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喋琴》阁楼上的猫。

3、碧霞山庄的燕三

　　夜深，整个郡府衙门内除了偶尔的几声犬吠，简直静的可怕。
　　燕三本来躺在床上假寐，忽然猛的睁开眼睛，自床上翻身坐起。
　　他在黑暗中辨明方向，下地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才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子，风灌了进来，吹得油灯晃动，映着他的身影，逐渐的模糊不清。
　　“进来吧！”
　　他对着漆黑的深夜轻轻道了一声，便反身离开窗前，走回屋中唯一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须臾，一双穿着打扮长相一样的少女出现在房间里。
　　两人均是黑色箭袖，头发扎成了利索的马尾。仔细看去，又会发现两人的脸型有着细微差别：一个是圆润的鹅蛋脸，一个是娇俏的瓜子脸。
　　两个少女依稀豆蔻年华，五官生的极为好看，一眸一笑生动至极。
　　只见她二人眉眼间透着英气，加上清润的眸子，一看便是武功修为不低。
　　燕三见她们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斥道：“这郡府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人，你们切记小心，别露了行踪。”
　　鹅蛋脸少女听罢笑意盈盈，满不在乎地道：“公子太过小心了，我和凝秋的轻功都是您手把手教的，你说是不是，凝秋？”
　　另一个少女的面色虽然有些冷淡，却还是附和道：“落秋说的虽不尽然，但是公子无需担心，我们进来之前已经探查清楚，公子居所并无监视的痕迹，看来这个城主并没有对您多有戒备。”
　　燕三凝眉思索，不置可否。落秋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可是，我并不懂啊公子，您为什么要乔装来郡府衙门？咱们自己去查，岂不是更好么？”
　　燕三挑眉看她，后者在这样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

　　燕三笑，轻斥道：“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我哪里能放心的了？”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为二人解答了疑惑，道：“刘瑾在此根基甚深，况且这样大的案子，府衙肯定会当成头等案件去查，我们单独行动难免会露出些马脚被人抓住，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以现在的身份在旁，一来可以看看到底是谁在咱们头里找上刘瑾，再来，我也很有兴趣知道，这个司城主，是不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为人清正断案如神。”
　　落秋与凝秋对望一眼，知道公子心中有数，于是纷纷沉默，不再讲话。
　　燕三挥手让她们坐下来，才拿胳膊去支着下巴，闲闲问道：“今天在城里走动，可发现什么线索？”
　　落秋孩童心性作祟，听完问话忍不住自得的道了声“当然有”，她娇俏的小脸因为打探到的消息而显得灵动异常，脆声道：“确是打探了一些消息，刘瑾一直是此地富户，而且行善颇久，百姓听闻他家灭门，都很是惋惜，还组了一些人要三朝拜祭。对于他的两个儿子，因为并不常出面，也好似不在本地走动，所以问了一些人，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他的幼子本来考上了秀才，但是后来弃文从商，刘家的铺子大多数他打理，反而长子不怎么出面。”
　　凝秋听她说罢，沉吟一下才补充，道：“刘瑾的两个儿子刘文和刘武感情一向很好，两人的妻子娘家还是亲戚，因此家产争夺的可能性不大，而刘瑾隐遁多年，当初知道那件事情的人早就非死即亡，因此属下实在想不出，这满门血案，到底与旧事有无干系？”
　　她话音刚落，落秋就接道：“我也去拜会了桃花谷在清丰郡的总坛，江坛主说近日并没有什么杀人越货的强盗来到清丰郡内，而这个司城主治理一方很是有些办法，远郊山上的土匪早被他剿的干干净净。”
　　她讲到此处，与凝秋对望一眼，然后那一双几乎相似的面容齐齐望向燕三，齐声道：“公子，你怎样看呢？”

