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狼野史》蓝色·灰色

2、贰、孽

　　纷飞的白雪在半空中曲折，飘零。抬眼回首，皓月看到狐狼的族人在这黑白的世界里闪现，隐没。
　　往昔的欢声笑语，化做温暖的空气，将他团团围住。
　　积雪融化，幻做殷红。远处七国山庄庞大的建筑流下血泪，触目惊心。
　　皓月诚惶的仰望，鲜血，如骤雨，拍打着冰冷空气里赤裸的情殇，倾盆而下。

　　从噩梦中惊醒，皓月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白天的悲伤恐慌，从漆黑里生出狰狞的面孔，森然着白牙，将他避的无处隐藏。闭眼睁眼，一张张族人血肉模糊的脸，呻吟着在脑底重现。
　　为什么大家会死？为什么自己还会活着？然后他想到了寒崖很狐狸，那两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努力支撑起身体，皓月依稀的看到洞口寒崖打坐的轮廓。他果然也是受伤了，不然以那式“无形消魂”，地杀中掌又怎么可能只是吐口鲜血？
　　那狐狸呢？他记得狐狸也受伤不轻，人呢？皓月环顾四下，但这小小的山洞了，除了他跟寒崖，也再无第三个。难道……
　　皓月不敢再胡思乱想，他明明记得自己昏倒前，两个人都还好好的啊！
　　手脚并用的费力来到寒崖身旁，皓月忐忑着等他运气结束说明一切。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狐狸去探路了，应该就回来了。”睁开眼睛的寒崖看了皓月一眼，便又垂下头去。
　　“是吗。”皓月稍稍松了口气，靠到寒崖身上。刚才勉强移动，弄的他浑身酸痛起来，他只记得逃走时似乎被什么给击中了，但当时一心想着尽快带寒崖跟狐狸离开，也就没顾那么多。难道是中毒了？可除了酸痛，又没有什么别的不适。
　　沉默半晌，皓月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冷峰他——”话才说到一半，寒崖的身体就开始不住的颤抖。猜测的所有不祥，皓月隐忍着悲愤扳过他的身子，“蝶艳呢？”
　　“……”
　　“吴治呢！！”
　　“……”
　　一滴泪，在寒崖的缄默中悄然跌落。那微弱的水光，却刺的皓月两眼一阵生痛，模糊了所有画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今早还欢喜蹦跳的亲友，如今已经阴阳相隔。昔日里温馨的七国山庄，以及那些嬉笑怒骂花前月下的美丽画面，统统灰飞烟灭。年华冻结，记忆里鲜明生动的面容结上寒冰，永不轮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皓月发疯般摇晃着寒崖的身体，狂叫不止。谁来告诉他这都是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那些翻飞的刀光，那些濒死的挣扎，那些涌动的血液，全部都是虚幻！
　　族人们都还活着，狐狼七星一个未缺，七国山庄依旧屹立不倒！！

　　“皓月你……”强忍着伤痛开口，寒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如瀛弱的摸不着边际，回荡在这山洞里，也只是突显凄凉。自己接手七国山庄也不过半年的光景，如今却发生几近灭门的惨案。难道狐狼一族千年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上？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啊？我们到底做了什么要受到这种惩罚？煞血阁！我与你势不两立！”喉头升起一股腥甜，鲜血破口而出。
　　“皓月，皓月你冷静点！这仇是非报不可的，但你也要先把身子养好啊！”寒崖拉过他的手把脉，一张脸却骇的煞白。
　　怎么回事？皓月身上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吴治的药不可能会无效的，那为什么他的心脉竟跳的如此杂乱无章？

　　“哈！果然有人！”
　　清脆的声音在小小的山洞里来回晃荡，许久才安静下来。寒崖惊恐的回头望向来人，就算自己受伤，但也不可能毫无察觉的让人靠近啊。难道是煞血阁的人？狐狸探路怎么样了？自己拼死应该能送皓月离开。速战速决，自己跟皓月越早离开这里，狐狸就越安全。

