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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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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真是……算了,我呢,就讲一个故事吧。”
沈卯叹了口气。
“好诶好诶!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红色头发的短刀付丧神双眼亮闪闪的,“逛庙祭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很多有趣的故事呢!而且,祭典本身也是许多怪谈的源头之一哦!”
“不过要是是在晚上的话——”
明明是大太刀,但却和一旁的短刀付丧神同样都是孩童身形的大太刀付丧神也兴致勃勃,“要是有萤火虫聚集的话——那样会更有氛围呢!”
“嘛,呐,但是现在并没有萤火虫,也不是夜晚呢,”
莺绿色头发的太刀付丧神一边握着钓竿,一边还慢悠悠地吃了口茶点,“嗯,味道不错呢。”
……味道当然不错,买和果子的那家店可是出了名的百年老字号好吗?
“……不是。您怎么在这里?”
同样握着钓竿坐在大明湖畔的审神者嘴角抽了抽。
她带着排斥意味的话,让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的两位刀剑付丧神齐齐地将目光投了过去,虽然表情不变,但是他们已然从聊天吃茶的悠闲模式,转而带上了锐意。
——爱染国俊,萤丸。
这两位皆属于来派,在后来三日月宗近所撮合的小会中,说着“哎呀再怎么没干劲,我也是有小孩要养的刃嘛”这种话的明石|国行明确投诚的意思之后,便走得和审神者比较近了。
这两位说着,“虽然国行作为监护人不太靠谱/虽然国行老是偷懒,但是他的眼光我们还是相信的”,自然而然地和审神者在不知不觉熟悉了起来。
起码到现在,萤丸会问审神者、她的眼镜是哪里买的,他也想和爱染国俊一起努力工作攒钱给明石|国行买一副,理由是“因为国行老是走错路导致迟到,眼镜度数对上的话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吧?”。
那时沈卯看了一脸纯良的萤丸三秒,默默觉得站在他身旁笑容爽朗的爱染国俊,才是信了这鬼话的一个。
看在明石|国行现在正在给自己打工的份儿上,审神者觉得自个儿替他默哀三秒不能更多了。
“……咦?”
莺丸并没有辩解,还很是疑惑、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歪了歪头,连着停在他脑袋上的、不知打哪儿来的银喉长尾山雀——业界俗称“肥啾”的一种鸟——也歪了歪圆滚滚毛绒绒的小脑袋,“我不可以来这儿吗?”
“……”
沈卯顿了顿,没舍得下那个脸皮,把“你坐的是我的地儿,你拿的是我买的鱼竿,你钓的是我湖里的鱼”这种话给直接说出口。
“……我这儿没有大包平。”
沈卯委婉道。意思是您不该来我这儿,我呢,看在您一把岁数的份上也不赶您,还请您自觉点儿。
那场三日月宗近为媒开的小会上,并没有莺丸。或者说,到场的(这个本丸所剩的)平安刀里,只有三日月宗近一位。
刀剑付丧神大都物随主人型,平安时期的刀剑付丧神自也不例外。日本的公卿贵族,和中国古时的“世家”倒也有些相似之处,就是所谓“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而眼前的莺丸,就是那种典型的“坐看潮起潮落,笑听花谢花开”平安刀。
通俗一点来讲,就是捧着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进入养老阶段的不愠不火老干部性格——当然,人家的品味风雅的多。和武家刀们不同,对武勋功章不慎热衷,坐在廊檐下看风景就能看一天。
莺丸身份就在那儿摆着:皇室御物。刀匠友成是日本的三名匠之一,另外两位,一位是制造出三日月宗近的刀匠三条宗近,还有一位则是冶锻出童子切安纲的刀匠大原安纲。
阅历也有:一千多年的时光,辗转在足利家、小笠原家、德川家……且作为一生都没有实施过杀戮、一直作为艺术品被供奉的莺丸,对于主人的概念完全可以用淡泊二字来形容。
真要说起来,那天傍晚一见面就要她担起审神者责任的三日月宗近,在平安刀里才是奇怪的那个;不过考虑衍生作中,“三日月宗近”那“看起来超脱人外实际却非常关心和在意人类和伙伴”的二设……假如二设是真的话,或许也是她疑神疑鬼吧。
“……哦。”
莺丸稍微睁大了一些没被刘海遮掩住的左眼,感情充沛又不做作地“哦”了一声,然后就……就没动作了。
沈卯:“……?”
动起来啊铁奥!
……那种“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态虽然很有世外高人的范儿,看起来也很赏心悦目,但当你自己就是那个“东西南北风”的时候,你绝对不会生出欣赏之意,而只会因为感觉碰上钉子户而头痛。
“我在喝茶,”
莺丸直视着沈卯的眼睛,脸庞上出现了一些适度的困扰,“请不要打扰我。”
沈卯:“……???”
沈卯更加迷惑了:她这样看过去,莺丸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摸着茶杯,但是热气腾腾地将他的唇瓣氤氲成嫩红色的,分明就只是寻常的热水而非茶。
“什么茶?”
觉得会把白开水称呼为“茶”的应该只有她母国一国的沈卯再一次按捺下了自己直接赶人的冲动,毕竟闹成那样也不太好看, “茶什么?”
