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日》半江瑟

15、第 15 章

　　齐月瑶的话，让崔浩陷入思考。
　　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探讨这个特殊的能力。从小时候他有了古董会对他开口说话的预感后，他就一直觉得非常的孤单。而就在上个月，他真的听到了古董的召唤，并读出了它们包含的故事，他变得兴奋而又恐惧，他恐惧这个能力会让他更加孤独，却又兴奋这个能力能带给他答案和快乐。但是，当他模糊的感到林曜和齐月瑶也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他的情绪更为复杂了，这些故事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了，同时，他多了许多可以交流的伙伴。他有一种秘密被人得知的失落，和一种弃婴被组织找到的安心。然而，组织到现在还没有认可他，又让他觉得一丝焦躁。他也想过自己私下去博物馆搜寻类似的物件，加以练习，但是刚才听到齐月瑶的话后，他觉得他的能力还有许多不足，而这个不足，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快速弥补的，他产生了一种强烈想要加入组织的愿望。
　　“瑶瑶！”崔浩站起身，认真的对面前的齐月瑶说：“你来指导我！”他想过了，如果一分钟就可以读取Lady Cat的内容，那么两个小时能读取的信息量应该是非常巨大的，他离这个目标的差距还太远太远。
　　这是崔浩第二次主动提出请求。他忐忑的看着齐月瑶，却没有退缩。
　　齐月瑶一笑，问：“然后呢？”
　　“然后？”崔浩又懵了。
　　齐月瑶提醒道：“报酬啊，条件啊……”
　　“哦！”崔浩不好意思的笑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齐月瑶这么说的时候，就表示她已经同意了，只差谈条件了。
　　崔浩一本正经的思考起来，到底该用什么条件才能让齐月瑶同意。突然，他灵光一闪，兴奋道：“瑶瑶，那个，你说的六位数的银行卡，我带了。”说着迅速从包里摸出一张卡。
　　齐月瑶摇摇头说：“你果然一点都不浪漫，哪有直接送女人钱的，”说罢还委屈道：“还不如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势利！”
　　她这一噘嘴，委屈的小模样，崔浩完全招架不住，慌忙道歉，说：“瑶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他越急越慌，越慌越想出不好的解释，所幸还能判断出有些话不能说，于是涨红了脸站在那里，憋不出一个字来。
　　齐月瑶看着他窘迫的模样，转过身偷偷的笑。一转脸，又是严肃神情。她抬起手，将手表举到崔浩面前，说：“看清楚。”
　　崔浩照做。他看到，此时正是六月十日，下午16：37：23秒。
　　然后下一秒他的手突然就被齐月瑶抓住，然后脑子瞬间就放空。巨大的画面展现在眼前，如同一幕宽屏全息3D电影。
　　崔浩看到了熟悉的青年。他知道，他再次进入了岳飞的世界。
　　他壮志未酬，孤军回城后，母亲已经去世。
　　守孝期未满，他又被催促着急急披上了战袍。
　　此时，它已经不复昔日矫健，他也面露风霜。他已经步入壮年。
　　再一次北伐，他骑着它冲入战场，可是他的眼疾却在关键时刻发作。战马嘶鸣，刀剑铿锵，鼓声如雨。这是他落地前一刻，所有的感觉。是的，只有听觉，没有视觉，世界一片黑暗，比黑夜更深的黑暗。他觉得他的一世英名，该在此终结了。死亡，并没有什么可怕，自从上了战场，他随时准备死亡！马革裹尸，也算得偿所愿，只可惜壮志未酬！ 壮志未酬啊！
　　然而，预感的刀枪并没有来，等来的是一蓬炽热的鲜血，和一声凄厉的长嘶！
　　当这个世界在一片血红中慢慢的再次呈现出来时，他看到的红色的天、红色的云、和一匹红色的马倒在他面前。
　　夕阳西下。古道、西风，人在天涯。
　　他得胜而返，却再无白马长嘶、与他共欢呼。
　　几经征战，有胜利、有无奈、有不平，却再没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愤怒和澎湃。
　　“十年之力，废于一旦！”他的心在滴血。
　　月上东山，他毫无睡意。
　　一次次北伐，一次次退兵。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他依然一腔报国志，却再无一身沸腾的血。
　　轻触琴弦，弦声如弓响。
　　那琴是阿良的骨皮所制、弦是阿良的尾鬃，琴上，雕刻着一个马头，正是阿良的模样。他轻抚马头，问琴：“阿良，你说，我这一身鲜血，到底是善、是恶？”马尚有情，何况人乎。“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食人饮血，岂非真的成了蛮夷。战，则必有生死。
　　情景如快马飞驰。
　　顷刻间，圣旨已下，再无悬念。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舍弃了孝，却并没有得到“忠”；欲行善，却成了“恶”。本以为人生，有舍总有得。忠与孝、善与恶，只要舍其一，便能得其一，到头来方知，许多东西，一舍并舍。这一世，虽然失去了很多，虽憾且怨，却不后悔。
　　他终于握起那把马头奚琴。一瞬间，室内轰鸣，如长风嘶吼、万马奔腾。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下翻飞，弓弦左右颤动，细碎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手臂上渗出。无数景象在他脑中如走马灯，飞转而过。
　　崔浩听出来了，这首曲子，正是齐月瑶生日那天演奏的曲子。齐月瑶的演奏他已经觉得万分震撼，可是此刻，看到这个男人的演奏，以及他脑中的画面，他觉得整个人要被这乐声卷走、碾碎、成为一抔骨灰！泪水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
　　突然眼前一黑。崔浩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齐月瑶将手表再次伸到崔浩眼前，他一看，此刻是六月十日，下午16：38：21秒。
　　他略一心算，大惊失色！这长长的一个故事，竟然只用了58秒！他还未完全从另一个世界的震撼情绪中恢复，又在现实世界受到如此震惊。此刻，他更加打定主意，一定要精进自己的这个能力，因为那个隐藏在古物中的世界，太美了！美到让人无法舍弃！
　　齐月瑶甩开了他的手。因为刚才他情绪激动，竟将齐月瑶的手捏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