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玉脂青烟冷》流火追凉

12、第十一章 宴会奇遇

　　“那个，阿睿表弟，有件事想要麻烦你啊。”步入宴会之前，太女殿下把我拉到一边。
　　“什么事？请殿下尽管吩咐。”我低头恭敬道。
　　“嘿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六弟——李冶，他平日一直都在宫中，没怎么出来过，我担心他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等会儿宴会之上，我把你的位置和他安排在一起，逢人敬酒啥的，你帮我多照看他，我怕他不懂拒绝。”太女又轻轻拍拍我的肩，凑到我耳畔道：“小时候他还特意向我问过你，说我大婚那日你们两见过，他对你印象很深。他常年在宫中，朋友不多，你们年龄相若，应该也比较容易聊得来。”说罢，太女期盼地看着我。
　　原来如此，难怪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激动的样子，他就是小时候那个被李冼欺负的小皇子。当年他那倔强的眼神至今也令我难忘。
　　我抬头对太女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一定会好好照看他，太女放心吧。”
　　“哈哈，那我就放心啦。”说着，太女拉着我进了宴会。
　　到了座位旁，李冶已经端坐在那儿，我微微欠身落了座，侧过脸对着李冶大方地一笑道：“太女殿下吩咐我好好照顾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李冶看到我的笑脸愣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宴会之上，虽说是来宾众多，但是实际上很多人都是生面孔，我也就跟着李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是他似乎并不善于交际，总是安静地听我说话，温柔地看着我，认真地点头表达同意。其实我也想不出跟他说什么，只是随意地说着最近的见闻。不知不觉中，我手舞足蹈地描绘着，而他不时地莞尔一笑。正说得投机，突然斜斜插入一个人的声音。
　　“想不到，长孙公子和六弟相谈甚欢啊。”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横插进来。
　　我这时才意识到，不远处的太女殿下，武碧海，房狐狸都看向了这边，而说出这句话的人，偏偏就是我躲之不及的三皇子李冼，他正站在我们的席前。
　　李冶看到他，原本的笑容一下子收住，低着头，恭敬地起身准备向李冼行礼。李冼轻瞥了李冶一眼，抬手止住了李冶的行礼，勾唇一笑道：“在这酒宴之上就别行什么礼了。”低头看到长孙睿无动于衷的样子，李冼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轻笑一声，面对着李冶，目光却盯着长孙睿，拍手道：“我这次带来了外藩进贡的佳酿，不如在此跟六弟分享下。”
　　不容李冶有任何拒绝的机会，李冼的仆从已经将美酒呈了上来。还未打开酒壶，一股浓烈的酒香已经飘满整个大殿，不少宾客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佳酿啊佳酿”然而我却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种佳酿恐怕后劲也不小吧？看着身边李冶那副感觉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这酒怕他是承受不住的吧？
　　李冼一脸戏谑地挑衅，似乎在说“这一次你还想救他吗？那就替他喝了！”
　　真的好想揍他……
　　不想喝啊……转头望向太女的方向，她脸上有点焦急，给了我一个“你快抢酒啊！”的眼神。
　　好吧……我入地狱也不能让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孩子入地狱啊，回给太女一个“你欠我一个大人情啊！”的毅然表情，我回身一边轻轻按下李冶准备接下酒杯的手，一边迎向三皇子李冼谄媚道：“殿下，这酒如此醇美，不如赏给我吧？”希望这酒只是闻着香，劲儿不大……
　　李冼慢慢收住了笑容，眼神有点复杂地看着我，好像有点怒意又好像有点不甘，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毛一挑，悠悠道，“那这杯赏给你，剩下的还是给……”他还想给李冶酒喝吗？不行！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情急之下一把曳住李冼的衣袖，急道：“都赏给我吧！”一脸认真地望住李冼。
　　李冼本来有点轻描淡写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高深莫测地看着长孙睿，再狠狠地瞪了眼李冶，而李冶只是不咸不淡地望着地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好啊……”李冼漫不经心地举起呈上来的一壶酒，“不如……你现在就喝下吧。”
