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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拜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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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寝夜公公来报圣上夜宿静贵嫔处,冬夜寒冷,却又教人睡得极沉,风雪未变,今日是初雪,天气却还不冷,漫天的雪花如絮飘落,使整片后宫都沉寂了下来。
寅时参拜也代表着我不得不四更天就起身梳洗,若雪罗挑出一套粉色的罗裙,宫中月例还没有发放,故我也只有穿着家中带来的衣物前去。可参加秀女参拜的妃子必都要在一品位置,故参加者也只有皇后,王德妃,杨宸妃,沈夫人,惜妃以及静贵嫔六人。
只有先拜见了皇后新晋宫嫔们才能真正侍寝,这也正似民间妾进门要掺茶拜见屋内正室一样。皇后的凰宫正背未央宫,听闻未央宫乃是前朝皇后的寝殿,后来刘朝亡国便封锁了此处,这里空旷着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到了我们魏朝,便在未央宫背处建了座凰宫,凰宫并没有未央宫大,但为衬托出尊贵,其间装饰全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华贵。
过了未央宫后不久便到了凰宫,因着我们皆是新人,故无法进入内勤参拜,于是和众位新晋妃嫔们齐齐的在外候着。殿外统共放了七把木椅,其中中央放一张两边各布了三张,新晋宫嫔在教仪姑姑的指导下分成了两队。
在我前方正是我自小的好友沐枫,她名为唐嘉鸿,沐枫是她的小字,这一次封的正是正四品的婕妤之位,其父是一品和亲王。在我左边的则是舞涓陈若娇,她在崇元四年也曾有过身孕,只是后来不幸失去,最后又因李家的诛灭而影响,终于在巫蛊案之后全然失宠,在崇元九年就跳湖身亡了,但我那时位分不高自然不能知道她是否真是自裁而死。再说沐枫,她卒于崇元五年,是难产而死,我那时初得圣宠,但却也在不高的位置,虽觉得沐枫的死有问题,但终不敢妄动,后来又有了唐王二家的接连败事,王家的京城四屠与唐家的南诏联兵我根本无法去涉及关于沐枫的事情,再后来就是唐家败落沐枫这个人便也随着唐家败落而消逝了。
“前几日我去归德将军府上寻你,却听花伯伯说你回长安去了。”此时的沐枫还挺开心不似上一世,上一世入宫前我与她一同游玩,后来却闹得不欢而散,进宫之后她也生我气生了好久。而这一次她来寻我游玩之时我恰巧去了长安,所以如今也没有闹得不欢快。
“是的,我回了趟祖母家。”沐枫与我相处最久,我的一丝一毫的变化在她眼中,在她面前我必须保持原来的样子,不然极容易被她误会。
“长安好玩吗?”沐枫也很久没离开过京城,自然有些好奇。
我含笑看着她,又道:“和你那年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什么分别。”她今日穿得素净,似乎是要故意迎合圣上的喜好,毕竟传闻中圣上喜欢的正是素雅清静了的女子。
“你今日怎么穿得这样好静?”我看着她的面容,这面容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如今细看正是记忆中的明朗,细细的柳弯眉,狭长的凤眼,高挑的鼻系,双腮白里透红,正是古画像上所描摹的美人。
