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渡冥狐兔

1、双黑.酒红

　　天边的红霞转为一片群青，再由群青渐渐暗淡成深蓝，从深蓝过渡到漆黑，夜色悄然而至。名为横滨的城市里灯光如浪潮般大片亮起，连天上的繁星看着也自愧不如躲回夜色之中，这里，堪称地上的银河。
　　哒——哒——
　　蓝色的眼眸掩于深棕发下，他低着头，挽着漆黑的小礼帽，在无数的人影中穿梭，披在肩上的黑色大衣随着主人的脚步轻轻摆动，如同侍者伴随左右。他迈着沉重的脚步逆行于人群，仿若幽灵，安安静静地与人们擦肩而过。
　　——中原中也。
　　身为黑手党干部，今晚的他只身独行于热闹的大街上。
　　转角，眼下的酒吧大门向每一位寂寞之人敞开。门前的灯光变幻着暧昧的颜色，门下是一批又一批狂欢前后的男女，里面的歌声激情四溢，舞池的中央媚色尽显。中原中也就自己一人坐在这里，坐在一个稍微远离香水和香烟的偏僻柜台前。
　　老实说，中也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又脏又吵，无论走到哪都像有人在敲锣打鼓般，连空气也浑浊到令人窒息，激情的音乐与炫目的灯光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还有一群疯了似的狂舞不止的青年男女，对他来讲这跟身处贫民窟没什么两样。
　　糟.糕.透.顶！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自己居然突然起兴到这种地方待着，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不，简直脑子有病！
　　中也的神色变得难堪，紧锁的眉宇无论怎么揉也化不开，仿佛在嘲笑着主人现在这幅可怜的模样。
　　“给我来杯酒！”
　　他高声大喝道，手指猛地敲击了木桌上所贴的菜单。如果有人有心注意的话，会发现他点的酒价钱贵到吓人。但中也已经不在乎这个了，只要能冲走这莫名而来的烦躁，让他舒服些，一切都好！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手指跟着带感的音乐轻敲桌面，一手托腮的中也开始忘却周围的喧嚷，深陷茫茫的记忆之海去找寻。
　　……
　　“我信任你使用了‘污浊’，要好好把我，送到……据点啊……”
　　明明很想狠狠地一拳揍在对方的胸口上，到头来却因为使用过“污浊”，这一拳软绵绵的，简直像小姑娘在撒娇。
　　黑发青年单膝跪地，留下令人心安的微笑：
　　“交给我吧，搭档。”
　　但实际上，那个青年并没有这么做，他把中也就这样留在那里，而中也也很庆幸那样状态的自己居然还能活着，真是讽刺。
　　“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把他胖揍一顿，混蛋！”
　　他恼火地一拳捶在桌子上，可是心里的火还是涌不出来，明明劲儿很大，却像被强行塞进一个挤死人的瓶子里一样出不来。他像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让其他人不敢靠近半步，前来送酒的服务生也意识下地缩了缩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酒递给他。
　　酒杯边上是一颗充满诱惑的樱桃，红彤彤的，沐浴在下方的一片酒红之中，如同水亮无瑕的艺术珠宝，旁边做陪衬的是一片淡雅馨香的柠檬。一杯酒，将妖冶与清新诠释得淋漓尽致。
　　如大海般湛蓝的双眸与酒红对视，默默地相互吸引，静静地深陷其中。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的中也已经感到一阵倦意，她轻轻晃动着杯中酒，一饮过半。
　　酒香掺杂着柠檬的微酸气息流入鼻中，慢慢地，让大脑也浸没到这一片酒意之中。中也的酒量其实并不好，喝酒存粹是他本人喜欢这么干罢。
　　原黑手党干部——太宰治，在他离开那天，中也开了一瓶八九年的“柏图斯”来庆祝。
　　——我就是如此的讨厌你。
　　现在，太宰治是武装侦探成员，时隔两年，他们再次以“双黑”的身份合作，在那之后，为了庆祝胜利，他也开了一瓶酒——价格更为昂贵的六十四年罗曼讷.孔蒂。
　　今天广津他们并不在中也身边，中也找不到一吐苦水的对象，乘着酒意，他迷迷糊糊地摸出了衣袋里的手机，揭开机盖，手指烦闷地按动着上面的按钮。
　　“果然要找那家伙好好发顿牢骚，混蛋！”
　　手机不停地发出嘟嘟的声响，最终在一个名为“青鲭”的备注上停了下来，他正要狠狠按下确定，但就在他快要得逞的时候，他的手指却僵在了半空。
　　正如广津所言，怎么可能会接呢？如果这么轻易地就听中也发牢骚的，那么那个人一定不是太宰治！就算是，也是满肚子阴谋的太宰治。
　　在某些方面上，他也挺了解太宰治的，太宰治最大的乐趣不就是捉弄他、看他出丑么？
　　但他还是在一阵犹豫后轻轻点下了确定键。
　　嘟——嘟——
　　在酒红的注视下，手机一直响着未接通的提示音，眼前的视线渐渐黯淡下来。
　　……
　　“和我决斗吧，太宰！”
　　两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黑手党的囚室里。当时中也信誓旦旦地说要宰了太宰治，两人还进行过一场精彩的对决，谁知，最后中也竟被对方耍得团团转，还被对方戏称成“漆黑的小矮人”。
