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十五章 ...
-
一个角色最完美的呈现需要两次共情,一次是演员与剧本角色间的共情,一次是荧幕角色与观众间的共情。人们常说评价一个演员演技高超的标准,就是演什么,像什么。他站在镜头里,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动作都没有做,仅仅一个眼神你就知道他入戏了。
通常这类的演员都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像季鹤年。
他们刚才的那一场,与其说是对戏,不如说是季鹤年在主导,而顾景明是被引导着入戏的那一个。他被带动着进入胭脂这个角色的内心,身体很诚实地做出了动情的反应。后面他自己拍的那一场,就有点像是模仿。
傍晚,他们结束最后一场戏的拍摄。顾景明卸了妆发换好衣服出来,麦辉和季鹤年正站在离更衣室不远的地方说话。他掀起帘子的手还没放下,麦辉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他,转过来朝他招手,“快来,我们去吃饭,就等你了。”
顾景明下意识地看了下站在他身边的季鹤年,他也在看他。不知怎地脑海里浮现出刚才在监视器里他面色潮红的模样,一丝热度爬上他的耳廓,捏着帘子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他们吃饭的酒店离剧组不远,顾景明一开始以为剧组的大家都去,等到了地方才知道只有他们三个。麦辉和季鹤年是好友,季鹤年来探班,他们一起出来吃饭都是很正常的。
那他呢?为什么也会被邀请?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刚好腾出来一个大包间,十人位的大圆桌只坐了三个人,略显空旷。但麦辉和季鹤年不甚在意这些,他们开了一瓶红酒,一边吃一边聊。顾景明在一旁听着,有时麦辉问他问题,他就老实回答,剩下的时间他都端着红酒杯,时而低头啜上一口。
不知道怎地,话题又回到了他们刚才对的那场戏上,麦辉拍了拍顾景明的肩膀,笑着对季鹤年说:“你指导了一下,这小子马上就过了那条。你干脆就留在这里给我当特别顾问好了。”
顾景明听了这话也很好奇地去看季鹤年。他们一开始落座的顺序是他,麦辉,季鹤年,所以这会儿他的视线需要越过隔在中间的麦辉才能落到季鹤年身上。他坐的位置顶上正好有盏小灯,暗黄色的光打下来,让他整张脸的线条都变的柔和。他本来姿态松散地靠着椅背,听了麦辉的问题稍微坐直了一条,端过桌上的酒杯晃了一下,才说:“那麦导准备给我发多少工资?”
他的声音轻柔平缓,不带一丝情绪,让人分不清在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麦辉并不在意这个,他举起杯子跟季鹤年碰了一下,笑着说:“好兄弟,谈钱就伤感情了。”
红酒喝多了也会想要上厕所,顾景明喝下他今晚第四杯酒的时候,大脑下达了要去放水的指令。等他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手指刚刚搭上包间的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包间很大,声音在空间里产生了回响,隔着门也能清晰地传到顾景明的耳朵里。
麦辉问季鹤年,他具不具备成为一个好演员的潜质。
握在门把上的手收紧了一些,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他很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想知道在季鹤年的心中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季鹤年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到了那道轻柔平缓的嗓音说,“是一颗宝石,再好好雕琢一下,会很耀眼。”
回酒店的路上,顾景明异常乖巧沉默。麦辉看着他发红的脸颊说他喝醉了,他非得说没醉,还要走直线给他们看。
结果一条直路给他走的歪歪扭扭,还差点撞到电线杆上。一直走在他身侧的季鹤年伸手拉住他的小臂,力的惯性让他向后倒去,整个人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仰起头,盯着季鹤年看,然后伸手想要去摸他的脸。季鹤年偏了偏头,刚好避开他的动作。麦辉也过来帮忙,两个人把顾景明架回了酒店。
季鹤年跟顾景明住同一层,麦辉在二十七楼。出了电梯季鹤年半拖半抱将人带到房门前,问他:“房卡呢?”
