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叶探花

6、第六章

　　军训结束之后，南京的天气开始温和起来，栖霞山枫叶已经红的漫山遍野，尽染层林。继军训之后第二件比较重大的事就是学生会招新。我如愿进了记者部，阿剑理所当然的进了体育部，寒冬也用一套高档化妆品奇迹般混进了生活部。
　　在学生会录用名单上我也看见了小米的名字，她进了主席团。
　　一个星期以后系里通知将从新招的干事里选出了十个人，安排在分团委办公室值班，从周一到周五，每晚两人。我被安排在周五晚上，据说是跟一个女生一起。周五值班的分团委老师是个美女，于是那顿晚饭我吃的格外匆忙，晚饭一结束我就急忙赶去分团委，然而天公不作美，走到半途天上突然下起了雨。雨不算太大，落在路边的法梧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我没有理会它，径直爬上了第二教学楼四楼。刚进房间我就看见老师笑咪咪的看着我，特美的一个老师，坐下来之后，美女老师用一种特奇怪的语气问我，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当时我很纳闷，我觉得自己已经很迟了啊，一看表才发现离规定的时间还有足足半个小时。我心想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和寒冬春天一起去逛超市呢，不过表面上我仍然装出一幅特乖的样子，我微笑着对她说，第一次和你一起值班，早来是应该的呀。
　　美女老师摇摇头笑着说，油腔滑调！
　　坐了一会之后，我便开始无聊，美女老师正聚精会神的看一本言情小说，似乎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一会看看天花板，一会又看看窗外正在雨中摇曳的法梧，稍过片刻，美女老师似乎良心发现，递给我一本杂志，我接过一看，原来是一本装帧精美的《女性生活》，我摇摇头，但最后还是微笑着接过了那本书。浏览着书中美眉的时候，我突发奇想，如果今晚和我一起值班的文秘班那女生也是一美女那该多好啊！
　　当手表上时针指向六点的时候，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办公室的门，紧张的都能听见自己的脉搏。
　　一分钟过去了，没人敲门……
　　两分钟过去了，没人敲门……
　　三分钟过去了，还是没人敲门……
　　第五分钟的时候，我终于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我立即冲过去开了门，但让我大失所望的是，门外站着一个粗犷异常的中年男人，肩上扛着一桶纯净水。
　　是送水的，我对美女老师说。
　　第二次听见有人敲门的时候我便没有了第一次那样的激情，我无精打采的走到门边，打开门之后我却傻在了那里。
　　你好！门外亭亭玉立的小米给我一个天仙般的微笑。
　　你……你好！
　　怎么？不欢迎我进去呀？
　　当……当然欢……欢迎。我惊呆的竟然忘记了如何挪动脚步。
　　小米款款的走进了办公室，和美女老师打过招呼之后在我的对面坐下，我抬起头能看见她额头那被雨水淋湿的头发。
　　你……你也没有打伞吗？我问。
　　没有，雨下的不是很大。
　　的确不是很大……说完这句之后我就开始语塞，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你是林辉吧？她问。
　　是，是……你怎么知道的？
　　春天告诉我的，军训的时候我们还见过面呢。
　　当时我的心情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受宠若惊吧，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认识我，更没有想到军训过去这么久她还会记得我。我想起自己那天的狼狈和落魄，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起来。你认识寒冬吗？我问，其实对于她是否认识寒冬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是想借此转移自己的窘迫而已。
　　认识，春天给我看过他的照片，长的挺帅的。
　　不会吧？我想当时我肯定已经花容失色，我怎么也无法将寒冬那幅尊容与帅字联系在一起，如果他那幅小样也算帅，那我岂不是……嘿嘿。
　　是呀，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他的确挺帅的。我想既然这话是从小米嘴里说出来的，那干脆就当它是对的好了。
　　你的专业是编辑出版吧？她问。
　　是的，你呢？
　　我和春天一样，学的是播音与主持。
　　播音与主持好啊，都是前台的红花。
　　呵呵，哪有啊？我倒是比较喜欢你们那个专业。
　　那你转个专业呀。
　　她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呀？我有些沮丧。