　　“你还好吗……”李冶扶着我坐到席位上。
　　“没事……”我勉强扯出个微笑，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安慰道：“小事啦。”可惜肚子里却是一阵翻江倒海，这酒的后劲也太大了。呃……感觉喝多了。
　　李冶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先离开下。”肚子感觉好涨啊，必须要去如厕下。
　　“我，我陪你去吧。”李冶抬起头有点羞涩地说道。
　　我摆了摆手，勉强道：“没事的，去去就回。”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宴会的大殿。
　　解决完“人生大事”，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走在太女府偌大的庭院里，突然有点虚幻的感觉，时间流动得好慢好慢，慢到可以清楚地看到风掠过竹叶的瞬间，清冽的风吹过我的脸庞，让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本来被酒精封闭的五感也即刻敏锐了起来。周围静静的，我似乎捕捉到一丝……唔。
　　“磨磨蹭蹭的现在才出来……”李冼在我的耳畔吐着温热的呼吸。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若有似无的醇厚酒香紧紧地包围着我。一只手捂着我的嘴，另一只手还不老实地扶着我的腰线摩挲着。
　　这个大色狼！我的暗卫这时候去哪儿了？
　　似乎感受到我的想法，李冼有点得意地咬着我的耳朵道：“想找暗卫？今天你的暗卫状态似乎不太好啊，几下子就被我弄晕了。”
　　……如此说来李冼武功不低。切，麻烦。看来，来硬的不行啊。
　　我放弃了挣扎，尽量放松整个紧绷的身体，慢慢地靠在李冼身上，将原本挣扎的双手慢慢地盖上他得手背处，一副很顺从的样子。
　　“学乖了？”李冼邪邪的一笑，诱惑道“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很温柔的。”捂着我嘴巴的手松了一些，觉察到他已经放松了警惕，我更加努力地让自己显得柔弱，必须想点事情让我能哭出来才行啊！想什么呢？呃……厨房里那条老死的大黄狗？是有点伤心啦，不过已经伤心过了，现在哭不出啊！那，那小时候阿贺哥哥那匹患了病的马？……阿贺哥哥，对哦，他……
　　“你哭什么？”李冼放柔了声音，用手拭去我眼角的泪。
　　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流泪了，是啊，阿贺哥哥我好想你啊。你在的话才不会让李冼有机会缠上我呢。
　　李冼看着我的样子，微微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我想，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小时候娘给我们请武师学武，当时武师说我手脚灵活，反应迅速很适合练武，可惜不知怎么的我就是学不进去，往往是今天学的招式第二天就忘，说是记忆的问题可是我的记忆在读书方面却是过目难忘，最后娘请了一位头发花□□神矍铄的老师傅来，他打量了我许久捏捏我的手臂腿脚又给我把脉，拉着娘去书房小半个时辰，等他走了以后娘就不让我学武了，只让我学点骑术射箭和逃跑的功夫。不过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习武，但是却很喜欢骑射，因为擅长。自小性格使然就只喜欢学擅长的东西，不擅长的往往也不愿意去花时间练习。所以最后成了个打不过就立刻开溜的半吊子。
　　我趁着他完全放松警惕的状态，故意可怜兮兮地嘟囔道，“你捏疼我了。”李冼似乎被我的样子愣了一下神，呆了下便下意识地放开手，温言道，“对不起。”
　　很好，接下来只要离开他一段安全的距离，以我的速度甩掉他回到宴会大殿就没问题了。我心中腹诽着，嘴上却说着让我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三皇子殿下，我对……这种，这种男子之间的事情毫无经验，难免会有些紧张和抗拒……”小心地退后一步低头做害羞状。脑子里却在思索着从这里到宴会大殿最近的逃跑路线。
　　“……是我疏忽了，不如说说你的想法？”李冼对于我的顺从似乎十分受用，一改之前的强势和霸道，双眼却炯炯地看着我。
　　我压下内心的各种不爽，心想，对付你这样打不过的大色狼，我只能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点你的穴道然后溜之大吉为妙。嘴上却微微一笑，扭过头害羞道：“我又不会跑，你这样盯着我干嘛，你……闭上眼，我要给你个惊喜。”说罢，暗示性地看着他的嘴唇。
　　李冼似乎心情很好，只是愣了片刻，嘴角便微微上扬，道：“好。”在我面前慢慢地闭上了眼，我上前用手在他面前一边挥动确保他的确闭上了眼，一边说道：“你要是偷看，可就没惊喜了。”
　　很好，他真的没偷看，机不可失。
　　我看准了穴道，提手就点去。就在指尖离他身体不到一寸的瞬间，突然眼前一暗，整个手臂被他一把抓住。
