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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一〇四回. 紫蕊丛开求花名 满眼空中别有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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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南丞和顾非二人在牡丹楼厅里看茶,身边两位姐儿一名唤作京香,一名唤作桃玉。
杨南丞看着顾非手边的幽兰牌子,心下有些复杂。他深知自己与江若初情缘已定,虽是聚少离多,可终究两情相悦,他杨南丞万不能有负人之心。可无奈情动之时难以自制,身边的顾非的种种都让杨南丞几分心悸,叹二人知己相投休戚是同,怜他知疼着热虚怀若谷。这些日子里,杨南丞思绪纠结,明知自己不该有这花花心思,每每压抑下去却叫自己苦嘲自己如此这番何尝不是辱没二人之情,可这人心肉长,他若刻意疏远却也叫他于心何忍?
这一回的事,更叫杨南丞腹诽失措。
他知道顾非为人坦荡,这烟花之地的来往怕也是之前为了六扇门办案,这邀约一说,便也是只有自己心虚才不知如何反应。虽然他也笑话自己这番莫名纠结真是自作多情,更是失礼于佳人。被顾非一笑带过,杨南丞也算是放松之余一分失落,放松是因为顾非果然心胸宽广君子坦荡荡,不比他杨南丞村夫俗子,失落却是为着自己这一份心动果不其然不过是风流心思无中生有罢了。
他这心思千般辗转,看着顾非更是说不出话来。
那边的顾非似乎并未觉察他的心思,只听着京香闲话,却始终抬头注意着在二楼依然被姐儿相公环拥着的金主。
这君不见的名字和传闻都听过,方才虽然说觉得可以向他请教一下或许能觅个线索,可真要说起来,他二人想要询问之事,要从何下手从何问起还有些麻烦。
顾非微微皱眉,看着楼上与姐儿们调笑的君不见,侧头低声道:“杨大哥,”转头看着杨南丞有些闷闷地喝茶,顾非倒是先放下旁的事,“大哥怎么了?”
杨南丞闻言一惊,忙摇头:“没事我没事,怎么了,方才要问什么?”
“……”顾非用力看了看他,低眼想了想,才道,“小弟对这位君不见了解不多,唐突相求怕是有些什么不妥,不知杨大哥怎么看?”
杨南丞听他说正事,在心里先埋怨了自己一句,才点点头:“说的是,这人传闻不多,也不知道为人性格如何,何况咱们这回是要寻雪安和倪捕头的下落,那君不见说是识得千人面,于咱们要问的事,未必能……”
杨南丞话没说完,却忽然听得楼上一阵惊呼,方才还为着金主的一群人已经作鸟兽散!
二人抬头望去,就见着君不见面前立了三个汉子,手持兵器,对着君不见道:
“阁下可是君不见?!”
君不见神色慌张,却也不知是来不及逃还是故作镇定,开口说话的声音微微发抖:“你们、是什么人?”
那三人互换了眼色,为首的一个灰衣剑客喝道:“既然阁下就是君不见就别怪我们无情了!你活着我们的秘密始终是保不住!”话音一落,青锋宝剑直刺君不见的咽喉!
就听得铿一声响,青锋宝剑从中折断!为首那剑客手中发麻,定睛一看,打断自己剑刃的竟然是一块幽兰牌子!三人不及惊讶就觉面上罡风阵阵,一个身影抓了面前的君不见就往楼下跳去!
“什么人!”
三人喝道,追过来低眼才瞧见救人之人正将君不见往楼下茶桌轻推。
“站住!”
“你是什么人!”
三人齐齐跳下来,楼下几对客人慌乱着跑开。
那君不见被人抓了肩头跳下二楼来,又被轻推到茶桌边坐下,惊魂未定,耳边却传来温润之声:
“先生莫怕。”
转头才瞧见,身边这清秀俊人儿不就是刚才自己给出最后一块幽兰牌子的青年么?
这说话人自然就是顾非,立在两人茶桌前面的自然就是出手救人的杨南丞。
方才见着对面人出手直夺要害,杨南丞自然救人救急,随手就捡了手边幽兰牌子以内力击出。
才想到自己又在多管闲事,身子却已经轻功飞起,转念又担心楼下顾非安危,干脆就将君不见直接“抓”下楼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管我等闲事!?”
杨南丞听了对方喝问,心中也是苦笑,怪只怪自己这手快过脑子的性子吧。
念想着,杨南丞看对方没有报家门的意思,想了想,也不便多生枝节,便客气拱手道:“在下武当杨南丞,未敢请教三位兄台大名?”
对面三人听闻武当二字便都微微一顿,顾非见着身边君不见也微微一顿,却又嘴角上扬,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对面三人交换了眼神,为首那灰衣剑客面上抽搐了一下,冷哼道:“既然是武当的人,那还请不要管我等的闲事,免得我两家结下梁子!”
杨南丞听了这话心下怫然,低眼一想道:“既是武林同门,自当锄强扶弱,岂能坐视阁下滥杀无辜?”
