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梅郎传说》寒江.妃子

200、倾尽天下 梅郎传说番外【五】容华谢后 君临天下【完】

　　是晚，萧景琰带骑兵冲击楚军大营，欲夺回霓凰不成，重伤而退。第三日，以中书令柳澄为首的大梁诸多世家，打开城门，放楚军进城。
　　禁军大统领列战英带领三千禁军，据宫城死守。自宫门至寝殿，节节抵抗，一步一血。
　　梁帝萧景琰战死殿前。次日，大梁宗室、重臣奉太子出降。
　　霓凰终得与儿女们团聚。她和孩子们被安排在一座皇家别业，供应无缺，没有再受打扰。苏哲抚定梁地，接见有功将领、大楚派驻旧梁各地的官员并旧梁重臣，整个大楚的军务政务，皆在他手中运转。事务繁杂，千头万绪，再未与她相见。
　　北地天寒。两月后便交冬令，邺都滴水成冰，苏哲南下至洛阳暂住。之后，归乡祭祖。
　　随着孩子们被携去洛阳的霓凰，听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苏哲在颍川拜祭祖坟时，颍川郡守为其准备了猪牛羊三牲。苏哲只取少牢，叱责颍川郡守，然，并未将其夺职贬降。
　　她反侧多时，终于在苏哲返回洛阳时传信求见。两天后，苏宅来人，将她引入了苏哲的书房。
　　“公主来了。”书房里火盆燃得暖烘烘的，苏哲轻裘缓带，悠闲地翻着一卷帛书，见她进来，微微欠身，含笑招呼。
　　霓凰默立原地，怔怔凝视着他。面前人清贵容颜一如往昔，无论何时见到，都是那一副从容镇定，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然而，然而……
　　他做出这等事来，兀自在自己跟前，面不改色。
　　“公主此来，所为何事？”
　　侍从上完茶躬身退出。苏哲把手里帛书卷过一段，含笑相问。见她不答，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看了一会儿书，一指案上：
　　“这儿有些东西，还算有趣。公主且拿它们消遣消遣，我去见几个人，稍后再来。”
　　他起身扬长而去。霓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的门外，趋至案前，拿起最上面一本一翻，第一行墨字映入眼帘的刹那，还是火灼一般紧紧闭上了眼。
　　——哪怕已经做足了准备，预料中的东西入眼的那一刻，她还是五内如焚，满口血腥。
　　霓凰将案上文书一本本从头翻到尾，又一本本从尾翻到头。时光从来没有那么短暂，又从来没有那么漫长，以至于苏哲再次踏入书房的时候，她看着他和方才一样微笑着的脸庞，竟不知道是在等他，还是，盼着他永远也不要出现。
　　“……这是，什么？”
　　“这个啊。”顺着她的手指，苏哲漫不经心地向案上瞟去一眼：“是些奏折的抄本。——有些朝臣，建言今上，加我九锡。”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前来见他的时候她本来有很多很多话想问，比如那是不是颍川郡守的一己之私并非出你本心，比如青弟如此信你，你怎忍心夺他帝位，比如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收手回头……
　　然而，得到答案的这一刻，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态度，她却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何必呢，彼此都是站在国家顶端，俯瞰天下的人物。攻灭大梁，收复故土，执掌江山近二十年，大楚军政皆归其手，重臣大将咸出门下——如此功绩，如此声望，如此威权，他要取这江山，又有哪一个能够拦阻。
　　到了这一步，即使苏哲无心，也有无数人要推着他再上一步，以争取这份从龙之功。大势所趋，即便苏哲本人也不可能阻挡——换句话说，以他事事计划周详、处处未雨绸缪的性子，如果当真无意江山，根本就不会让事态发展到眼前这一步。
　　……而既然如此，她纵有再多的愤怒、悲哀、嘲讽或恳求，此刻倾泻在他面前，除了徒然引他失笑之外，又有何益？
　　静默中，霓凰忽然绽开一个轻笑。笑容灿烂，华美，无懈可击，一如当年在先帝膝下，那治国参政、挥斥方遒的护国公主。对座，苏哲执卷倚案，毫不惊讶地凝眸看她，目光平稳清澈，没有半点动容或者惊艳，也没有任何爱恋、思慕、怀念或悲酸。
　　“乱臣贼子。”她定定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徐徐吐出：“……乱臣，贼子。”
　　苏哲迎着她冰冷的眸子也是一笑。笑毕，悠闲地啜了口茶，向她轻轻举杯：
　　“走好。”

　　是年十二月，楚帝穆青遣使洛阳，加苏哲九锡。
　　次年元月，苏哲回京。二月入城，穆青携宗室百官，郊迎于城外。
　　四月，穆青下旨，禅位于苏哲。三辞三让，然后受命。
　　五月，筑坛于京郊。苏哲升坛受禅。百官陪位。大楚长公主穆霓凰携剑纵马，欲闯受禅台，不得入，自刎台下。
　　移时，受禅仪讫，苏哲降坛，视燎成礼而返。他走出长长的甬道，霓凰的遗体已被挪走，只留下尚未用黄土遮掩完毕的道路，湿漉漉的尘土上，血色依稀。
　　有司胆战心惊地上来报告。苏哲凝眸熟视血迹片刻，轻轻点头：
　　“以礼安葬吧。”
　　言毕，登车而去，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