　　不愧是狐狼七星之首，一个回望，心思已经转了千转。

　　“咦？千夜之毒？他的心脉是不是很乱？刚中毒的时候是不是浑身发汗，腹痛难耐？看上去就像普通的中毒症状？”逆光的轮廓迅速向两人靠近，寒崖却顿住了所有的身形。
　　“姑娘请救我兄弟一命！”寒崖抱拳而揖，来人正是打算下山寻找狐狼一族的少女柒柒。
　　“还真是千夜啊。难怪眼睛在黑暗里看上去发蓝呢。”柒柒一会翻翻皓月的眼皮，一会又在他身上上下其手，若的皓月浑身不自，“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约莫晌午的时候。”看着眼前青衣白杉扎个马尾，半夜三更却出现在这深山老林的少女，经管有满心的疑虑，但兄弟性命要紧，所以寒崖选择什么也不问。
　　“哦。”柒柒掐指算了算，拍拍屁股直起身来，“你给他吃了什么？似乎延迟了药性发作。现在应该还有救。山下不是有个什么国的山庄吗？里面有个叫吴治的人，他有办法。”
　　所以希望在瞬间泯灭，寒崖身体一晃，差点没有当场晕厥。
　　“怎么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带他下山啊。”柒柒不解的看着眼前两人沮丧的模样。
　　“不瞒姑娘，吴治他，他已经死了。”艰难的说出事实，寒崖撰紧了拳头抑制悲伤。
　　“什么？那惨了，你节哀顺便，早点为他准备身后事吧。”柒柒耸耸肩膀，无奈的开口。
　　“闭嘴！”愤怒的声音夹杂着剑气自柒柒背后呼啸而来。
　　“住手！狐狸！”寒崖及时开口，阻水剑险险的划过柒柒面门，留下浅浅的血印。