　　随遇而安吧。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淡如秋菊，但我却感觉又触及到那缕淡淡的忧郁，瞬间变得深不可测。
　　很多的事情的确由不得我们自己。我试着安慰她。
　　她没有说话，开始整理堆在面前的文件，我帮你吧。我说。
　　好的，谢谢。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极不情愿的抓起话筒，我听到电话里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他说他找眉眉，我说，我们这没这个人啊，先生你是不是打错了？他说，没啊，上周我就是打的这个电话的嘛。我说，那你稍等啊，我再问问。
　　一问才知道眉眉是美女老师的小名，于是我乖乖的把电话递给了她。
　　我把整理好的文件递给了小米，正准备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竖起食指朝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于是我很听话的停了下来。我想等美女老师挂了电话再聊也不迟，谁知道她一听起电话就和那个不是她老公就是未婚夫男人你侬我侬个没完。我心里那个急啊，我想你谈情说爱我没意见，但你也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我偷偷的望了小米一眼，她正坐在那里娴静的看书，完全没有意会到我的不良居心。
　　美女老师煲完电话粥的时候，我仰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下终于轮到我了，但不幸的是我的仰天长舒恰好被美女老师看见了，更不幸的是她居然关心的问我，你很累吗？
　　没啊，我有些莫名其妙，我想此刻我正精神抖擞活力四射着呢。
　　如果累了你就提前回去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差不多了？你和我开玩笑吧？我看了看手表，上面显示已经8：40了，我想这怎么可能呢，我感觉自己才来不久呀，肯定是我的表快了，于是我掏出了手机，打开一看，上面居然已经8：45了。
　　老师，我真的不累，真的，只是有点无聊。我赶忙向美女老师解释。
　　那样哦，那好，你帮我拖地板吧。
　　现在？我哭笑不得的说。
　　不行吗？她微笑着看着我。
　　行……当然行了。平时在宿舍为了应付宿馆站阿姨检查拖地我需要花费三分钟，这次在办公室为了争取和小米说话我仅用去一分半钟。用打破记录的速度拖完地之后我坐了下来又一次仰面长舒了口气，我心想这下终于可以和小米好好聊聊了吧，但没想到美女老师又开口了，她说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你们就提前回去吧，林辉，我看你也累了吧？
　　呵呵，我不累，真的，老师，我一点也不累。我心想现在离九点还有整整十分钟啊，再说了，系里领导规定的值班时间你一个小小的辅导员又怎么可以私自改动呢！不过当我听到小米跟老师说再见之后，我便什么意见都没有了，对美女老师说了再见之后我就乐得屁颠屁颠的跟她走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下的大了，这雨不像缠绵的秋雨，却像夏天的暴雨，在夜幕里肆无忌惮的瓢泼。小米站在我的身旁一脸诧异与无奈，硕大的雨点随着凉风打在我们的身上，我看见昏黄的厅灯下小米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在如此近的距离里，我真的很想走近她的身边，轻轻的揽她入怀，可是现实之中的我没有做出任何行动，我只是站在她的身旁傻傻的注视着她，任凭心里的柔情随眼神逐渐蔓延开来。
　　她似乎发现了我眼神不太寻常，于是她朝我嫣然一笑，然后望着漫天纷飞的大雨问我，林辉，你喜欢雨天吗？
　　若是在平时，我肯定会回答不喜欢，但在这个夜晚，我却不假思索就回答了喜欢，因为从她那满是深情的眼神里，我感觉她应该是深爱着雨天的，我不愿在这一点上表现出和她的不一致。
　　为什么呢？她问。
　　为什么？我问自己，我可以列举出无数个不喜欢雨天的理由，但却想不出一个喜欢雨天的理由，进退两难之际，我灵机一动，我说我喜欢雨天那忧伤和怀旧的情调。
　　她很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忧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彩。她说，我也是。
　　当时我兴奋的简直快发狂了，我想像我这样的歪打都能正着，如果今天去买体育彩票，那岂不是要中500万！
　　我喜欢不打伞漫步雨中，任凭雨打湿我的头发和衣衫，我说。我想既然已经撒谎那就干脆撒到底吧。其实我很害怕被雨弄湿头发，现在雨中二氧化硫含量这么高，淋多了说不定还会弄个秃头什么的。
