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代》笈品怪猫

15、师走和睦月（02）

　　在家休养生息的这段日子里，睦月除了每天泡在书堆里，就是偶尔抱着吉他写写曲子，只不过他对音乐性的要求过高，特别是对自己作的曲子，只要稍有不满就直接撕掉扔垃圾桶了，所以这么长时间也就写出了两首自己还比较满意的曲子，顺便还填了词。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已经吃了好几种治疗慢性咽炎的药，药效似乎一点都不明显，尽管咽喉已经没有最初的那种不适感了，但是依然无法正常发声，嗓子一直处于非常嘶哑的状态，就连凑到父母耳边说话都很吃力。12月中旬的时候，睦月告别了父母，说是要回东都去做雾疗。可是直到师走来找睦月，他们才知道睦月并没有回东都，这家伙究竟去哪了？睦月的父母有些着急，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师走只能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尽快找到睦月，保证他毫发无损，并且找到以后会第一时间通知睦月的父母。

　　可是睦月究竟又去哪了，是又跑去什么地方旅行了吗？师走打了睦月手机好几次，睦月都接了，但多半是嗓子还没恢复的缘故，接是接了，就是电话那边什么都没说。他又发短信问睦月究竟去哪了，睦月回道，在散心。师走又问，在哪散心？睦月回道，在一个离东都有点远又很冷的地方。师走又气又急，恨不得立马揪出睦月来揍他一顿。

　　回到东都以后，师走把神无弥生和水无都叫了出來，大家聚在一起发动群体智慧，讨论睦月究竟又发什么神经，去了哪。
　　“他嗓子一点都还没恢复，打他电话都说不出话来，你们说他到底会去哪啊？”师走是真有点着急了。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不知道他是直接飞到什么地方去的，还是回到东都以后再去的，不然我可以找航空公司的朋友想办法帮忙查查。”神无若有所思道。
　　“这么大阵仗，不必了吧？”师走惊讶得嘴巴都张成了“O”型。
　　“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神无鄙视得瞟了师走一眼。
　　“离东都很远又很冷？”水无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得很像某个地方啊？”
　　“师走和神无的家乡。”一直没吭声的弥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靠，没想到你平时默不作声的，观察力超强啊，居然抢我的台词！”水无一把揽过弥生的脖子“蹂躏”了一番。
　　“靠，我怎么没想到？”师走猛然一拍大腿，“不过这天寒地冻的，他跑去咱俩的家乡干嘛？”
　　“也许只是找个没去过的地方观光一下，也许只是单纯想去你——们生长的地方看看吧。”水无本想说“你”，又硬生生在后面加了个“们”，让这句话听上去像断了一截再接上一样，怪异得很。
　　“不管怎么说，可能性最高的就是这了，那我先飞过去了，有事随时保持联系哦！”师走把三人晾着，自己直接就奔机场而去了。

　　北方的海边小城，在12月份中旬这种时节，整个一冰天雪地，离开家乡多年的师走突然在这个季节回来，居然被冷得非常不习惯，感觉手脚都不利索了。他先回了趟家，把东西放下，然后直接发了条短信给睦月，“你到底在哪？说个具体的城市。”
　　“在你家乡。”睦月这么一回复，师走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心里还不住感慨，水无和弥生真是太了解睦月了，至少超过自己。
　　“我知道，再具体一点。”师走再次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过了大概五分钟，睦月才终于回复道，“在XX海边看海景。”
　　靠，这家伙疯了吧，这么冷的天在海边喝西北风，嗓子还完全没恢复的。师走一接到短信后立马就在父母诧异的眼光中冲了出去。

　　海边的风很大，逆风走的话要费很大的力气。师走一阵疯狂得地毯式搜索，终于在一块大岩石旁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没病吧？这么冷的天跑来这里喝西北风？”师走一走过去就径自把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给睦月戴上。
　　睦月盯着师走看了好半天，眼神很复杂，有惊喜，有委屈，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过了好一会他才凑到师走耳边说道，“你怎么跑来了，不用陪你女朋友吗？”
　　“女朋友？”风很大，睦月的声音很小，但这三个字还是听得真切，师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由加吧？”他一拍脑袋，“天哪，水无什么都没告诉你？由加是我妹妹，亲妹妹。”取下围巾后，寒风直往脖子里灌，师走打了个喷嚏，一把拉过睦月，“我们找个温暖点的地方呆行吗？再站在这里不动的话，我马上就要变雕像了……”