顾景明迷迷糊糊地晃着脑袋,朝他身侧顶了一下胯,“兜里呢。”
季鹤年看了他一眼,把手伸进他的裤兜里,才进一点点,人就像泥鳅一样动来动去躲着他的手,嘻嘻地笑着说:“痒。”
季鹤年没办法,只能把人抵在门板上,膝盖微屈夹住顾景明的大腿。他们此时几乎是身贴着身,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彼此的脉搏和心跳。
大概是受到了钳制,人一下就老实了,季鹤年再次把手伸进裤兜,指尖先触到一片温热的布料,顾景明无意识地扭了扭腿,他的手从某个柔软的地方划过,瞳孔猛地一缩,动作一下子僵硬在那里。
靠在门上的人似乎还无知无觉,季鹤年看了一眼他,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动作。他拿到房卡开了门,一到床上,顾景明就自动自发卷好了被子窝了进去,十分乖巧。
季鹤年在床边站了会儿才走的,走的时候关掉了房间里亮着的小夜灯。
这天晚上的醉意来得汹涌,顾景明做了一个梦。梦里季鹤年微笑着同他讲,他是一颗宝石。他还没得及高兴,画面忽然一转,回到了下午他们对戏时的场景。红色的帐幔被风轻轻吹动,季鹤年的手指划过他的眉骨、眼尾、鼻尖、下巴、喉结,最后停在胸口,修长的手指掀起他的衣领一点点滑进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紧绷着,脚趾不自觉地蜷起来……
顾景明是被惊醒的,屋子里还很黑,没有一丝光亮。他在黑夜里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睛,微微地喘着粗气,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还因为动情而诚实地伫立着。
他的春梦对象居然是季鹤年,这个认知不是太好。他禁不住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房间,却对这个梦印象深刻。
第二天一早出门时,他心情忐忑地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他有些害怕见到季鹤年,就像小偷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直到到了剧组麦辉跟他说季鹤年一早就回了上海,他的心才安定下来。
后来季鹤年没再来剧组探过班,陈林也在腿稍微好一点,可以下床之后就坐着轮椅来到了片场。他们这部电影要赶五一档期,时间比较紧张,拍摄完成后还要剪辑,做后期,送审,定档和宣传。
顾景明在《正道》的戏份拍到周容身死就结束了,所以他和林悦都是提前离组的。戏份杀青的那天,剧组送了鲜花,和工作人员一起拍了照片,还一起去火锅店吃了火锅。晚上回到酒店,他洗完澡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坐明天下午的飞机回上海,跟中介那边约好了去办产权交割的手续。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以为是服务生来送干洗好的衣服,打开门才发现是徐则荣。他怀里抱着一束花,细细长长的花枝上缀着小灯笼一样的花朵。
“恭喜杀青。”徐则荣笑着把花递给他。
顾景明愣了一下才接过来,说:“谢谢。”
剧组已经送过花给他了,他不知道徐则荣再送的这束花是什么意思。他们在拍摄的过程中相处得一直很平和,除了在更衣室外他突然替他整理腰带的那一次,基本上没有额外的交流。但顾景明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徐则荣要推荐他演这部电影呢?
“哥哥,不请我进去坐一会儿吗?”
他们一直站在走廊里,这样说话显然有些不合适,于是顾景明侧了侧身子让徐则荣进了房间。徐则荣进房看到摊在地上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转过头问:“哥哥明天就要走吗?”
顾景明关好房门,将花束放在靠墙的长桌上,和剧组送的那一束玫瑰百合摆在一起。
“嗯,有点事情要回上海。”
灯笼花有感恩和感谢的意思。顾景明看着那束花,还是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听我经纪人说,是你推荐我来演这部电影的。我很想知道是因为什么,在此之前我们似乎并未有过交集。”
他说完便看向徐则荣,等待着后者的答复。
徐则荣今天穿得很普通,等他走动的时候顾景明才发现他左耳戴了一颗小小的耳钉,只是在房间昏暗的光线里并不显眼。他朝着顾景明走过来,眼中含着温柔的笑意,而后躬身在他耳侧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呢。”
他说话的时候,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顾景明颈侧的皮肤上,让他感到不舒服。他们此刻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徐则荣偏了偏脑袋,用一副很受伤的表情看着他,“哥哥,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顾景明到最后还是没有问到他想要的答案,徐则荣说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告诉他。他也没有时间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考虑,到了三月中旬他的行程一下紧张了起来,回上海办完房产交割的手续后,又马不停蹄地约了装修团队确定方案,紧接着他要去录《在别处》的最后一期。
录完这一期节目他就要和聚星解约了。而后他的前路,是坦途还是坎坷,一切未知。
《在别处》已经播完了前三集,因为有影帝季鹤年综艺首秀的热度在,成为了今年开年以为最热门的综艺节目。尤其是季鹤年出现的第二集,现在x网上的播放量已经高达一亿。网上传言本来收官这期也打算请他来录的,但是季鹤年拒绝了,于是他们请了去年的视帝夏梁俊,也是话题度很高的人物。
送走飞行嘉宾后,他们有一个小团体的farewell。四个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温了两壶小酒,大家嬉笑着,谁也没提再见。黄忆如在封麦多年后,再度献唱了一首《难忘今宵》,设备是临时从村民家借过来的,没办法跟专业的媲美,但是婉转悠扬的曲调配合黄忆如深情的嗓音将会成为这个初春永不褪色的回忆,和他们度过的这两个月一起在镜头下被永久保存。
他们各自的航班都在不同的时间,顾以沫在当晚就离开了,杨辰和黄忆如是次日清晨。顾景明第一个来,也最后一个走。他关上小屋的时候,张导拍了一个上锁的特写,然后是院子里一个长长的空镜头,角落里两株腊梅树打了新的花苞。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顾景明接到了两个通知,一个是聚星的解约函,另一个是明旭影视的面试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