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叶探花

5、第五章

　　寒冬和春天正式确立关系的那个晚上，寒冬在学校对面的京华大酒店大摆宴席，宴请对象是我们宿舍四人和春天宿舍四人。我比寒冬更加期盼这次聚会，从预定包间到点菜备酒一直任劳任怨忙里忙外。我明白，其实我期盼的并不是这次聚会的本身，而是她的再次降临。
　　等到太阳再次完成一个轮回的时候，我精神抖擞的站在酒店门口朝着女生宿舍的方向望穿秋水。约定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之后，高傲迷人的女生们终于姗姗而来，我急忙向万紫千红处投以热切的目光，收回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失望。我问春天，小米怎么没有来啊？
　　春□□我嫣然一笑，她临时有事，不来了。
　　我的心瞬间如入冰窖一般瑟瑟发冷。
　　自从那晚和她发了信息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拨过她的电话。我只想远远的静静的观赏着她，即使做天边一轮残月，只要能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温柔的照着她熟睡的脸庞，我也心满意足，就像那天我在小湖畔意外邂逅她，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黯然离去一样。
　　那是个斜晖脉脉水悠悠的黄昏，我独自在陌生的校园里散步。学校很大，并且尽是仿古建筑，亭宇楼阁，雕梁画栋，无处不在散发着古色古香。美景从不平铺直叙，而是婉转层叠曲折迂回，似乎故意给人制造悬念，逐渐引人入胜。我眼前的小湖正是如此，婀娜的杨柳与高大的法梧交相辉映，三三两两的斜坡，将湖周边布局的极有层次，更令人惊叹的当属小湖本身，它并不是简单的不规则圆形或者方形，却是类似心的形状。我觉得这个小湖应该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名字，但竖立在湖畔的巨石上却赫然写着水库两个大字，水库两字的底下又有小楷几列，上书：蓄水节流利在千秋。
　　我朝那块呆若木鸡的石头伸出了中指，然后走上了立于面前的斜坡，坡顶有一个朱红色的凉亭，傲然独立，坦然若定。坐在亭子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里才是欣赏小湖的最佳位置，这个凉亭恰到好处的将小湖一分为二，所有景致在这里都可以尽收眼底，一览无遗。我的眼睛已经不属于我，目光被每一处精彩绝伦的牵引着，欲止不能。然而在一个简陋的石凳上我游离的目光却在骤然间停了下来，因为石凳上端坐着那个一直让我魂牵梦绕的人，我沿着另一侧的斜坡悄悄的走下去，停在坡脚那棵高大茂盛的榕树背后，我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本很厚的日记，她时而神情专注的翻动着日记，时而抬起头来微微蹙起眉头，而她的眼神，忧郁如初。
　　我不知道当时我是否忘记了呼吸，我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我感觉自己在她那迷离的眼神下飞到了洪荒时代，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突然间我产生了一种担忧，我担心我的不速而来将会打破她原本的平静，我像冒失的石子，她像平静的小湖，如果我冒昧的投身在她的波心，在荡起阵阵涟漪的同时，还会给她划上一道深深的伤痕。
　　于是我默默的转身沿着原路悄悄的返回。她没有发现我的离去，正如她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那天回去之后我将她的手机号码从电话簿里删掉，寒冬摸着我额头说，林辉你小子阿是发高烧啊？
　　大概是吧，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我失落的跟着她们走进了二楼的包间。
　　包间不是很大，但却很整洁幽雅，我特意让准备的那张舒伯特的CD此时正安静的躺在那里，本来我准备在席间播放这张CD的，以向小米显示我品位之高雅,但现在小米没来,我连看都懒得看它一眼。在寒冬盛情的招呼下，大家假意客气一番，然后纷纷就座，寒冬和春天分别向对方宿舍介绍仍然陌生的人，我就从那时起记住了两个本来与我毫不相干的名字。
　　一个叫做阿莲，她眉如柳叶，狭长清秀；双眼含情，勾人魂魄；身材曼妙，曲线动人；胸部以下，腰际以上，柔软如水蛇，纤细如游丝左晃右摆，顿时春满人间。另一个叫做柚子，她笑不露齿，恬静安然，乖巧清纯，冰清玉洁。如果是阿莲是妖艳迷人的人间尤物，那么柚子就是优雅高贵的小家碧玉；如果说阿莲是张扬热情的玫瑰，那么柚子就是赧然羞涩的水仙。一个人燃烧着西方的爽朗，一个人则蕴藏着东方的含蓄。
　　正当我们觥筹交错的时候，寒冬突然清了清嗓子说自己有几句开场白，虽然当时摆在我面前的那盘桂花鸭也就剩点残渣，但大家还是毕恭毕敬的放下筷子酒杯。他的大意我简单归纳一下，也就是今天她和春天喜结良缘，很感谢大家能够赏脸捧场。但经他一说就乱七八糟，让人如坠云雾，说到后来居然还把人家春天和杨贵妃作了比较，他说杨贵妃哪有我家春天漂亮啊，如果她见到春天，那还不自卑的茶饭不思呀！
　　春天很快意识到了，她狠狠的瞅了寒冬一眼，然后就和身边的姐妹有说有笑，故意对寒冬置若罔闻。
　　在我的点拨之下，寒冬终于醍醐灌顶，他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酒，媚态可掬的对春天说，刚刚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现在我向你道歉，你看好，这杯酒我一口气干了，绝对不剩半滴。寒冬喝干后，春天仍然没有理睬他，于是他又干了满满的一杯，直到干掉第八杯之后，春天的小脸上方才阴转多云。
　　以阿莲为首的那群女生就像一窝麻雀，叽叽喳喳的永远没完没了，她们从周杰伦说到曼秀雷登，从Diva香水说到巴黎时装节，又从古天乐说到我们系那个新来的年轻英俊的讲师。我坐在一旁心如火燎，其实我今晚赴会的初衷就是小米，她没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我想从她们口中打听点什么总是可以的吧，但以目前情况看来这个小小的奢望恐怕也难逃破灭的命运。
　　我用眼神向寒冬示意，他立即心领神会，我端起酒杯，对寒冬和春天说，来，我敬你们夫妻二人一杯，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寒冬假装不好意思的对春天说，瞧人家林辉说的，肉麻死了。
　　春天羞涩一笑.