她凑到我的耳旁,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圣上喜欢素雅的女子,说不准今日圣上回来呢。”
她所听说的确实没错,圣上是喜欢素雅的女子,圣上今日也必定回来,上一世的时候她这副容装正巧绝世无双一眼出众,得了圣上的欢喜,一开始沐枫甚至比玉仪苓还要得宠,也是侍寝的第一人,但枪打出头鸟,也正因了她的这头一份的恩宠才又使她过早的凋零了。
她衣已穿上,饰已配上,满髻上下只有一块流苏玉簪,玉簪之上嵌一块翠宝石,耳环是一对翡翠点,但即便如此周身上下也全然是一片素雅,连衣衫也是月白,衬得人一点血色也没有。
“但今日是参拜皇后,你这样穿的话万一皇后待会怪罪你轻慢怎么办?”我边说着,边将自己配的璎珞给沐枫戴上,又将腰间的血色琉璃佩强系在了她腰间,我皱着的眉终于有一番舒展,这才道:“至少得这样才行。”我见她有些迟疑该不该任我如此,便立马道:“你可别立马脱了抹了我的好意,不然我会生气的。”
她无可奈何,便好笑地瞪我一眼,最后只得任我如此了。
我睨见左边的陈若娇正在看我,好像想对我说些什么话,我朝她好意地笑笑,正欲主动招呼她,却听一声“宸妃娘娘驾到。”这才只有将问候的话咽下了肚子里,随其他新晋宫嫔一齐伏身道:“参见宸妃娘娘,宸妃娘娘万福祺祥。”只听得珠翠声一阵泠泠作响,又见一袭锦绣裙摆摇曳而过,待她坐在座上,这才对我们道:“都起来罢。”她声音温婉悦耳,十分舒怡。
我们这才起了身,缓缓提了裙摆站了起来,我略着头用眼瞅她,她还是上一世那副模样,好斗的心全然隐藏在一副菩萨似的温婉外表之下,我记得她是在崇元八年死的,圣上封锁了消息所以我只知道她死却不知缘由,我曾与她是为一党,但用了不少年生才看清了她真正的面目,她是个伪善之至的人,我上一世只知她看似和蔼可亲,但这宫中又怎么会有真真正正的和蔼之人?
她一袭暗紫锦裙,金线连成的花衬将人显得华贵非凡,不过略施粉黛的面容却有显得人姣好而清丽,她的装束倒是与上一世不相同,那时她的装束比起如今的则更加庄重。
“妹妹们可还习惯宫中吃食?”杨宸妃坐在左边的第一张椅子上,笑容莹莹。
教仪姑姑们早已教好如何回答,故大家齐刷刷答道:“承蒙娘娘关怀,一切都好。”
听得这话,她浅浅一笑,似乎还算满意:“浅萱,去把本宫备好的料子拿来。”
“是。”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太监便端着十多匹花花绿绿的绸缎在一旁站着了。
“这些苏绣虽谈不上名贵,却到底算本宫一片心意,不论你们交给裁衣局制衣也好还是拿来赏婢子也罢,左不过合用便是了。”她执起茶盏,轻吁茶水使其微凉,动作之间全无一丝一毫的傲气。宸妃所赏的这些苏绣却不是极好,但到底是我等低位妃嫔用不上的,更不敢赏给婢子用,这料子对于大多人来说实则只是用来收藏,宸妃虽然面上尽是安详,但她此一举实在是一个当头棒喝的下马威。
“嫔妾谢过娘娘赏赐。”我们答语之间,却见宸妃淡笑着盯着我们身后。
“参见宸妃姐姐,宸妃姐姐万安。”一阵淡音响起,原来刚才宸妃所看之人是她,之间着艳色华裙之人缓缓走到前来,原来正是沈夫人。
“参见夫人,夫人万福金安。”我们刚行完礼,这一下又齐刷刷行了一次。
“沈妹妹倒来得早。”杨宸妃声音之中尽是生疏意味。
“在宸妃姐姐面前,臣妾不敢邀功。”沈夫人声音极软,有几分柔和的面上却又扬着得意,她本是左右逢源之人,但却与宸妃是从不相合的。
“妹妹才伺候了陛下,这个时辰也不算晚了。”杨宸妃这话看似夸奖着沈夫人,暗着却又实在是讽刺,昨日圣上明明翻的是静贵嫔的牌子,最后却去了连宫也不相同的沈夫人那里。
“谢姐姐关怀。”沈夫人似乎并不介意,又直直走过去坐在了右侧第二个椅子上,这才道:“各位妹妹快请起吧。”
