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 天 霜 之 没 羽 箭》浮游生物

4、第 4 章

　　八月初
　　幽州境内的大酒馆宾客迎门，好不热闹。这日近午时，从外面走近位女子，风尘仆仆得相是走了很远的路，不过大眼浓眉十分精神。她坐下后要了些小菜和茶水就自顾自吃喝。大唐风气豪爽，像这样的女子独身一人在外走动倒也稀松平常，人来人往，上下两层的酒馆喧哗依旧。
　　但是在二楼栏杆边的一个人从这女子一进来就没有移开过眼睛，等那女子吃喝完毕又在柜台前买了一包干粮离开后，他也就急忙起身下楼去了。
　　吃饱喝足，这女子明显精神气十足，在城里的街道里这看看那摸摸，好奇得不得了，忽然一闪身就又拐进了一条小巷。
　　一人也急忙走了进去，才一张望就觉腰里被什么尖尖的东西抵住了，然后从背后传来恶狠狠的声音，“别动，我手上可是利器，乱动扎了进去我可不负责！”
　　来人没防备，空有武功却也没办法，“姑……姑娘。”
　　“说，干嘛一直跟着我？”那女子又戳了戳他，“是不是想打劫？看你也年岁不大，干干净净的居然不学好！不如……断你一只脚，砍你一只手，免得再做坏事！”
　　那人一听连忙解释，“我不是歹人……”
　　“切，谁会说自己是坏人了？”女子不屑地打断他。
　　那人无奈，“姑娘，我真不是坏人。是我们的公子……”
　　“公子？”女子往巷头巷尾看，“你凭空说个人就要人相信？”
　　“真是我们公子。方才姑娘在街上东走西窜的，我们公子怕跟丢了才让我们分头找的。”
　　女子才不管，“找我做什么？我跟他很熟？”
　　“这个我也不知道。姑娘，我真不是坏人，不如你随我去见我们公子，到时你就知道了。”
　　女子一丢手里的利器，“那还用你说？我正有些闷，看你傻不拉叽的，想来你们公子也好不到哪去……来，来，我们这就走。”
　　掉在地上的是一根糖葫芦的竹棒，而那人连分辩的机会也没有就被这女子连拖带拽就往外边去。