对面显然恼羞成怒,站在后面的青衣剑客持剑喝道:“既然你要陪他死,不管你是武当少林,休怪我剑下无情!”
“别急!”为首灰衣剑客倒是先开口阻止,可惜没来得及,那青衣剑客已经一剑划向杨南丞的面门。
这会儿杨南丞二人桌上的两位姐儿早已避难去了,顾非见着杨南丞要与人开打,他还在战局之内势必叫杨南丞分心,便拉了身边君不见,低声道:“先生,在下顾非。是非之地,还请先生与我暂退回避。”
顾非说完这话,见着君不见又意味深长扬扬嘴角,倒是不多话跟着顾非退到一旁。
顾非虽有疑问,这会儿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只微微担心地看着杨南丞这边。
杨南丞眼角余光见着顾非退开几步,也不必再顾忌,低手压掌,内力运于掌上,退步猫腰避开对方锋芒,左手划出一掌。那青衣剑客一招未成难免心急,之前听杨南丞是武当的人心中多少还是顾忌,此刻见着杨南丞一掌打来,双眼一瞠,急急收招,却正中杨南丞下怀,右掌向上一挑,抓了对方手腕顺着下压,便夺下了对方兵器。
“你!”青衣剑客怒目相向。
杨南丞无意起争端,反手轻推,手腕一转,又将对方双手递回:“这位师兄,杨某无意得罪,今日不如就此收手吧。”
杨南丞本是好意,对方却不买账,另外一个白衣剑客见着青衣剑客兵器被夺又送回,面色发黑,也长剑出鞘,喝道:“武当的!别欺人太甚!”
说时迟那时快,听到白衣剑客大喝,那青衣剑客也是羞恼,抓了杨南丞手中兵器,反手又两剑刺出,后面的白衣剑客也不客气,向着杨南丞的下盘攻出两招。
杨南丞轻轻咂舌,两脚一点轻身而起,翻身一跃到身后几步远,叫对面两人扑了个空。可对方也不收手,左右开攻分别出剑。
杨南丞知道对方气急攻心,这回是避不可避,看对方杀机不小自然不敢怠慢。
就听得右耳边风声起,杨南丞右手二指一夹挡下对方第一剑,眼中金光一闪,白衣剑客剑刃直指杨南丞左目!
杨南丞避之不及,急中生智,向后仰头,右手二指却用力向内一转,将那青衣剑客的剑刃生生转弯,就听得一声刺耳之声,青衣剑客的剑刃便被杨南丞弯转至自己面前,正好挡住了白衣剑客突然刺来的一剑!
“什么!”
在场之人皆大吃一惊,那灰衣剑客更是脸色大变,喝道:“住手!”
杨南丞见对面二人惊讶分神,反身下腰,脚跟一转,二指一弹,力道便将青衣剑客打退三五步,那白衣剑客才看清楚杨南丞的动作,已经被杨南丞贴到面上,心中未免着急,手中剑刃不曾收回,杨南丞已经上中下三路三掌打在对方身上,右手收掌划圆以手臂轻撞对方身子,便以内力将其震退开。
那灰衣剑客在旁边看得清楚,这太极拳确实不假,面前男人确实是武当门人,心下已知交手无利,虽不甘心却只能恨恨瞪着杨南丞,出言讥讽道:“不愧是武当的人!”
杨南丞自然听出对方的意思,收招退身,微微垂眼道:“多有得罪。却不知无涯山庄与君不见先生结下什么仇怨要置人于死地?这二位不知哪一位是谭少云师兄,哪一位是谭少河师兄?”