　　这么一想，中也心中的大火就烧得更旺了。被这样玩弄，叫他怎么能咽下起来！
　　手机的未接通电话提示把中也拉回现实，中也重新拿起手机，不加思索就按下了重拨。他心里起了莫名的劲儿，就算被当成骚扰也好，今天他非打通一次不可！
　　第二次，电话又响起了有规律的嘟嘟声。
　　……
　　“敌人已经被消灭了，休息吧，中也。”
　　混乱之中，一个人抓住他的手，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那张令他厌恶的嘴脸。
　　“如果我的救援晚了，中也就会死掉。”
　　中也打从心里地讨厌这个定律，但铁铮铮的事实让他无法否认。
　　污浊，他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来控制这种状态，一旦使用时间过长，他就会因身体无法承受而在暴走中死去。
　　但上天给了他一个即使开启那种状态也不会死掉的机会，那个机会名为“太宰治”。
　　浮躁的，安心的，那个人每次出现，中也都会被这两种情感纠缠不清。也许从和太宰治见面开始，他就中了一种不知名的诅咒，诅咒如同眼前这抹酒红，充满着未知的诱惑，一点一点地，将人拉入酒意难解的羁绊之中。
　　眼下，电话响起了第三次电话未接通的提示音。
　　“可恶，给我等着！”
　　第三次，手机不厌其烦地响起了嘟嘟声。
　　“唔呃……”
　　中也因为这袭人的酒意，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他的大脑如被针扎般疼痛，眼皮也如千金之重，他像牛一样大口喘气，面部也不知不觉地涨红起来，最终乏力地倒在了木桌上。眼前，视线里的灯光分成一个又一个菱形，那杯他喝了一半的酒也变成了两杯，一切的声音都在耳畔渐渐变稀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注视着手机上的自动挂断倒计时，还有十秒，看起来这次也成徒劳。
　　“给我……记着，太宰。”
　　他合上眼睛，这一次，他脑中的画面只剩下太宰治的背影。
　　紧接着，太宰的身边，不同的人身影在不断地出现着、消失着，直至中岛敦的出现，武装侦探社的人身影的出现，他们的身影没有在太宰治身边消失。
　　与此同时，中也似乎也明白了。
　　原来如此，他和那些消失的身影一样，都被当成了过去，然后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太宰治与他擦身而过，彼此没有回头。
　　淡了，更淡了。中也回头，看着所有人化为虚无，一切都在白色之中消去。
　　谁甘心，成为别人的过去呢？
　　……
　　还有三秒，两秒，就在第三次未接通提示音即将响起的时候，手机的另一端，终于有人按下了接通键。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正是中也此时最想听到的声音：
　　“嚒系嚒系，哦~这不是‘漆黑的小矮人’嘛？搞什么啦，我刚才可在和一个美女讨论轰轰烈烈的殉情计划呢！这是又喝醉了吧？然后想找我发顿牢骚对不对？chuya，chu——ya？”
　　嘟的一声长音，两边的屏幕上同时亮起了通话结束的相关提示。
　　柜台的服务员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合上了手机机盖。
　　“明明只差一点，中也。”
　　其实，太宰治一直站在他身旁。
　　太宰治的笑容就像杯子边缘的柠檬，酸涩而含着似有似无的淡甜。确认中也已经睡得死沉，他犹豫片刻，重新打开了手机——
　　“广津先生吗？是是，中也又喝个烂醉了，能麻烦你把他抬回去吗？”
　　他的话音依旧保持着平日的欢乐洒脱。
　　“啊啊，你问我在哪？在酒吧哦，大街口转角那个，最近火着呢！”
　　“嗯……为什么不自己抬他回来？”
　　他与广津的对话从这里骤然止了下来，就连笑容也忘了保持，他在认真地思考着广津的问题，他想做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回答。
　　最终，轻松愉悦的笑容重回太宰治脸上：
　　“我想是那样对他的人吗？你真可爱，广津先生。”
　　没等广津回话，他已经按下挂断，对话在此终止。
　　太宰治仰头深吸一口气，但周围浑浊的空气显然不能缓开他堵住的心。今晚他和中也一样，带着烦闷而不解的心来到这里。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还有一分钟，崭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是时候该走了。
　　第二次合上机盖，他轻轻推开柜台前的小门，生怕惊动不远处的中也，但他的目光还是不听使唤地留在中也身上。
　　黑色的外衣因开柜的细微震动缓缓沿着主人的身躯滑落，太宰治轻轻捏住那件黑色的外套，将它重新披到中也身上。
　　柜台前的酒杯里，酒红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柠檬与红樱桃紧紧依偎在一起。杯下还有一封整齐平方的信封，上面牵着太宰治的署名，信中的内容只有简简单单地一句——
　　多谢款待。
　　与此同时，太宰治第三次解开了自己的手机机盖。
　　“喂，广津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