息，但是却错过了，怎么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迷迷糊糊，等再次睡醒了，似乎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坐起身来感觉自己酒醒了，拖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瞅了一眼桌上的糕点，可惜刚起床没什么胃口……抓了桌上的一杯微凉的茶，就飘到房间前的小庭院，在紫藤花架下面捧着茶惬意地猫了起来。
　　望望头顶的太阳也不是特别刺眼，今天的云朵像是不要钱的面粉一样撒了一滩又一滩的。
　　心里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神游。
　　现在看着每天都是云淡风轻的日子，似乎惬意得很，可是这样的大国，就像大海一样，表面上风平浪静，深海处其实早已暗潮涌动，只是等这个暗潮真的浮出海面的时候，可是要把这海里的鱼鱼蟹蟹都给搅惨了。
　　当年女皇在政治漩涡中得以生存，为了防止他国的趁虚而入，大力发展商业，的确使大周朝迅速地恢复了低迷的经济情况。同时也使女皇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和支持，可是一味地谋取财富，缺乏律法的约束，最后的结果就是社会不公，不公的社会就是贫富差距增大。作为大周朝每一个普通子民，可以突破自身阶层通过才能进入国家决策中心的科举制没有怠废，“文武艺德”科举从某种程度上稳定了基层的民心，可是律法的不公，追求金钱的风气，使一些毒手慢慢伸向了科举……而今，女皇的继承人似乎也变的有些悬而未选，太女李游和二皇女李沁目前都没有生下子女，太女宅心仁厚却缺乏政治智慧，支持她的多为当年受过帝君恩泽的老臣，二皇女很有政治才能，有谋略如果她上台说不定可以解决很多社会问题，因此很多臣子都拥护她。现在的世道，需要的是一位什么样的君主，才能抚慰民心，顺应天命，延续大周朝的昌隆兴旺，这想必是女皇每日所思的重心吧。
　　选谁呢？也许这对于女皇而言，也是一件悬而未决的难事吧。
　　似乎上天也在考验着大周王朝，不仅可能的王储继承人到目前都没有子息，仅存的几个皇子中，三皇子本已到了婚娶的年龄，却因自身“好男风”的传闻早已传遍了大周朝的都城，似乎也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守活寡。而六皇子年龄尚小深养在宫中，没有任何背景的他，精明的大臣们也没有太大的积极性。子息代表着延续，这个问题好似一个暗流，静静地在幽深的海底盘桓酝酿。
　　望着眼前这白云悠悠的蓝天，我抿了一口茶，闭上眼呆呆地想着，这大周朝的平静还能持续多久呢？
　　“嗒嗒嗒”闭着眼，听觉似乎愈加灵敏，听着这脚步声，是有人来了吧？唔……还不止一个人。
　　微微眯着眼向脚步声的来源偷看，呵呵，原来是房狐狸……和六皇子！？
　　只见房狐狸打量着我的庭院，而六皇子一下子就找到了猫在葡萄藤下的我，正对着我温和地微笑。哎，不得不说，六皇子这样的笑好温柔……
　　“今天不上朝，原来是躲在这里。”房狐狸顺着六皇子李冶的目光总算是找到我了。
　　李冶温柔地上上下下打量我，似乎在观察我是否有任何不适。
　　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小声道：“昨晚饮酒过多，所以今早身体不爽，没有什么大碍。”
　　提到这，李冶似乎对于昨晚我替他喝酒的事有些内疚，眼神下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狐狸的目光在我和李冶之间游弋了下，嘴角扯出个不咸不淡的微笑。
　　为了打破尴尬，我朝他们一笑，道：“你们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儿啊？”
　　“听闻你要告假三天，就想过来看看你……”房狐狸突然诡异地一笑，用扇子轻轻一指李冶，道：“不过我主要是奉太女之命护送六皇子来此。”
　　李冶被点到名，脸微微一红，道：“我是听闻你今日不上朝，所，所以担心你是不是昨日醉酒的关系……”说着，拎起手中的一包东西，道：“这是解酒养胃的药方，我想带给你的。”
　　“多谢六皇子殿下，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好……”
　　“对了。”一直不做声的房狐狸插道：“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疑惑道。
　　“呵呵。”房狐狸将扇子轻轻抵住下唇，不紧不慢地说：“今日一早，三皇子李冼就被一纸诏书急急下派去了江南。”狐狸眼角微微上翘，轻笑道：“据说，他还躺在床榻之上，就被宣旨的太监吵醒，迷迷糊糊地上路了。”
　　哇，这不是天大的好事，本来我还担心李冼这两天找上门来，这样就可以松口气了。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喜悦之情，房狐狸双眼一眯，揶揄道：“怎么？你似乎很开心呐？”
