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129、第四三章 西极之泪2

　　“兀郎哥哥，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人在叫我？”天网的这一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不问世事、闭目养神了很久的哚哚突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大概这就是母女间的感应吧，她闭着眼睛都能隐隐感到不远处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和波尔米告别之后，兀郎本打算和她在聚窟洲再待上一段时间，等她完全康复再考虑带她到西极，可命运并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哚哚一天比一天意识不清，一开始的时候她虽然忘了兀郎、忘了母后，但至少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一条小鱼，记得神鳌伯伯，记得和小龙有关的一切，可是后来她经常会望着自己身上的鱼皮发呆，然后突然抓住兀郎问她自己是谁、为什么竟然会说话，甚至望着水中的倒影，问自己为什么会长着一张人脸。
　　痴绿岛主回来看他们，看到哚哚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建议兀郎赶紧带她到西极——她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乃是染了龙涎的遥香草所致，遥香草救了她的命，龙涎却让她忘却了记忆。她也一直误以为二山流沉跟他们盗取遥香草有关，而今稍有意识，便会想到小龙是因为她才会被流放到西极，而父王又为了她至今生死未卜，多重亏欠，让她没有意愿从这种迷乱的状态中醒过来。
　　“到了西极，那个曾经差点致命的龙涎，或许还能再救她一命。”痴绿如是说。
　　兀郎无奈地点点头，痴痴地看着哚哚，发了好久的呆。
　　他们到西极的时候，小龙——哦，现在已经是巨龙了，已被锁在了缚龙石上，哚哚看到他的样子一脸茫然——她能记得的，是最初那条跟当时的她体型差不多的乖巧温润的小龙，而不是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所以看到他之后并没有真的清醒起来，而是越发迷糊了。
　　被铁链缚住了的小龙更是天天呼呼大睡，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睡到开心处，哈喇子流一地，兀郎为了救哚哚，只得忍着恶心把它当做药引子给哚哚熬药——西极虽是苦寒之地，但也别有一番风味，绿树红草虽是寥寥数枝，被大片云烟遮挡，云山雾罩的，越发美得梦幻朦胧、疏淡有致、富有神韵。兀郎想要在这片云雾中给哚哚找点能养身子的药草也还不算是一件难事。
　　在兀郎的悉心照顾下，哚哚眼看着一天天好了起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好的这么快。“哚哚，真的是你？你醒了？”兀郎抑制不住的惊讶，不仅仅是她终于醒了，更因为她竟然一睁开眼睛就叫自己兀郎哥哥，她竟然能认出自己？
　　“哚哚？哚哚是谁？”
　　“哚哚是你，你就是哚哚啊，我刚刚听到你叫我兀郎哥哥了，哚哚，你总算想起我来了，是真的吗？我没有在做梦吧？”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哚哚看他一脸震惊的样子，“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傻瓜，你真的以为我完全忘了你是谁了吗？不，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不过是在醒来之前听到了痴绿岛主的话，又想惩罚你明明就在我身边，却非要变成别人的样子不肯认我，所以才故意装作认不出你的样子。”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是的，兀郎哥哥，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我知道，发生了太多让我难以接受的事情，你只想我简简单单地活着，我不想你为我难过，便遵照你的意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生我气了？”
　　“生啊，可我总不能气你一辈子吧，你这个大傻瓜。”
　　“所以，为了做戏给我看，宁愿跟我来西极，被这天网给网住，无休无止？”
　　“兀郎哥哥，你后悔了吗？要和你一起面对以后的无休无止？”
　　“不、不，哚哚，你别误会，对我来说，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那里都会是最好的乐土，我只是担心你。”
　　“我也一样啊兀郎，我宁愿就这么跟你待着，一直无休无止下去。所以，如果我不来，怎么知道竟还会有机会和你待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这么久？”哚哚嗔怪地看着他。
　　“哚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回避你，而是，那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我觉得默默保护你才最安全。”
