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花泪》春*野

17、千里犹回首

　　青琊把倚在门框上的身体摆正，抬脚走了进去，语带轻快，“姐姐，我们把人救回来啦，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她笑嘻嘻地抓起冷雀房间里果盘上的葡萄，飞快地把它放进嘴里。
　　冷雀叹了一口气，停下抚琴的动作，起身坐到青琊的旁边，“快说说吧，到底怎么了，你走路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她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青琊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似是没反应过来，随后嚼咽的动作慢了下来，甘甜的果肉也变得苦涩了。
　　茶香逐渐在燃着清香的房间里氤氲开来，青琊双手抱着白玉的茶杯，望着袅袅升起的雾气出神，带着热度的白雾莫名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冷雀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无奈地开口，“你的事星绣她们都和我说了，你也别瞒着我了。”
　　青琊听到她这句话，一下子垮下脸来，眉眼间带上了几缕愁丝，“姐姐，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不想看见他，只要一看见他我就想起他当年走的干脆，可是我又…”
　　冷雀摇头失笑，杏眸中带和宠溺的光芒，似是叹息又像是感慨，“青琊，你究竟是在别扭什么，你其实早已不恨他了，不是吗？”
　　青琊委委屈屈地看了她一眼，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冷雀。冷雀被她看的受不了了，出声打断她，“你到底在不安什么？”
　　青琊听到冷雀这么问，脸上调笑的情绪瞬间都消失了，整个人周围连空气都弥漫着淡淡的失落，她慢慢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现在的他很不真实，我一转身他就会不见了一样。”她迷茫的眼眸似是失了焦，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冷雀闻言，心里大概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她实在是太缺乏安全感了，明明是自己真心想要托付的人，却不敢赌，她已然是赌输了一次，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也不敢奢求苏轻皖的感情，最终也只是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轻轻把青琊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青琊，你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也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不是吗？既然如此何苦一定要彼此折磨。”
　　她站起身子，走到窗边往下看，看着底下如织人影，声音低了下去，嗓音带上了一丝难辨的嘶哑，“难道，你也想像姐姐这样，等到一切都成定局，才来追悔么？”
　　冷雀思绪被自己拉长，一别经年，盛世难再，她遍寻世间，再无他踪影，空余万千往事堆积心头。她从未有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能够改天逆命，哪怕只是换回他的魂魄也好……
　　青琊猛地听到冷雀这些话，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眼眸里骤然迸发出神采，却在看到冷雀精致的妆容下难掩的悲伤时，尽数化为愧疚，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冷雀旁边，给了她一个拥抱。冷雀从她的手臂中挣出来，看着她小声地说，“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青琊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乖乖地转身掩上房门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利了许多，青琊坚定了自己的心意，便不再想别的什么，一心一意…指挥别人收拾打点行李。
　　“哎，我要带这个毯子，这个盖着很舒服！”“咦，你干嘛把我的点心端走？这是我特意叫厨房做的。”“我们是要去极北之地哎，你懂什么是极北之地吗？这些衣服怎么够？”
　　苏轻皖有些无奈的看着简直快要把他房间搬空的青琊，忍不住出声提醒，“青琊，我们带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这些东西有的我们用不到，带多了是累赘。”
　　青琊在一旁凶神恶煞地打断他，语气颇为不屑，“你一个病人发表什么看法，我说用得着就用得着。”
　　苏轻皖有些好笑，他很少看到这样的青琊，却终是比之前那个举止得体，却将他排离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外的样子要让他欣喜的多。
　　他轻轻往前走了两步，用凤眸细细地看着眼前人，流转的目光划过她的额头，眉眼，鼻梁，最终落到她微阖的唇上，极尽眷恋。他很久都没有好好地看看她了，如今的她已褪去当年青涩的稚嫩模样，眉眼细长，身姿也愈发玲珑，不再似往常那般不问世事，遇事冷静果断，如今的她不需再依附任何势力，便可独自撑起一方天地，只是…他却对这样的她一无所知。
　　明明不过数年时日，却足以让他们之间的距离遥远的像是陌路人，他曾是她最亲密的人，如今却和其他人一般，对她的改变一无所知。
　　青琊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猜到了他此时想的是什么，但她却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她抬起头，若无其事的询问他，“轻皖，你都准备好了么？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再拖了。”
　　苏轻皖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始终牢牢地锁住她。“我没什么要准备的，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青琊被他犹如实体的目光看的有些发热，心慌意乱地移开了和他四目相对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移话题。“你身体怎么样？”
　　苏轻皖唇边漾开极浅的笑，“我没事。”
　　青琊痴痴地看着他几乎完美的脸，他其实极少露出这样的笑，在她的印象里，苏轻皖一直是一个淡漠的有些过头了的少年，这也是她当初执意要救他的原因之一，她想要看到这个人脸上的笑容，那时千山暮雪，他们两人对月抚琴起舞，苏轻皖嘴角始终未变的完美的弧度让她此生难忘，她希望能够陪在他身边，让他能天天都露出这样的笑。
　　“青姑娘，东西收拾好了，你过来看看还少什么？”有人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青琊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她飞快地藏起自己多余的情绪，急急忙忙地往外跑，顺带拽上了苏轻皖，嘴里答应着，“来了来了！”
　　等苏轻皖被带到那辆马车前时，不由愣在了原地。
　　那辆极其豪华的宽敞马车里，两边都铺上了厚厚的几层垫子，地面上也铺上了白色的软软的垫子，最里边的横坐上还堆了好几个柔软的枕头。苏轻皖又往后面扫了一眼，发现那辆用来装货物的马车更是夸张，大大小小的包裹都堆积了起来。
　　沉默片刻，他转头看着青琊，小声地问，“我们一定要带这么多东西么？其实我们…”
　　“这些都是必需品呀，我们不带到时候没有怎么办，你看，那边那么冷，裘衣总是要多带两件的吧，枕头也是要的吧，马车里颠的要命，你现在身体太虚弱，没有多几床垫子怎么办？”
　　她掰着手指认真地数着自己带的东西，却忽然感觉苏轻皖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头顶，她瞬间僵硬了身体，连要躲开这种事都忘记了，直直地站在原地，说话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然后她就听到苏轻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低沉的声线加上刻意放缓的语气，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羽毛般轻抚过青琊的心。
　　苏轻皖的手指抚过青琊的头顶又流连至鬓角散落的发丝，眼角的柔情和满足快要溢出来，“青琊，谢谢你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