　　城外的小树林，拉拉扯扯就走来两个人。
　　“等人不可以找个舒服点的客栈吗，非要到城外的这种地方！”一女子直埋怨，“你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如果进不了城，你给我找栋房子，找床暖被来！”
　　那人一路被她凶到现在，竟然也有些习惯，“因为我们这次是专程来接我们的，不能耽误，所以公子说如果实在寻不到姑娘，就到这里汇合。”
　　女子回头瞧了瞧他，“哇，又是公子，又是宫主，多了不起的大人物？你方才说你们公子叫，叫什么林，林……”
　　“林铭戌。”
　　“对啊，对啊，我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那人不可置信，“姑娘竟然没有听说过我们公子？”
　　女子瞪他，“有什么可吃惊？我认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的时候，你们的公子宫主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呢！”
　　那人才不相信，这个姑娘分明就和自己公子差不多年岁，说话的口气却大得不得了，老气横秋的样子。
　　就在这时，头顶树枝微响，方一抬头，就见一青衣人飞身而下，待站定面前，却又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
　　“轩静，你找到这姑娘了？”
　　被称作轩静的他忙点头，“是啊，轩安，公子在哪里？”
　　女子瞅着这两个人，只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但一个比一个少年老成，把人培养成这样，想来他们那什么公子也没什么看头。瞧到这里，原本的好奇心也没有了，她转身就要走。
　　轩静和轩安发觉，立刻抢身拦在她面前，“姑娘莫走，我们公子稍后就到。”
　　女子瞪他们，“我现在不高兴见你们什么公子了，别想拦我！”
　　轩静和轩安站定在她面前，“姑娘既然来了就请见我们公子一面。”
　　女子问轩安，“你说见我就见啊？”话音未落，她就凭空斜里窜了出去，才两下就到了一丈外的大树边，冲着他们笑。
　　轩静忙对轩安道，“这个姑娘的武功不可测，我们要小心。”城里城外，急行匆匆，轩静被这女子带着竟仿佛乘云而行，而且她还能抽出精力来数落自己，光这份功力就不能小看了。
　　轩安看了看那女子，也点头。
　　那女子见他们两个飞身而来，心中倒也生出几番兴趣。这两个小朋友年纪虽小，功夫倒很扎实。
　　待近身，轩静和轩安着着实实大吃一惊。近两年来随公子行走江湖也见到不少能人高手，却也不见得能落败多少，可现在两人联手也占不到便宜，而且这个女子分明未尽全力，笑兮兮很享受的模样！毫无疑问，他们远不敌她，而且有心玩耍的她更是绕林乱舞，惹得他们舍命相随，场面煞是好看。
　　不过，终究轩静轻功更逊，几百回合下来，他已然吃不消，忽然一口气没有提足，他脚下一滑，硬生生从几丈高的大树上直直往下掉。轩安回头，惊得魂飞魄散，“轩静！”他狂叫一声，竟然不顾一切就往下跳，去救轩静。
　　“找死啊！”女子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这么拼命，心里骂，但马上折身以更凌厉的去势赶了上去，“没能耐就不要逞强！”
　　才一瞬，她就赶上轩安，等一把抓过他的后衣襟，心里才稍稍定了一点点，然后她略调气息，带着轩安继续去拦轩静。但是轩静的落势很急，就算她能捉到他，只怕三人离地面也只几尺而已，女子急中生智——“喂，抓好我的链子！”说完，她就去衣囊里拿什么东西。
　　正这时，说时迟那是快，凌空又窜出一个人影，横里飞向轩静，一把抓住他的腰襟，硬生生向上提气，两人旋转以消去强劲的落势。女子微露诧异，也不怠慢，她抓着轩安也用同样的方法，片刻，四个人几乎同时安然落地。
　　“公子，轩静！”轩安一落地，就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把拉住轩静上上下下看。
　　“谢谢我啊……”女子喃喃，可怜她那原本提着他衣襟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呢。
　　倒是后来出来的那个人，上前几步，对着女子欣喜地道，“段姑娘，真的是你！”
　　“别乱叫啊！”女子很不以为然地打量他，“又不是跟你很熟。”
　　不看还好，这一看——啧，啧，啧，那张脸还真的是罪过。美丽啊！雪肤，红唇，秋水般的眼瞳，浓粗适中的长眉，如果不是他的气韵实在太干净，身形又颀长挺拔，她还真要以为是那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没事扮男装玩呢！
　　“你就是他们说的公子？”
　　那男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听了女子的说话，自己也有了些不确信，“姑娘不姓段？”可是感觉上一模一样，是，面容长相已经变化了，但那神情气韵依然是记忆中的，一点也没有变啊！
　　女子还是不以为然，“什么段不段的，你，你是……林铭戌？你干嘛要找我，还派两个小跟班，信不信你今天不告诉我原因，我就打肿你的这张脸，让你见不了人？”
　　怎么可能不是她！林铭戌更加肯定这口气，这神情，世间还有谁能学到十足十？
　　“段姑娘，你这些年上哪里去了。我一直想打听你的消息，后来终于遇到穆先生，他说你出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这种自来熟，那女子很消化不了，眼见他激动得上前，她一伸手将他拦住，“等等等等！真要命，你是谁啊？我的记忆里可没有你这号人！”
　　这回近距离仔细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家伙，她得出两个结论：绝色，完全超越性别的姿容，真是一个美丽的男子啊！第二不惹人厌。通常长成了这样的男人只会变成两个样，一是娘娘腔，二就是自持清高了。不过这个林铭戌倒浑然天成的一点脂粉气也没有，甚至他都不怎么意识到自己非凡的容颜，于是愈加清朗，舒服。
　　林铭戌也指着自己的脸，急急道，“我是明戌啊，明戌，你认不出我了吗？”
　　“铭戌？”女子见他可怜，也就认真去想。林，铭，戌？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姓林的？想来想去还是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啊？林，铭，戌……林——
　　等一等！
　　那女子豁地抬头，瞪大眼睛仿佛见了鬼一般瞧着他——“和尚？”
　　林铭戌露出笑脸，呵，她终于想起来了。
　　他这一笑不要紧，硬生生让女子倒退两三步，站立不住，
　　“你就是那个笨和尚？瘦小枯干，学武不精，面黄肌瘦，奇笨无比的那个明戌小和尚？”
　　“段姑娘，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段霜没有再否认，她已经完全被打击得天旋地转。怎么可能啊？不是都说女大十八变的吗，怎么他们两个倒了个个儿？自己是一眼就被认了出来，而这个小和尚却变得人神不识！没天理了，没天理了……忽然她就觉得心里升出一大堆的问题，她一把抓住林铭戌的衣襟，
　　“小和尚，你姓林吗？你怎么长头发了？不穿僧袍啦？你不做和尚了？你怎么变成公子了？那两个跟班是什么？你的武功又是哪里来的？喂，你看看你的长相……天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噼里啪啦的一串问题先听傻了也看傻了被晾在一边的轩静和轩安。公子和那个女子到底在说什么啊？从女子的一句‘和尚’开始，他们就开始如坠云雾，什么头发，什么僧袍，右边笨蛋，右边呆瓜，而公子居然一句也不反驳，反而很高兴的样子！晕了，晕了，他们眼前发花，头脑混沌。
　　林铭戌心中真的高兴，一晃已经五年，从自己被逐出少林，只身开始漂泊，然后历经种种境遇，到现在幽州重逢，见到了她就好象见到了自己的亲人，浑身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