“……”
莺丸慢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那自在的姿态,沈卯都要觉得误会对方、是自己见识浅薄,有眼无珠,不识杯中物呢。
就在沈卯等的不耐烦,盯着数对方喉结滚动次数、进而怀疑起自己的时候,莺丸慢吞吞地摩挲了一下杯盏,眼珠儿以一种同样恼人的速度再度转向她:“您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沈卯:“……”
她要是把自己的疑惑打到屏幕上的话,肯定一行都不够。
“并非只有置身于杯盏中才能算是茶,若能让人品得开心,”
莺丸温润的眉眼慢慢舒展了开来,“以这天地间的风景为茶,又有何不可?”
“……”
审神者半是讶异地微张了口。
半晌,她才试探性地问:“……大包平二号?”
“……?”
这次轮到莺丸迷惑不解了:“这是您第二次提及大包平了……不过何为大包平二号?”
“啊,是这样的。因为您很喜欢大包平吧,据说,日常的爱好也是喝茶和观察大包平什么的……”
审神者解释道,“虽然大抵,什么好景色在您心目中都是比不上大包平阁下的,但是在没有好茶,也没有大包平的情况下,这片被您当做是茶的景色也正在被您观察着……是以我可否认为,这片湖景是‘大包平二号’?”
“……但是这湖不可能叫、”
莺丸沉默了一下,“‘大包平二号’这种名字吧。”
“无碍。我可以改的——假如莺丸先生您高兴的话,改个名字又有何不可呢!”
审神者很是豪爽地大手一挥,颇有烽火戏山河的气势,扭头便对爱染国俊和萤丸道,“从今天开始,这片鱼——这片湖就改名儿叫‘大包平二号’了!请务必让大家都知道。”
来派们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对审神者的奇怪要求还是二话不说便应下了,保证接下来一个小时之内,就连鸣狐养的小狐狸都不会漏知这件事。
“……姬君您,还真是了解我呢?”
就算是成天大包平长大包平短的莺丸,都觉着这个名字着实有些……,“不过,这有何意义呢?”
若说他会因为这个举动,就从此沦为审神者的马前卒,那也太不现实、甚至可以说是超越现实的魔幻主义了。
“我只是,要让所有的人知道,这个鱼——湖,被莺丸先生为了大包平阁下承包了啊!莺丸先生这样不惜为大包平阁下承包了一片湖的举动,想必一日终能打动大包平阁下、让他愿意早日降灵至您身边、这样二位便得以充分了——正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唱念做打了一通的审神者笑眯眯地看向莺丸,并且伸出了一只手,“……所以,这个,您看承包的费用……?”
莺丸:“……???”
绕了一大圈子就为了讨(敲)钱(诈)?
还是审神者向原本应该发付工资的刀剑男士讨(敲)钱(诈),这是什么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抱歉,我身无分文。”
“您可以打工啊!”
审神者一看就顺杆子往上爬了,“打工就有了工资,有了工资不但可以承包湖作为御灵体祈愿大包平早日到来,有了工资也可以买上好的茶叶、茶点和茶具啊!”
但为审神者打工莺丸是拒绝的:“那就负债好了。我并不介意他人的眼光……而且,难得这样悠闲一下呢。”
“——”
审神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莺丸的意思是湖他要,但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论脸皮厚,她果然还是厚不过老人家啊。
——“难得这样悠闲一下呢”这还是人能说出的话吗?!他都悠闲了多久啊?前任姑且不论、自从她上任审神者之后,他可是什么活都没有干过诶!
妈的等她买的鹅到了养大了一定要放出去、啄死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您这可是耍赖皮啊!”
“……呵,”
莺丸低下头啜茶,山雀稳坐在他的头顶上,威风凛凛地打量四方的样子,就像鸟中的将军,他隐藏在衣领中的喉结在脖颈上轻轻滚动了一下,安稳恬淡的轻笑便从喉中发出了,“就算是我耍赖皮好了……不过,您又能如何呢?”
——莺丸观眼前的少女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因此认定她所能做出的对刀剑的大戒,最严重的便是刀解。
可扔进刀解池,不过一瞬间的痛楚,之后便再无纷扰,到得了个清净。
大包平不在,对他这样心无挂碍的人而言,“死亡”反而算不上是什么可怖的了,甚至可用解脱来形容。
“——”
爱染国俊和萤丸的刀已然出鞘了——莺丸的话,虽并无轻慢之意,但是他那一席的澹泊,本身便就是一种并未将审神者放入眼中的傲慢了。
——而、主辱臣死。
而莺丸还在一派闲适之意地低头品茶,只有他头顶上的小山雀,觉察到了山雨欲来的不安气息,迟疑地扑闪着翅膀。
“——”
审神者抬手,阻止了他们。她注视了背脊笔直的莺丸一会儿,心中却还是按捺不住恼意。
“我大可卖了您抵债!”
“——叽喳!!”
现在还为窝的舒适触感游移不定的山雀,惊叫着扑闪着翅膀,以与它肥胖身形给人印象相差甚远的速度、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