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捉迷藏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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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手工课上，你有没有学过剪纸片人？
余洲记得十分清楚，那大概是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手把手教他怎么做：首先要用铅笔在白纸上勾勒出小人的雏形，然后再拿剪刀沿着黑线剪下来。通常大家都会在小人的脸上画一个弧来代表嘴巴，等将整个小人都剪下来之后，才会把嘴巴剪出来。
余洲的手并不算灵巧，而且男孩子年幼的时候经常控制不住力气，所以每次剪到嘴巴的部分他都要失手。
一般剪嘴巴时，是在圆弧的末端戳一个小洞，然后再沿着线条把这一部分镂空，不过余洲一个不小心，在戳小洞时用多了劲，小人的嘴唇尾部就被他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原本只是微微往上翘的嘴巴变成了极度夸张的弧度，简直像是裂开来了一样。
所以余洲剪的小纸人，从来都是全班最丑的。
而在他的破妄之眼下，站在810房门内的中年妇女，就像是他小时候所剪的那些失败的纸片人。
她正冲着余洲笑，但嘴唇却咧开成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弧度，末端几乎与鼻尖持平，乍一看上去，她的嘴唇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嘴部往上的五官被这巨大的笑容挤在了一处，皱巴巴地分不出原形，使人在看见她的时候，几乎要错以为她的脸上除了嘴巴，就没有别的器官了。
余洲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笑得这么标准。
是的，标准。
尽管她的嘴唇弯成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但这个笑容却是余洲平生见过的最一丝不苟的笑容，有点像是经过培训之后的专职客服，褪去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摆上台面的只剩下虚伪的热情。
模式化到了近乎刻板的地步，就像是流水线上批量印刷出来的产品，看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个人”的印记。
——在余洲的眼里，这个中年妇女如今就是一张空白的、单薄的、平面的小纸人。
中年妇女的目光钉在余洲身上，似乎非常不满意他停下脚步的举动，这个挂着诡异微笑——姑且称之为微笑吧，的女人，张开了嘴巴。
随着她这个动作，唇角的弧度越发地扩大，不由叫人担心她会不会将整张脸撕裂：
“小伙子，不是说要吃饭吗？进来呀——”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热情，仿佛有用不完的善意，光听她说的话，可能会觉得这是个热心肠的人，但余洲注视着她脸上巨大的笑容，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余洲苍白着脸，额头上不知不觉就布满了冷汗。他现在距离这个中年妇女很近，只要他再往前踏上两步，就能直直地挨上她的脸，如此近的距离下，那本就夸张至极的笑容更是被放大了几倍，余洲的眼眶里密密麻麻地都被这副面容所占满。
“快—进—来—呀——”
不知何时起，中年妇女的音调就拖得老长，她的眼珠子好像不会动似的，牢牢地镶嵌在眼眶里，丝毫不错地盯着余洲，从头到尾都没挪动过位置。
余洲张了张嘴，他就像是一条脱了水的鱼儿，正徒劳地呼吸着微凉的空气，企图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不是人，能将嘴角咧开到这种程度的，绝对不是人！
死也不能进屋！
他想要后退，想要逃走，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根本不听从大脑的指挥。
跑呀！跑啊——
他在脑海里拼命嘶吼，一直潜伏在四肢百骸中的恐惧瞬间爆发出来，在让他战栗的同时，亦给僵直的双腿注入了一点力气，凭借着这微弱的力量，他使劲将脚从地上抬了起来——就像是从泥地里拔萝卜一样，他刚一能动，就立刻调转身形，朝着电梯间冲去。
快跑到拐弯口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余洲鬼使神差地偏过头，往被他抛在身后的810房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他骇然万分。
只见那个中年妇女挂在脸上的巨大笑容，正在消失。
说消失似乎不太准确，因为她不像正常人那样，是嘴角慢慢耷拉下来，她的笑容是从左至右被整整齐齐地“撕”下来的，她的右边嘴角仍高高翘起，但左边的嘴唇却恢复了原状。
这就有点像是她的笑容本来就是画出来，然后再被贴到脸上去的，现在只是用一块橡皮把它给擦干净了。
没了这副笑容，中年妇女望上去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人偶，她的眼珠子终于开始动了，却是沿着余洲逃走的轨迹移动，仿佛一台程序固定的精密仪器。
那妇女眼睁睁看着余洲跑掉，表情绝对称不上愉悦——余洲觉得她应该是恨不能伸手将他拽进屋里的，甚至他一直都在暗中防备这个奇怪的东西会在背后偷袭。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一动不动，拖鞋鞋尖仍规规矩矩地抵在瓷砖边缘，就连交叠放置于身前的双手也小心翼翼地决不探出家门一丝一毫。
既然她想要骗自己进房间，那为什么又会任由他逃走？
余洲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样一个疑问，但他顾不上仔细思考了，赶快离开那妇女的视线范围成为他现下最为迫切的事情，于是余洲一口气冲过拐角，跑进了电梯间——
然后，他刹住了脚步。
刚才他还坐过的那张塑胶椅子，此时正倒在地板上，地上很脏，椅子蹭了不少灰尘。
咦？
余洲愣愣地低下头，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在跑去查看那道开门声的时候，有不小心把椅子绊倒吗？
余洲使劲地回想，却发现他真的不太记得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椅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了——他唯一确定的是，810房的那个诡异女人的确没有追过来。
他也懒得把椅子扶起了，靠在电梯间的墙壁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到了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止不住地颤抖。
劫后余生，余洲心底深处突然冒出一种深深的庆幸。
如果不是他无意中发现了那妇女话语里的蹊跷之处，及时停了下来，张开破妄之眼，恐怕他就要无知无觉地走进那间房子了。
而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余洲丁点也不想知道。
等等——！
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漏掉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是因为拥有着破妄之眼的技能，才识破了810的不妥，但是其他人可没有看穿伪装的能力！
假如他们不小心走进了这些房间……
这不是不可能的，本来待在这种压抑陌生的环境，他们的精神就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疲惫感会成倍增加，容易影响到正常的思考能力，再加之白天他们都一一敲过这些住户的门，那时候的居民们无论言谈还是举止上来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谁会想到一到黑夜就会发生这样可怕的变化？
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有居民像刚才810的住户那般诱骗，说不定他们之中就会有人上当的！
想到此处，余洲连忙抬起手，按下了手表侧边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在它发出“嘀——”的声响后，咽了口唾沫，努力稳下情绪，开始说话。
一开口，他就发觉自己的声线也在微微抖动。
“我是余洲，大家听好了，我这边出了点状况，然后我发现了一件十分重要、性命攸关的事情。”他靠在墙上，脸色几乎与墙壁一致，“有一点你们必须牢记——无论发生了什么，你们都千万、绝对不要踏进这里的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不是人。”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捉迷藏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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