　　柒柒抬手抹去血珠，斜眼看了看耳朵边上的绛紫色剑锋，捏着鼻子跳了开去。“好臭的剑，你今天到底杀了多少人哪。真是糟蹋这把上古的好剑。”
　　“我兄弟生性脾气暴躁，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原谅。”寒崖再次向柒柒抱拳作揖，“狐狸，你太冲动了。”
　　“什么啊！这样就完了啊？那要是他剑法不济，来不及收手，那我是不是死了也算白死啊！”寒崖不说还好，一客套反而让柒柒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没放在心上的事，现在却决定不要善罢甘休。
　　“这……”
　　“靠！你自己不躲还好意思怪我！再说，是谁在那咒人死的。”狐狸本就心情糟透，被柒柒这么一刺，也盛怒起来。
　　“躲？我有说我会武功吗？对着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少女搞背后偷袭，你还挺有理的啊！”
　　“不会武功深更半夜的你在这深山老林的晃荡什么！”
　　“这山是你开的啊！我爱上哪上哪，你以为谁都像你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拔剑砍人。”
　　“你！”
　　“好了狐狸，生死由命，我也无所谓了。”目睹了太多人的生死，面对自己的生命，皓月已经没什么执著了。“只是这仇——，哼，煞血阁，我皓月就算做鬼，也不会叫你们安宁！”
　　“那怎么可以！”不满其清淡的样子，寒崖回头再次看向柒柒，“不知姑娘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只要能救我的兄弟，我寒崖什么都愿意去做！”
　　“哼，世上能解千夜的不出五人。最近的吴治已死，另外三个又不在附近，最近的布卡也是在新界。可他呢，是见光就死。你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柒柒没好气的回答，一双眼睛却依旧瞪着狐狸，似乎还未消气。
　　“那，那剩下的那位呢？”
　　“我啊，但是我不能救他。”
　　“为什么！姑娘，求你……”
　　“你再求我也没用，不能就是不能，这是门里的规矩，不能乱用书上记载别人的东西。不过——”柒柒冲狐狸心做着鬼脸始终没看寒崖的说着。
　　寒崖看了看柒柒，又看了看狐狸，然后偷偷扯了扯狐狸的衣袖。
　　磨蹭半晌，狐狸最后还是开了口，“对不起刚才是我一时卤莽冒犯了姑娘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跟我斤斤计较了可以了吧！”话一说完，连寒崖都不好意思的捂了捂嘴脸，当然就更不要说柒柒了。
　　“你这也算道歉啊！”果然，歉没道成，到是有点火上浇油。
　　“那你到底是有没有办法啊！”狐狸也毛了，插着腰粗着嗓门冲柒柒吼道。
　　“你！你跟我讨价还价！有也不告诉你！”
　　“人命关天的事你还跟我怄气！是不是人哪你！”
　　“是鬼行了吧。”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着眼前两人你来我往，一旁的寒崖到是急的的差点没给跪下。
　　“算了，寒崖。”皓月始终没有表现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坐在地上，淡淡的开口。
　　“不行！今天死在我跟前的兄弟还不够多吗？！”话一出口，就连吵架的狐狸心也鼻子一酸，闭上了嘴巴。
　　“唉，算了算了。真是作孽，怎么就叫我遇上你们这些人呢！”柒柒虽然表面上对狐狸心恨的牙痒痒，但也毕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胡乱挥了挥手，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瓷瓶。
　　“啊！你不是说你不能救他吗！”狐狸心指着瓷瓶对柒柒怪叫。
　　“闭嘴行不！我有说这是解药吗？”柒柒不耐烦的瞪他一眼，倒出两粒药丸。
　　眼看狐狸又要说话，寒崖急忙将他扯到身后。他知道这个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火暴直接了一点。
　　“哪，别在那要死不活的。这两粒药虽然救不了你的命，但至少可以拖上两天。千夜这种毒是不能见阳光的，一旦暴露在太阳底下，哪怕只是一丁点皮肤，不消片刻，就可叫人浑身溃烂而死。这药一天一粒，从仙人山到新界你们连夜前往的话，三四天也应该够了。记住，不要运气，否则会加速毒性发作的。”
　　“喂，别那么小气嘛。多给几粒啊。”狐狸心厚着面皮冲柒柒伸出大手。
　　啪的一声，柒柒用力的拍去狐狸心的手掌，“滚去死！要不是看在我第一次下山，就有人死在跟前兆头不好，谁理你们啊！”
　　“小气！”得理不饶人，狐狸心依旧在旁嘀咕。
　　察觉柒柒一张小脸气的煞红，寒崖不得不又出来当和事老。“敢问姑娘芳名，在下寒崖，姑娘的大恩大德，寒崖永世不忘！”
　　“行了行了行了，你快点带着你的好兄弟滚蛋吧，免被他气死。”柒柒头痛的挥了挥手，只希望他们快点走人。
　　“这——，那今后有用的着在下之处，只管开口，寒崖若敢皱下眉头，必定不得好死。”别人不在乎，不等于自己就可以当便宜。尽管柒柒显的很不耐烦，但寒崖仍然一脸严肃的说出誓言。
　　看对方说的那么认真，柒柒倒也不好意思再绷着面孔，撇了撇嘴随口问道：“那你知道上哪去找狐狼一族吗？不然告诉我那有线索也行。这样就算两不相欠了。”
　　“你找他们做什么？”抢在寒崖前开口，狐狸心警惕的盯着柒柒。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死老儿给我的修行提示只有这些。”
　　“修行？你是尼姑？”狐狸心有点难以接受的上下打量着柒柒的外表。
　　“你才尼姑呢！是继承天——我干吗要告诉你啊！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也拉倒。哪那么多废话。”看来柒柒对狐狸的印象是坏到了极点，开口闭口都没个好话。
　　“最后一个问题，你找到后又打算怎么办？”
　　没有察觉狐狸心嘴角的一抹坏笑，柒柒抓了抓头发没多考虑的脱口，“当然是跟着他们啊，反正我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做。”
　　“那个，不瞒姑娘，”寒崖吞吐着开口，考虑着要怎么婉转的表达才能尽量不刺激到对方。然后，就被狐狸心抢过话头，大声的冲柒柒宣布，“我们就是狐狼一族的啊！”

　　片刻的寂静，仙人山里忽的传出一声尖叫，天机老人躺在床上睁开双眼，想到傍晚下山的活宝徒弟——希望这次下山能给她多点历练，然后翻身，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