　　“呵呵，你还想从我眼前溜走吗？”李冼邪气的脸嗤笑一声，还有些隐隐的怒意。“你竟然想骗我，那我也不用对你客气了。”说着，一把把我压向墙面，李冼看着我挣扎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不过很快被怒气盖过了，盯着我的嘴唇露出着迷的神色，道：“我想得到这里，想了很久了，试过那么多男子却没有一个能满足我……”说着，整张脸向我迫近。本来我不想闹大的，正在我准备大喊救命的时候，李冼突然在我面前停住了动作，他皱着眉，把手绕到后颈拔出了什么，拿到我的面前，是一根带着有色羽毛的银针。“你竟敢……暗……算……我？”李冼说到最后几个字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徒留我震惊地呆在原地！
　　天！地！良！心！我根本没有暗算他！这方面我想学还没人教呢！
　　回过神，我立马扫视周围，却没有看到暗算李冼的人影。没想到太女府内还能混进可以暗算皇子的高人，我俯身探了探李冼，他似乎没有中毒，只是单纯地睡过去了，取出他手中那枚银针暗器，稍稍地嗅了下，似乎是麻药之类无害的东西，没有淬毒。看着地上的李冼，想了想，我小心地把银针收起来藏在身上，将他扶起来靠在墙边，跑向人多的宴会大殿的方向，刚跑到通向宴会大殿的月亮门，就有两个李冼的侍从在门口把手，呵呵，看来李冼果然是故意在那儿等着我的，还把侍从留在了这儿。两个侍从看到我一愣，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我急忙拉着他们道：“太好了，你们主子喝多了，我劝都劝不住，趟那儿睡着了，你们赶紧去把他扶到太女的客房里休息！”两个侍从没来得及多想，就跑去找三皇子了。
　　我看着他们扶着李冼去了客房，就回到宴会上去了。刚坐下，李冶就急急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连忙打哈哈道，“哈哈，路上碰到只缠着我的小猫，所以耽搁了。”
　　李冶听完，微微一愣，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我打断“咦？怎么有股很好闻的熏香的味道？”我鼻子比较灵敏，刚坐下就发现有股很特殊的香味。我循着香味，嗅啊嗅的，感觉就在附近啊。
　　李冶看着我的样子先是呆了一瞬，随后可能是被我的样子逗乐了，忍俊不禁地笑道，“别找了，是我身上的味道。”
　　“是你？”我微微一愣，立马往他身上凑去一嗅。哎，还真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原来你是‘香香皇子’啊，我之前怎么没发现？”我打趣道。虽说男人身上有香味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这个香气不似脂粉气的那种俗腻冲人，反而是一种焚香般的清新悠远，说不出像什么味道，但是让人闻了很舒服。
　　李冶低着头，微皱着眉，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怪？”他盯着我的双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啊，我觉得挺好闻的。”我微微一笑，一边抓起一个鸡腿嚼着，一边打趣道：“你有这么好闻的味道，宫里竟然没传出什么‘香香皇子’的美丽传说什么的吗？”
　　李冶看着我，双眼却不知道透过我看着什么，轻声道，“这有什么好的，做个普通人才是最幸福的。”
　　对于他那一瞬而逝的黯然，我有点呆住了。是啊，在宫中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也不是他们这些皇子想要选择的，是他们与身俱来的，和荣华富贵一起，结伴而来。
　　“不过……宫中没有‘香香皇子’的传言也是自然的。”李冶看着我呆呆的样子温柔地说道。
　　“为什么？”
　　“呵呵，因为……只有我出汗的时候，这股气味才会出现。”
　　“你是趁我不在，拼命吃的吃出汗了吗？”看着他有点红润的脸庞，我认真道。
　　“啊？哈哈……”李冶不知道为什么大声笑了起来。这种发自肺腑的笑似乎对李冶来说很不常见，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不远处坐着的房荻秋。
　　大家一定都以为我做了什么蠢事让李冶这种拘谨的皇子都笑了，突然觉得被周围的人看得都有点脸红了。瘪瘪嘴嘟囔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啊，在宴会这种一动不动的场合还能出汗，只有以前跟阿贺哥哥同席吃饭，他离席跟人敬酒的时候，我拼命抢食的时候才会啊。”
　　看着我有点懊恼的样子，李冶慢慢地止住了笑声。静静地看着我，双眼闪着令我看不懂的光芒，身体向我倾来，一只手慢慢凑近我的脸，一边用大拇指轻轻拭着我的唇瓣，一边在我耳畔轻轻耳语。
　　等我回过神来，只记得他的大拇指上沾着我啃鸡腿留下的碎屑以及一个纯净到美好的笑容。直到注意到不远处房狐狸一直盯着我这里看，呆住的我脑海里还一直回响着李冶那呢喃如蛊惑般的话语——“其实……普通人是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