　　寒冬无奈的朝众人耸肩摊手道，你们看我家春天都脸红了!
　　众人大笑，春天红着脸重重的给了寒冬一拳，寒冬倒也不急，仍然厚颜无耻对她说，你脸红起来更加妩媚动人了!
　　众人又笑，春天又羞又喜，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竟看着寒冬发起呆来，趁着这个天赐良机我赶紧和寒冬换了一个位子，我拍了拍春天的肩膀，没想到她却狠狠的打了我一掌。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也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问，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寒冬呢！
　　我指了指对面。
　　春天满脸愤怒的看了他一眼。
　　是我让他换的，我过来是想问你点事。
　　什么？
　　关于小米的事。
　　你说。
　　她经常写东西吗？
　　每天晚上都写，而且经常写到很晚才睡，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受的了，我就不行，到大学后，除了写给寒冬的那两首诗外，我还真的只字未写呢，唉，看来，我得向她学习才行，再不写的话，好好的一位诗人就要毁了。
　　就你那样高深莫测的水平，估计歇一年也没事。我奉承道。
　　哪里呀，她谦虚了一回。
　　她每天熬夜就是为了写诗？
　　好像不是，听她说是在写日记。
　　哦……我正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寒冬却突然东倒西歪的跑过来，他阴阳怪气的问春天，你阿认识小米啊？我兄弟林辉看上她了，回头我们一起撮合撮合他们啊！
　　我当时就被他这句话弄懵了，这小子居然说出这么没水准的话！我正想给他一脚时，他又转向我说，朋友你不用着急，有我在，你泡她绝对没有问题。一阵浓烈的酒气随之扑面而来，这时我才明白寒冬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抬头环顾，我发现宿舍老大——来自山东的阿剑也已经摇摇欲坠了，我不由的大吃一惊。我想世上竟有如此高人，竟然能摆平拿酒当饮料喝的阿剑，众里寻他，却发现这个高手竟是阿莲。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阿剑，让服务员换了一个能够装半斤白酒的杯子，然后将酒倒至从杯子四周溢出。她端起酒杯和阿剑象征性的碰了一下，接着一口而尽，喝完之后她面不改色的用面纸拭了拭嘴边的残滴，并且镇定自若看着阿剑，可怜的阿剑遭到这轮致命一击之后就像一座大山似的轰然倒地。
　　我站在一旁的看的目瞪口呆，从我妈生我那天起，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像她这样把酒当开水喝的女人，阿莲仿佛看出了我的不解，她指着寒冬和阿剑轻视的笑道，我都说过他们不是我对手了，他们偏不信，非要跟我比试，现在可好了，两人都弄成现在这幅模样。见我仍然盯着她，她问，怎么？你也想和我试试啊？
　　不敢，不敢，我去洗手间，你自己慢慢喝啊。说完，我就立即闪了出去。
　　我到街上的药店买了些解酒药，又上服务员送来些水果和浓茶，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寒冬和阿剑终于慢慢恢复了神志。倒不是我心疼他们，只是我担心寒冬醉了呆会酒店我得买单，由于太过积极，上午预定酒席的时候我竟然签了自己名字。
　　这时春天提议说，我们两宿舍从今以后就结为联谊宿舍吧，众人都连声说好，我也满心赞成，我想这样我就和小米扯上个不伦不类的关系，以后接触起来也就多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顿晚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只知道走出酒店的时候外面已经万籁俱寂了，寒冬说，想必现在宿舍也进不去了，不如我们去KTV吧，反正明天上午又没事。大家都没意见，只有柚子扭捏着说要回宿舍，她说，我妈妈说那不是女孩子去的地方。寒冬说，管他呢，反正你妈又不会知道。柚子又说，如果被学工处查到夜不归宿，我们要受处分的。寒冬又大义凛然的说，怕你妈啊，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别担心，保证没事，来，走吧，哎！TAXI，喂！你还站着干嘛？走啦……
　　我们筋疲力尽的疯了一夜，次日清晨趁着朦胧的夜色溜进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