“谢沈夫人。”我们起身答着,这才又站了起来。沈夫人样貌并非是绝色,也并不算是漂亮,肤色也不似宫中寻常女子一般洁白似玉,六年选的秀女周静然曾经用“竹子辟开后内里的颜色”来形容她的肤色,那是一种不怎么受世人喜欢的颜色,却又有一种俏丽在其中,她的眼更似是浑浊的墨,有一种深邃之感,让人摸不清也看不透她,她的瞳子好似一眼望不到底的深井,有点让人恐惧却又因为她身上特有的和蔼气色让人一时半会儿对她讨厌不起来,而正是这副杏目更让她多了灵气。
“记得去年妾身与圣上去华清池游玩之时,在那里偶得了一种名为“芙蓉”的软玉,颜色浅赤,一如女子面上红霞,妾身喜爱便让人多敲了几柄,前几日听说秀女入宫,便令人打了镯子,现今已送到各位妹妹宫中,就当是妾身一片心意吧。”
“嫔妾谢过夫人。”芙蓉玉颜色绮丽,虽非极贵重的好玉,却有十分的观赏性,和我们的位置也算贴切。
继沈夫人之后,王德妃与静贵嫔也接连来了,王德妃赏了红宝石而静贵嫔赏了每人一把珍珠嵌步摇。
凰宫的殿门是这个时候打开的,皇后缓缓地走出,手上戴着尖尖地金护指,面上妆容精致,暗红的唇色将她的年龄硬生生显得沉稳了,她面上并未带笑,只严肃地坐了下来。
惜妃是最后和圣上一起来的,她赏了每人一把白玉扇子,而皇后的赏赐是一进宫便送进了各宫,是为金丝三缕,海龙皮一匹,三等貂皮一匹,所以此时无需再赏。
待对圣上与各宫妃子行完了九叩十二拜之后,太监又宣读了各宫新晋妃嫔的品级姓氏,统共弄了一个多时辰,这参拜才算是大体完了。
“各位妃嫔大多出身世家,宫中不比家中舒怡,切记静安贤淑,各宫以和为贵,勿要……"皇后身旁的姑姑正在训诫初入宫的事宜,忽然恍惚之间有一个秀女遥遥跑来,只见皇后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令那姑姑止住了言语。
“来者是谁,为何无故在宫内奔走?”兴许是皇后见她穿衣不似宫女,于是问道。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嫔…嫔妾是京都首富之女安羽尘,今日子时刚入宫。”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立了好久终于才不那么结巴了。
皇后眉头紧皱,直盯着安羽尘,方才清人之时便知少了她,恐怕此时她在皇后心中的印象已是极差,只苦于皇上在侧而隐住不发:“原来是安八子,安八子为何现在才到?”
“嫔妾来得晚,是因嫔妾的宫女没有告诉嫔妾此事…嫔妾也是方才才知…”
“哦?安八子这事也是蹊跷,宫人没有告知,难道入宫前你的教仪姑姑也没说么?”皇后自然认为安八子的解释十分牵强,所以话中有些怒意。
“你家中推荐入宫的保事人是谁?”皇上似乎也知这安八子不懂规矩,宫中商户入宫需要有朝中之人作保,皇上这一句话,自然是要株连。
“是…是岭南上官家。”安八子声音微弱,似乎在害怕,她面容姣好,才跑了过来所以双颊微粉,十分可爱,如今的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又有些令人心疼,如娇嫩的新花一般。
“是上官挚?”圣上多问了一句,只见安八子微点了点头,又用大眼睛看着圣上。
圣上也端详了她许久,突然惊诧道:“你是依儿的表妹。”
“是的。”安八子咬了咬粉唇,呆呆地望着圣上。
我这才记起圣上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先皇的云昭仪,云昭仪便是上官家的,名中也有依字,相比这这个安八子便是云昭仪的亲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