　　燕三本来满腹心事，却被她俩这幅样子逗的一笑，他伸手点点落秋的额头，无奈的叹道：“你啊，都把凝秋带坏了。”
　　落秋嘻嘻一笑，伸手挽住燕三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娇声道：“才没有，凝秋每天严严瑾瑾的，快赶上大庄主啦，如果我也那样，公子不是闷死。”
　　燕三由着她胡闹，一只手按在眉间揉了揉眉心，开口却是回到她们之前的话，“刘瑾能够在栖霞山庄内盗走栖云和霞影，大哥倾尽江湖之力十几年，才找到他的下落，由此足可见他的本事：不止武功过人，心机更非一般。只是，距大哥得到刘瑾的消息到现在不过两日，刘瑾便全家灭门，若说是巧合，又未免太巧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当日夜闯栖霞山庄的人，如今还活着的，只怕非刘瑾一人。而一个刘瑾的案子，能让杨曦千里赶来，若说单单是与司浩然的矫情，我确实不信的。我唯一担忧的是，这其间种种，若与朝廷相关，只怕大哥一夕心血要化为乌有。”
　　落秋与凝秋二人听他说完，笑容纷纷淡了下来。
　　落秋依旧偎在燕三身旁，此刻收起俏皮的笑容，垂头轻轻揉捏着燕三白玉一样的手指不语。凝秋心思缜密，此刻不由得担忧道：“公子，属下刚刚去过桃花谷的地界儿，等同告知了对方我们此行目的，杨曦既然在此，您就不怕暴露了身份吗？”
　　燕三闻言挑眉，伸手拍拍落秋的手将她推开，让她坐在自己的位子，自己则伸手打开折扇，微微笑道：“你并未告知对方你是谁，不过是一件桃花谷的信物，杨曦要去怀疑，也仅仅是怀疑他给信物的人罢了，与我何干？更何况，栖霞山庄避世甚久，我不讲，谁又知道我是栖霞山庄的燕三。所谓客家，不过是俗世的燕离尘罢了。”
　　凝秋还要再讲，却被落秋用眼神制止。
　　落秋虽然平素看似活泼跳脱，然而两姐妹行事，却以她是瞻。
　　燕三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她们之间的互动。正微笑间，却只觉暗香浮动，隐约脚步，不禁心中暗自一凛，冲着落秋和凝秋二人微微挑眉，示意她二人离开。
　　只是，还不见二人有所动作，一片白衣皓雪却推门而入。

　　见到来人，燕三呼吸一滞。
　　而落秋与凝秋二人之所以定在远处，则是单纯的看呆了。
　　如果说她们的公子，如皎月一样玉霞照人的话，那么眼前的人，就如明珠一样光彩夺目。
　　来人一身白色宽服，看起来瘦弱，却极为高大挺拔，容色妍丽，却并不见女态；目光幽深狭长，却冷到极致。眉目精致，肤亦如皓雪，让整个人冷的骇人，白的亮眼。
　　燕三的失神只是一瞬，任凭心中懊恼自己大意，脸上却不显，而是笑容可掬道：“你也来啦。”
　　来人冷哼一声，径自落座在唯一空着的一张椅子上。
　　他毫不客气的伸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丝毫不觉得粗制的茶碗与自己的气质不配，待饮罢了茶盏后，才堪堪抬头去看燕三，语气薄凉入骨一般道：“栖霞山庄富可敌国，却不想到栖霞山庄的三庄主却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燕三听他并不客气的话，和冷冰冰的语气，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伸手给他续了一杯茶，笑道：“能够在阁下的面前拿到东西，燕三只有开心，又怎会汗颜？”
　　白衣人募得将目光射向他，语气更冷了三分，道：“你不怕我杀上栖霞山庄。”
　　燕三笑道：“以阁下气度，定不会与燕三一般见识。”
　　白衣人冷冷注视他片刻，久久才道：“东西在哪里？”
　　燕三再笑，道：“七日之后，燕三定当奉还。”说罢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到时候定当向阁下赔罪，依你处置。”
　　白衣人不语，只是深深的看着他，直到燕三表面上的笑容再也维系不住之时，方冷冷的哼了有声，身形一闪，人已经不见了。
　　此人来去如风，只在一瞬，几乎让落秋与凝秋二人怀疑他是否来过。
　　落秋最是藏不住话，终究没压制住心底的好奇，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公子，那是谁呀？”
　　燕三笑着瞥了她一眼，俊秀的脸上满是促狭。见自己的小丫头渐渐红了脸才作罢，一时间又是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道：“是天底下最受女人喜欢的男人。”
　　落秋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叫道：“天底下最受女人喜欢的男人不是三爷您吗？”
　　燕三一笑，一挥手隔空关上窗子，边坐下边说道：“在下呢，明明是天底下最讨人喜欢的男人。”
　　不止是，讨女人喜欢。
　　凝秋与落秋相互看了一眼，却又见燕三昂起头，微眯的眼睛死死盯着空无一人的夜色，一双眼仿佛星星落到里面去一般亮。
　　“他就是琴侠，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琴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