　　“……”要你管，我心中腹诽。正想着怎么反驳他。
　　突然“咕……”我的肚子却先声夺人地发出一声惨叫。
　　一下子，三个人都安静了，风，静静地吹过庭院。
　　“噗……哈哈”房狐狸用扇子抵着唇，扭过头，毫不留情地笑起来。
　　李冶低着头，但是光看他那肩膀筛糠似的抖动，就知道他在憋笑。
　　“早知道应该把桌上的点子一并拿出来的。”我小声地哼哼道。
　　“我去帮你拿来吧。”说着，李冶就起身向我的房间走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阻止道：“哎。别了，我怎么好意思让皇子殿下帮我拿东西！”
　　李冶回望着我，盯了一会儿我抓着他手臂的手，用另一只手敷在我抓着他的手背上轻轻一抓，温柔地一笑道：“我去去就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貌似摸了一把男人的手，感受着手背上有点微微灼热的温度，李冶已经离开了我的视线了。
　　“咳咳……其实我到这里还有件事想要告诉你。”抬头，房狐狸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什么事？”
　　房狐狸一改之前的戏谑，严肃道：“今日早朝的时候，二皇女向女皇自请负责沿岸商铺的地下水工程。”说罢，盯着我的脸，似乎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眉头一皱，道：“关于地下水工程的事宜我昨日在太女府跟你说过后，再也没跟人提过。”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压低声音道：“你这么问，难道是怀疑有人……”
　　“呵呵，其实这样说太贸贸然了。”
　　不过，二皇女会想到选择沿岸商铺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这样的利益的确显而易见吧。而且……我踌躇了下，勾唇一笑，道：“实际上，选城西陋巷也并不见得不好。”
　　“哦？为什么？”房荻秋，轻轻合上扇子，嘴角微翘，认真地看向我。
　　“因为……出题人是女皇陛下，她希望的，才是最好的。”
　　房荻秋，微眯双眼，静静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长孙公子在工部任职真是可惜了。”房狐狸首先打破沉默。
　　“我倒不觉得。”
　　“哦？怎么说？”
　　望着逐渐露出红色的天空，我轻声道：“我只希望自己的才能能为都城的百姓做些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事。”
　　“……”
　　忽然，一阵风从我背后吹来，我隐隐闻到一股香气，微微转头，只见李冶仔细地捧着一盘糕点向我走来。他在我跟前停下，我连忙道谢，抓了一块糕点就放进嘴里大口咀嚼。
　　李冶笑得温柔，给我的茶杯里续上茶水，端给我道：“喝口水，别噎着了。”
　　看着他对我的这份温柔体贴，我突然想起了温润如玉的阿贺哥哥，以前他在我身边，每次看到我急着吃糕点，也会给我端上一杯水，宠溺地嗔怪我。
　　“你……怎么了？”可能是发现我的走神，李冶小心翼翼地问我。
　　“没什么。”我抬起头，对他一笑道：“六皇子殿下真是体贴啊。”
　　李冶低下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缓慢地抬起头，双眼认真地看着我说：“李冶，你以后就叫我李冶。”
　　我一愣，但是看着他紧紧地抿着唇，一副执拗的样子，不禁笑了。
　　“好……李冶。”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繁花千树，万芳娇羞。
　　送走房狐狸和李冶，我回到房间，吩咐人把李冶带来的醒酒药煎了喝了一碗，便迷迷糊糊地又到床上睡觉了，心想着依照阿祐的性子，一定会觉得把我一人留在府中还是会放心不下，说不定晚上他就会赶回来了，到时候再醒就好。
　　傍晚时分，我睡得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感觉床前站着一个人，呵呵，阿祐果然赶回来了，我也不急着睁眼，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道：“阿祐，你从邙山回来啦？银针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哎，好困，看来之前我真的累到了，不想醒啊。
　　半饷，听不到阿祐的回答，我有点奇怪，突然警铃大响，该不会是……我立刻翻身重新转向床前，还没等我来得及看清什么，只感觉一块带有异香的布块一下子蒙住了我的脸，一股强烈的麻痹感蔓延在整张脸上，是谁？在我最后的弥留的一点意识里，我只记得自己在软下去的片刻，靠在一个人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