那白衣剑客和青衣剑客闻言脸色发青望向灰衣剑客,灰衣剑客嘴角抽搐,看对方几招内就看透了三人身份,不禁埋怨地瞪了身边二人一眼却不答话。
杨南丞见状不禁轻叹口气,拱手道:“无涯山庄历来广交天下侠名远播,尊师无涯老先生更是名震东南,杨某闻名如雷贯耳。想必三位师兄此事也是事出有因,不过这风月之地本是逍遥之所,三位师兄如此这般未免大伤风雅。”杨南丞说着话,眼神却是直直看着那灰衣剑客,无涯山庄之中,在谭少云谭少河之上的人并不多,这位灰衣剑客看其年纪,应该是二位的师兄,也才是做主之人。
那白衣剑客就是杨南丞所猜无涯山庄的谭少河,这会儿被人道破姓名更是面红耳赤,冷哼一声就想开口说话,却被灰衣剑客喝止:“住手!别丢人现眼了!而且……”那灰衣剑客转眼看着不远处的君不见,眼中杀气却未褪。
杨南丞这边见着灰衣剑客瞪向顾非那边,心里便放不平了,冷冷道:“这位朋友,出门在外,招子可得放亮了。”
谭少河听到这话双目一横,喝道:“武当的!你别太嚣张!别以为我无涯山庄的人怕了你!”虽然这样说着,始终也没有再动手。
杨南丞没有答话,只虚了虚眼。
那灰衣剑客看着杨南丞忽然而来的杀气,心中也有些犹豫。
这会儿却听到一阵人声,却是牡丹楼的护院们十余大汉从后院冲出来,那灰衣剑客见状也便不想再生旁事,只冷哼道:“武当的,算你狠!”说罢,便拉了另外两人急急出了牡丹楼。
这忽然而来的闹剧吓跑了不少客人,可风波过去,该唱的也唱,该笑的也不停,片刻,这牡丹楼里又重新热闹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杨南丞走到顾非二人身边,顾非见他无事也回他一个淡笑。
杨南丞微微心虚地点了点头,看向了君不见,真是看多少次都觉着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平常。杨南丞想了想开口道:“在下武当杨南丞,先生受惊了。虽然不知先生和无涯山庄到底有什么因缘,这会儿那三人虽然退去,却难保不再寻先生麻烦,不如请先生今日先行回避……”
君不见却似乎没听见他说话,见着危险过去,脸色也恢复正常,看着杨南丞,嘴角上扬,笑着点了点杨南丞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杨南丞不解地看看君不见,又看看顾非,顾非也是一脸疑惑。
那君不见也不管二人,寻着一个空茶桌就坐了过去,招呼着旁边的姐儿过来,姐儿们知道他是豪客,瞬间就拥过来三五人又是摸又是亲。
杨南丞看这人也不当自己的性命是回事,虽然不解便也不想再多管,拉了顾非便要走,却听到那君不见开口道:
“哎,别走啊,来,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杨南丞虽然性子豁达,可这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人,却不得他待见,加之方才他因为顾非而忽然对那无涯山庄三人起了杀心叫他心中有虚,这会儿正对自己发脾气,便也不理不顾,只头也不回拱手道:“不必!先生请!”
“哎!别走啊!”那君不见却是不依不饶,使了眼色叫身边的姐儿过来将杨南丞拉回桌上。
“哎呀大爷!”豪客开口,姐儿们自然言听计从,抢着来拉这个高大的俊汉子。
杨南丞眉头一皱,身边顾非却是心中有一想,轻声道:“不如先听他要说什么?”
杨南丞闻言这才略带愠色和顾非齐齐坐下。
那君不见左拥右抱,却兴趣盎然看着杨南丞顾非二人,来回在他二人脸上扫了几回,才笑道:“有意思。”
杨南丞眉头一皱。
顾非却轻声道:“先生有话不如直说。”
君不见看着杨南丞本要发作却被顾非轻描淡写一句压回去,便哈哈笑出了声,放开右手的姐儿,点着顾非道:“说?说什么?”
杨南丞看着这人举止轻佻,装疯卖傻,眉头锁得更紧。
顾非却依然淡笑不语。
那君不见目光锁在顾非身上打量了一番,忽然哈哈大笑:“果然有意思!”
“……”若非顾非轻轻按了杨南丞的手,杨南丞怕是要开口骂娘了。
君不见看了看顾非,想了想,就着姐儿手里喂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悠悠道:“你说,你叫顾非?他叫……”
“武当杨南丞!”杨南丞闷闷喝道。
君不见也不恼,笑了一回,依然对着顾非说话:“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敢在我面前报家门?”
顾非闻言也便明白了这话的意思,面前的这个男人君不见,传闻他识得天下人的秘密,故而多数人知道面前的人是君不见,自然都避而不提自己名讳,免得自己的秘密被他揭穿。
杨南丞自然也想到了,这也就是刚才三个人始终不提出身来历,后来被自己揭穿身份就立刻遁逃的缘由。
两人倒是不假犹豫,齐齐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君不见倒是一愣,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这异口同声的两人倒是一人微微面热,一人暧昧一笑。
君不见看着面前二人,轻轻推开身边两位姐儿,道:“好个大丈夫,你们却不怕我说穿你们的秘密?张三丰的爱徒杨南丞,顾丞相的幺子六扇门统领连亦的关门之徒顾三郎?”
杨南丞心中难免一刺,顾非依然八方不动,即刻开口道:“顾某不过肉眼凡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怕是没什么值得先生在意之事。至于杨大哥的事,若真想知道,我倒愿意是杨大哥亲口与我说,不劳先生。”
这回君不见是吃了一惊,随即却又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好说得好!这么说来,你二位不是有求于我?”
顾非看了看杨南丞,道:“与先生相遇虽是偶然,不过若先生有意,我二人倒是愿求先生一事。”
君不见听闻此话又哈哈一笑,看顾非的眼神竟带了一份暧昧,转眼看着脸色复杂的杨南丞,一双眼转了转,道:“好,你‘愿意’求我,我便愿意答你,只不过……”
杨南丞微微虚眼看着君不见,君不见却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摇了摇:“一个,你们只能问一个对的问题,我也只会答你一个对的名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