　　两人找了个咖啡厅坐下，师走的脸色才稍微恢复了点。
　　“天哪，东都呆久了，都有点不习惯家乡的冬天了。”师走一边搓着手一边感慨道。
　　睦月为了能跟师走比较正常地交流，没坐在师走对面，而是跟师走并排坐在了一起，他闻言凑到师走耳边说道，“是你穿的太单薄了吧。。。”
　　“因为走得太匆忙了啊！我都没想那么多，哎哟，我真想叫你大哥了，怎么三天两头玩失踪啊！”师走说着怒视了睦月一眼，“由加的事情真是说来话长，我大致跟水无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没想到这家伙跑去你家了，居然什么都没告诉你，我真服了他！”
　　“不关水无的事，是我不想听。”睦月在师走耳边淡淡说道。
　　“那你现在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听呢？”师走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我就听。”
　　“我本来是想找机会告诉你的，但是你的电话三天两头打不通，而且你说话又不方便，短信也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不能真的让我写邮件跟你说吧。。。最关键的是这半年我真被她给搞得焦头烂额，有点自顾不暇了。”师走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喝了一口咖啡后继续道，“由加是我最小的妹妹，她学习其实不错，本来今年已经考上我们省内第一的名校了，结果她同校的男友看到杂志上说东都有家模特经纪公司在招男模，心血来潮寄了自己的资料过去，居然那家公司还真的有回音，让他去东都试镜，这小子头脑一热果断就休学跑去东都了，由加不知道怎么搞的也头脑发热，不顾我爸妈的强烈反对，非要休学陪她男友去东都试镜，为了省房租，她男友就借住在了东都的亲戚家里，她当然就跑来投奔我了，大概也就是7月中的事，就在你生日前不久。更没想到的是，陪她男友去试镜的时候发生了更狗血的事。”
　　“是不是她男友没被选上，她反倒被模特经纪公司给看上了？”睦月轻笑着说道。
　　“这你都知道？”师走的嘴巴立马张成了“O”型。
　　“因为没有比这更狗血的事情了，go on。”
　　“确实如此，她外型不错，气质又很清纯，就被那家经纪公司给看上了，那公司的人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汤，她很坚决得跑来跟我说，想退学，然后进演艺圈。但是我当然不同意，我父母也不能同意啊。”
　　“你父母不同意我还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也要反对？”
　　“呵呵，娱乐圈的水有多深，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女孩子特别是想做偶像的话有几个能清清白白的，或者说，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加上偶像的职业生涯是很短的，她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一技之长。。。唉，作为大哥，我真心希望她能做个普普通通的白领，然后找个值得依靠的人过安稳的生活。”
　　“这么说也可以理解。”睦月瞥瞥嘴，点了点头。
　　“你生日其实是我最先提出来给你庆祝的，但那天我自己却没能到场，就是因为那天由加在跟我闹得不可开交，非要跟那个模特经纪公司签约，后来还一气之下跑了出去，我马上追了出去，但还是跟丢了，她在东都人生地不熟的，我担心她出事，找了很久，一直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坐在楼对面的花坛边了。”
　　“没事就好。”
　　“谁说没事的，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她那个男友自我感觉非常好，像是铁了心要进娱乐圈，非要留在东都一家一家公司这么去试，而由加则跟我僵持了好一阵，最后我们各让了一步，我同意她去签经纪公司，但条件是让她继续学业，可是她考的大学并不在东都呀，所以她只能先退学，明年重新报考东都的大学，我为了督促她，还让她写了保证书，又陪她回来办了退学手续，顺便帮她一起说服父母。”
　　“这个折衷的办法也不算太坏。”
　　“总而言之，我希望她不要太指望娱乐圈那么好混，还是要有一技之长傍身，要有点谋生的手段，跟她说了很多血淋淋的事例，她后来也有点理解我作为大哥的苦心了。没想到她跟那个男友又闹了起来，原因很多吧，一方面是两人长期不生活在一起，甚至经常好些天都见不到，难免有距离感，互相猜忌什么的，但是我个人认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个男的心理不平衡吧，他一心想着进这个圈子，却总觉得怀才不遇，而由加没花什么力气就顺利被经纪公司看上…反正又发生了很多事，最后还是分了，由加情绪低落了好一阵，毕竟是为了他才来到东都的，有段日子经常以泪洗面。弄得我也是身心俱疲，唉，这半年过的，说多了都是泪啊！”
　　“后来呢？”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时间长了，想开了，她情绪也就慢慢平复了。加上我每天鼓励她振作，无微不至得照顾她，她总算能进入状态开始准备明年的入学考试了。不过我们两兄妹住在一起毕竟不是那么方便，被八卦媒体拍到也麻烦，她来东都也有半年了，差不多也都该习惯了，前几天刚搬出去，反正房租我负担，她只要好好准备考试就行了。她一搬走我就去了你家，这才得知你又玩起了失踪……”师走终于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交待了一遍，他自己也弄不懂，为什么要跟睦月解释得那么详细，为什么那么害怕睦月误会哪怕一丁点。