　　“我知道，兀郎哥哥，我不怪你，能再看到你我就是开心的。而且，我来西极还有一个原因：小龙哥哥有此一劫也是因为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管……”
　　“哼，刚刚说的那么动听，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哚哚羞红了脸，一如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那样。
　　“哚儿，哚儿你在里边吗？我是娘亲，你在哪里，出来见见我，好吗？”外边又传来一声声呼唤。
　　哚哚揉了揉眼睛，趴在地上，隔着天网往外看了一眼，不敢确认地问道，“兀郎，天网外边是不是有人在叫我？那个人是我的母上大人，对吗？”
　　兀郎听说，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然后愣了好一会儿——母女连心，说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她竟然能在半睡半醒中突然醒过来，听出压根儿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处突然出现的母亲的声音——毕竟连他这个清醒的人此前都还没有注意到——大概是他一心扑在她身上，太过专注——而且一眼就能认得出，已经几千年没见、现在已经大变样了的母上。
　　兀郎扒着往外边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跟她说，“如果我俩都没有认错的话，我想是的。”
　　“母上她怎么会在这里？兀郎，快，快带我离开这里。”
　　“你怕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吗？但是我想，这也许正是她不顾一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是说，她因为担心我，特意赶过来的？”
　　兀郎点点头。
　　“母上她……”哚哚挣开兀郎的手臂，艰难地爬到地上，对着天网的另一边轻轻挥手，“母上，我是您的哚儿，我没事，我好好的，好好的在这里。”说着说着，早已泣不成声，在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悲伤之中，一些往事渐渐浮起，她无比沉重地想起，在被绿岛的绿光击中之前，她本来是千方百计想要回去陪母上的……
　　“娘娘，您看，里边好像有人在向我们挥手，会不会是公主？”
　　哚哚虽然是朝着青干夫人挥手的，但因为她太过悲伤，而且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的错觉。如今经小玉提醒，才暂时停止了呼唤，只定定地看着网的另一边那个朝自己挥手的身影。
　　“她真的是哚儿，是我的哚儿吗？”青干夫人喃喃道，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会不会认错了？不是在做梦吧？”她一遍又一遍地问。
　　“娘娘，没有弄错，她就是公主，我看到她哭了，如果不是公主，看到娘娘的时候又何必如此激动？”
　　“是的，小玉，我听到了，真的听到了，你知道吗？哚哚她看到我了，她在喊母上呢，她看到我了。”青干夫人说着，一边拼命用衣袖擦着眼泪。
　　小玉也跟着挥手，“公主，我在这，你看到我了吗？”哚哚离开的时候，在她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而今，受尽磨难，变成这样一副模样，她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心疼，只能跟着青干夫人一起抹眼泪。
　　哚哚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们，她们的手也拼命向前，却谁也抓不到谁……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小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劝道，“娘娘，我们该回去了，公主已经看过了，待太久，只会让她更难过。”
　　“不，我不走，我要冲破这天网，我要带我的哚儿回家。”
　　“娘娘，我跟您一样，也恨不得马上就能冲进去把公主拉出来，带回宫里好好藏起来，再不让她受苦，可我们都知道那根本行不通，别说我们根本没办法完全冲破这天网，即便可以，这么做也只会加重公主的罪责……”
　　“你说什么？加重罪责？我的哚儿何罪之有？”小玉话没说完就被青干夫人打断了。
　　“哦，是小玉该死，我是说，她本来只是来做客的，但如果我们做出了不恰当的事情反而会连累她，不如我们回去找天帝，天网是他布下的，我们去求他，让他撤回，好吗？”
　　“好，我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要在明明知道我的哚儿在里边的情况下还把这劳什子罩上，他是故意要害我们骨肉分离的吗？”
　　“不，娘娘，也许我们误会了，天帝应该只是为了网住那条龙，并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也进来了，他如果知道公主在里边，一定不会这么做，我们回去把实情告诉他，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把公主救出来的。”
　　“好，我们这就走！”青干娘娘心急如焚，可是回头看着哚哚留恋的目光，又实在不忍离开，站在那里，踯躅了又踯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