　　我也是！我看到她的眼睛变的更加明亮，我听见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我想无论如何明天我也要去买张体育彩票！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却很害怕遇到雨天。她接着对我说，我看见她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而她的语气，又变得那么的伤感。
　　我怔怔的注视着眼前的大雨，仿佛看见我的500万在顷刻间被大雨吞噬。为什么？我问，我恰到好处的把我说话的语气伪装成遗憾与惋惜。
　　其实也没什么。
　　虽然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她忧郁的语气却感染到我，突然间我觉得我有很多的话要对她说，或许是安慰，或许是同感，也或许什么都不是。
　　我看这雨是小不了，不如我发个信息让春天送伞过来吧，她抬起头看着茫茫的大雨说。
　　我来发吧。我拿出手机，心里却祈祷此时春天不在宿舍，也许这样一个夜晚算不得诗意吧，但因为有了她，这个夜晚便无处不在流淌着浪漫，我真的希望这个夜晚就这样的继续下去，雨永远不要停下，夜永远不要消失，而我们也永远在一起。
　　过了一会，春天回信息说她和寒冬正在书店里。我把手机拿给她看，并假装无奈的朝她笑笑。要在平时我肯定会骂寒冬附庸风雅，但今晚我却违心的赞美他勤奋好学，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小米似乎一时也没有办法，怔怔的看着眼前瓢泼的大雨，然后她打开手机看时间。在手机的淡淡荧光里我看见映在她清秀脸庞上的焦急与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我瞬间就被这种焦急与不安征服，我开始为她担心，于是说，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吧。我想起刚才走过美术系的时候看见的一块已经被遗弃的塑料板，于是我让小米在原地等我，自己返身跑上了二楼。塑料板仍然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我如获至宝似的拾起它，然后一路飞奔到楼下，小米看见我拿了一张塑料板下来满脸的疑惑与不解。我把塑料板放在头顶上比试了几下，做出遮雨的姿势，她朝我嫣然一笑。我把塑料板递给她，她问，那你怎么办？
　　我可以散步回宿舍呀，我不是说过我很喜欢在雨中漫步嘛，我看今晚这雨就满有感觉的。
　　那怎么可以呢，这么大的雨，你会感冒的。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她摇摇头说，还是不行，想了想之后她又说，我们一起走，不过你要先送我回宿舍哦。
　　我当然求之不得，但在她面前还是要保持最起码的风度，于是我装作有些挑剔的看了看她手中那块塑料板说，这够大吗？
　　她拿起塑料板放在我们头顶上试了试，刚好能把我们两个人的头遮住，我心里暗暗庆幸我的头没有寒冬的那么大，要不然今天就得错过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接过塑料板，示意她向我靠近，她便很大方的贴近我的身体，隔着单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
　　我们踩着已经漫过脚背的积水在雨中奔了起来，水花从我们两边溅起，然后又轻轻落下，宛如江南春天漫天飞舞的纸鸢，有风吹来的时候她的长发会飘落到我的脸上，丁香花一般的淡淡香气让我深深的沉醉。
　　到她宿舍楼下的时候，我们浑身已经湿透，我们彼此注视，突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看来你的伞没什么实质性作用哦，她说。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说话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身体在瑟瑟颤抖，我担心她会着凉，于是对她说，快上楼吧，不然会感冒的。
　　好的，她说，在她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她却停了下来。
　　还有什么事吗？我问。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她说。
　　她很快便下了楼，手中拿了把淡绿色的雨伞，她把伞放在我的手里微笑着对我说，用我这个吧，保证不会漏雨。
　　雨仍然肆虐，风仍然寒凉，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心中却泛着暖暖的春意，经历今晚这次的亲密接触之后，我觉得藏在我心里的许多感情已经掩藏不住了，我想等到云开日出的时候我一定要向她袒露心迹。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毫无睡意，一直回忆着当晚的种种细节，直到东方微微泛白的时候我才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