　　师走又喝了一口咖啡，两人都沉默了好一阵。
　　睦月的嘴角边突然浮起了一丝笑意，“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得那么详细？”
　　“因为——因为你生日我也没去给你庆祝，你生病了我也没怎么去看你，作为队友和朋友，也显得太冷漠了吧，我当然要解释一下个中缘由啊！”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你差不多已经算是明示了吧——好吧，我承认，其实是水无和弥生先想到的…”
　　“其实你也不用特意来找我，我这么大个人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该干什么。”
　　“我就是怕你不知道，我们回去吧，好吗？你看看你嗓子到现在一点起色都没有，回去做雾疗吧，为自己，也为maffla，我们都在等你，粉丝也都在等你，别那么任性了，好吗？”
　　“你到底是希望我能为乐队唱歌，还是希望我这个人能健健康康的？”睦月直视着师走问道。
　　“你非要这么问是吗？好，我回答你，就算你现在就宣布要退出maffla，我还是会希望你健健康康，一切都好，够不够清楚明白？”师走的话有一丝怒意。
　　睦月转过头望着窗外，“你家乡真美，特别是这种季节，有一种凋零落寞的美，”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又转过头来，“放心吧，我也不希望一辈子都没法正常说话，我会回去接受治疗的，不过你要陪我在这里过这个圣诞，我想到处去看看，吃吃这边的特色小吃，感受一下你成长的环境。”
　　“我认为你应该快点回去治疗，越早越好。”师走的语气无比认真。
　　“就算现在回去，雾疗应该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做好的，最少要两三个星期吧？中间怎么样都要夹着一个新年长假，倒还不如休完长假以后再去做，应该是连续做效果更好吧？”
　　“这——那——那好吧！”师走感觉自己似乎永远都说不过睦月。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师走就如睦月所愿，带着他到处吃吃看看玩玩，其实师走的家乡并没有那么多好吃好看好玩的东西，睦月只是在这里感受小城市纯朴的风土民情，当然，还有师走成长的印迹，比如去师走曾经读过的学校看看他的教室，在学校的篮球场上打一场畅快淋漓的篮球（尽管天寒地冻的），去他曾经最喜欢的小吃摊吃小吃，去他曾经呆过的音乐教室观摩观摩……圣诞这天，市里到处都是彩灯装饰的圣诞树，比睦月想像中更有节日气氛，有几个年轻人组成的乐队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开了个小型的演唱会，改编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圣诞歌曲，包括很多英文歌，水平相当专业。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再不努力，就要被这些后辈甩在后面了。”师走禁不住感慨道。
　　“那是，民间总是藏龙卧虎的，说起来，我们运气算很好了。”睦月说着跟师走对视了一眼。

　　师走家没有多余的客房，这些天睦月一直都跟师走一起住在师走曾经的房间里。第二天，两人就要动身回东都了，这天晚上，睦月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师走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黑暗中，睦月微微摇了摇头，看着睦月的眸子，在黑暗中像闪着异样的光芒，师走不知为何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理智还是抑制住了这股冲动，又开口问道，“有心事？”
　　“有点冷，可以进你的被窝一起吗？”睦月这么一说，师走又是一阵心跳加快。
　　“可是可以——不过两个人共一床被子容易漏风——”师走话还没说完，睦月就已经麻利得把自己的被子搭在了师走的被子上，然后径直钻进了师走的被窝。
　　睦月把头搭在师走肩上，一只手扒在师走另一侧肩上，一只脚也搭在师走身上，分明睁着眼睛，却又沉默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我其实很害怕，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怕什么？”师走刚问出口就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傻X，“你是在担心嗓子的事？”
　　“我一直都不敢去做雾疗，我怕做了以后还是没有效果，或者好了以后声带已经受损，再也没办法唱歌了…”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不试过怎么知道？况且声带受损也只是非常罕见的个例。”
　　“你知道吗，也许我的唱功并不算好，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唱歌，我无法想像如果今后再也不能录唱片，不能登上舞台，那会是什么样的日子，那样的话我宁愿去死…”
　　“不会啊，我觉得你唱得挺好的，并不是每个唱歌的人都要出身科班，气息要用得那么准确，颤音要那么到位的，一个歌手最主要的是要正确表达出自己的情感，要唱到人心里去，引起人的共鸣，至少从你的歌词里，你的演唱里，我都能感受到你的真诚，和你对唱歌的喜爱。”
　　“谢谢。”睦月又凑近了一点，师走突然觉得大冬天里，浑身居然有一种难忍的燥热，他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
　　“别想那么多了，做人要积极一点，要朝前看。回东都以后，我尽量抽空陪你去做雾疗吧，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谢谢。”
　　说这话时睦月的长睫毛闪到了师走的面颊，师走伸手抓住了睦月扒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很有一股冲动去抱紧眼前这个人，但理智告诉了自己一千遍，父母就在隔壁的房间，而且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于是轻轻把睦月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温柔得说了一句，“别想那么多了，明天还要飞呢，早点休息吧。”接着翻了个身背对着睦月，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黑暗中，睦月的眸子显得更加深邃了，似乎怎么也看不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