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八月凉风

1、壹夜

　　冷。
　　男人抱着唯一的想法，行走在冬夜。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明明前两天还明媚如春，气温却突然在几十个小时内骤降，直奔零度而去，让城市里大声抱怨第六次入冬失败的人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真冷。
　　一阵风幽幽打来，钻进他的脖子，扎人又刺骨。他忍不住拢了拢衣领，心下后悔着没把朋友送的围脖带出来。当初嫌太女气，就压箱底了，以为南方的天气根本用不上这种东西，结果却是自己一时大意。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无聊把戏。
　　男人加快了脚步，双腿冻得僵硬，走起来别别扭扭的。
　　便利店还未打烊，他庆幸地走了进去。一定要多买两条烟，他这样想，半夜顶着冬风找烟抽的滋味可不好受。

　　少年冻得上下牙齿打着颤。他在公园的长椅上缩成一团，双手没了知觉。不远处的便利店放着亮眼的灯光，看起来有种惨白的温暖。没有用，少年看着自己发红的双手，冻得快要发疯。此时除了性别，他倒只比那卖火柴的小女孩少了几把火柴。
　　火柴？他直起身，摸出身上的打火机，把玩起来。没有火柴，打火机貌似也不错。

　　男人拎着拆了包装的一袋子烟走出便利店，一手从烟盒中取了一根，却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怎么办？回去买一个呗。
　　他刚想折身回去，却看到一旁的椅子上有火光跳动。定睛发现持着火机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
　　少年一只手放在火苗周围，认真地取着暖。
　　“喂，小兄弟，借个火。”男人走到他面前，少年闻声看他，脸色灰败的可怕。穿的太单薄了，男人不禁感叹。少年默默地伸出了手，男人把烟叼在嘴里，低头去接他的火。
　　“谢啦。”烟点上了，男人满足的坐到少年身边，享受起来。
　　少年把手收回来，继续烤他的火，手心的这点温暖像没有似的，他还是冷的打抖。
　　少年上身只一件长袖t恤，在著羽绒服都不为过的天气里，实在突兀。男人不禁开始打量他。
　　“不冷么？”男人问。少年没搭理他，但其所作所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冷的样子。
　　可能因为天气意外的冷，便利店在男人走后不久也急忙关了门，店员缩着脖子从男人面前匆匆而过，归家的气势快赶上奔赴战场。街道两旁一时冷冷清清，只剩下了瑟缩着的少年和吐着烟圈的男人。
　　气温感觉又降了些，不一会儿竟下起细细的雨丝，以及这雨中夹带着的，棉絮状的片片雪花。
　　这是……雨夹雪？
　　男人又惊又奇，把烟掐了，伸手去接那雨雪。
　　少年也赶紧把火机收了起来，生怕自己唯一的暖炉受了潮。冰冷的雨水带着雪花融化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让他如坠冰窖。
　　男人消化这个事实消化了好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这座万年暖冬的南方城市居然真的下雪了，真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愁没有谈资。
　　这雨带来的冷意唤回他的理智，他该回家了。
　　男人伸手拍上少年的肩，打算道别，少年止不住颤抖着的身躯却让他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能放任不管啊，男人的良知这样告诉他。
　　“你……有地方住么？”男人犹豫了一下，问他。
　　少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轻轻摇摇头。
　　昏黄的路灯下，依稀可见少年的嘴唇冻得发紫。
　　男人望着他通透的眸子，直觉认为这少年不疯不傻，应该不会是个麻烦。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对少年说，“走吧。”
　　雨势似乎加大了。

　　少年跟着男人回了家。男人的公寓不大，两室一厅，各有用途，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两个人便挤了一点。
　　男人把客厅的沙发床摊开，又抱来一床棉被和一套换洗的衣物。
　　“先去冲凉。”他对少年说道。
　　少年接过衣物，进了浴室。水温本不高，淋在少年身上，确实真真的令他活了过来。
　　少年贪恋这温度，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久，直到浑身热的发红才恋恋不舍地出来，身上的顽伤被这一冷一热弄得有些麻木，他竟难得的舒坦。
　　少年出来便见男人已经盛好两碗姜汤，招招手唤他去喝，男人待他过去了，自己才走进浴室。
　　男人冲凉很快，草草冲完回到餐桌前，端起自己的那碗姜汤，一饮而尽，温度刚刚好。他瞥了一眼小口品茶似的少年，开口道:“喝快点，凉了就没效果了。”话音刚落，少年也学着他的样子，把汤灌进了喉。
　　挺乖。男人放心地转身找了些一次性洗漱用品给他，“家里没有多的了，你将就用吧。”
　　少年伸手接了过来，还是没说话。白净的面容让人不忍怀疑他是个哑巴。
　　男人看时候不早了，没心思深究，等少年也洗漱完，他便熄了灯，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安。”他对着客厅里那个蜷缩在黑暗中的身影，道。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