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山重水复疑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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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决冷静的看着城楼外那绵延的军队。苍茫的天色，暗哑的云层奔涌着弥漫在上空，漏下的日光仿佛杀戮后落下的血块般斑斓。
再有三天，补给就该到了吧？
自帝都过来，15天是足够的时间，因此他们一直如此的笃定，至少朝廷是不会冒险真的要以这个边城为代价毁灭他们家族的。
朝廷不会，但是朝廷之上的人会。
“殿下在担忧吗？”藤婴看着那黑压压的军队，问道。
东风决沉静的一笑：“应该会有一点吧。其实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我的师傅曾经说过，无畏的人是很可怕的。”藤婴轻声的说着，“总是有些值得自己去留恋的东西，才会觉得活着不是在浪费的事情啊。”
“你师傅说的很对啊。”东风决赞同道。
藤婴转头望着他笑道：“可是殿下，你知道吗。师傅还教了我另外的一句话。”
他的笑容是东风决所不太熟悉的冷淡：“身为军人，就不要有思想的好。”
“你今天很奇怪，出了什么事情吗？”东风决关心的问到，却看不出他那明媚的眼睛里有浅色的哀伤流过。
藤婴摇头：“并没有什么。殿下也不要担心了。一切会好的。”他再次笑了一笑，“殿下，孙大人叫您过去了。”
东风决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城楼。
风把他坚定的背影吹的很萧瑟似的。
藤婴安静的看着他离开，白皙的脸色上阴云密布。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东风决疾步走进了中军营帐，见到孙无楚的脸色很沉。
孙无楚的身边，只有两个家族里最位高的决策人在。他们的表情，同样也不那么好看。
“你自己看看。”见侄子过来了，孙无楚把手里的密信给他。
东风决接过来，只一眼脸色就变了。
“怎么会这样？”他不敢置信的问到，“官族的辎重车队，那些灾民怎么敢抢？”
“若是有人教唆，为什么不敢？”孙无楚脸上露出恨意来，“至多是找几个亡命之徒罢了。何书言，我居然失算在这上面。”
粮草辎重被劫，重发再来，快马加鞭，也得再15日吧？
“把自己的责任撇干净，也不会祸延自家。”孙无楚恨恨的感慨道，“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啊。”
“城里的储备，还够多久？”东风决向着那年迈的后备官，他的叔爷爷问道。
老将官叹息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道：“7日。”
7日后粮草一断，我们撑不过三天，就会被对方的挑衅被迫出城迎战。即使不迎战，煽动起我们的城民倒戈，也是迟早了。“孙无楚说，“他们不会在乎谁是帝王，他们只会看到是谁放弃了他们。”
东风决眉头一皱：“我认为，也许我们可以先发制人？”
“你是说先迎战？”孙无楚显然也有这意思，但是顾虑过多，未敢轻易有动，“但是决儿，如果我们失败的话，也是死路一条。”
“我知道，所以才要一试。”东风决看着伯父那隐忍的脸，“既然对方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也只好先拼一把，也许还会有一点机会。好过，坐以待毙。”
虽然这样的去对抗困城的军队，有送死的嫌疑。
家国性命，那真的是我的家国性命吗？
南宫凉夏沉默的看着手里的信笺，一时间好象忘记了身边的人。
“不愧是二殿下啊。”何书言笑道，“这样的未雨绸缪，大概也只有二殿下您，才可以想的到了。”
其他几人同声附和着，他们似乎是押对了宝，才把筹码全部交付给这最有帝王相的王子。
“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做。”何书言凑近一点，满意的看着外甥，“之前你在粮草的事情上迟迟没有动静，让我很是担忧了一阵。还好，你没有让我们失望。”
南宫凉夏银色的眼睛缓慢的注视着他：“舅舅这么认为吗？”
他的心已经随着这信上的内容一并沉入了深渊。
是自己设置的棋局，却好象很陌生似的。
“这次加紧时间再送的补给，不知道他们还用不用的上了啊。”
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真是好。
多么好。
一了百了的话，你也再不用，承受这长久的折磨了啊。
他把手里的信笺随手放到了一旁的火盏上，看它一下就消失了。黑色的灰烬，丝丝的碎裂开来。
心也一下随着他消失多好。什么也不去想了，只是盲目的决断着，看着一个方向去前进的话。
我有什么要去承认相信呢？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曾经以为，真正的军人，应当是这样怀着磅礴的胸襟，横刀立马，立斩千军。
只是一个玩笑。
“殿下。”藤婴看着东风决深锁的眉头，说不出话来了。
对方的军队，竟然安静了下来。
东风决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了。
连日的挑衅叫嚣，竟然停止了。
似乎对方也知道城中的粮草即将告罄。他们即使只是死守围困，不出几日也可收获满城的尸殍。
“毋宁死，不降敌。”东风决轻轻吐出这句话，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芒来，“藤婴，传令下去，今天晚上，让大家再好好吃上一顿，明天一早，开城迎敌吧！”
“是，殿下。”腾婴平静的应了一声，好象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东风决正想再说点什么，门外的喧哗已经打断了他。
“这是怎么一回事？”孙无楚被一群人推及进入了军帐。大多是东风决亲族中年长的前辈和妇孺。
“阿决你来说说！”最年长的太爷爷柱着拐杖，声音依旧充满威严，“听说你觉得我们这班老朽没有用处了是吗？”
东风决眼神一暗：“孙儿不敢。”
“那你要我们收拾东西走去哪里？”老人家把拐杖重重的顿在地上，“天堑是我们的家，如果城亡了，大不了跟它一起故去，算什么！”
掷地有声的责问一出，立刻引来了一阵附和。
“他们，是不会走的。”孙无楚看着东风决，虽然说不上喜欢，但是他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多年。不论他是个名誉的皇子，还是个见不得光的包袱，“我们不会走的。”
“伯父。。”迟疑的叫着这一直不怎么敢开口的称谓，东风决看着满室人坚定的脸，亲族，他不知道有没有资格称为亲族的人，“我知道了。”
“都回去吧，明天一早，开城迎敌。”他下了命令。
是生是死，都交给命运去决断了。
如果这不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件不那么不幸的事，那么，就当作是最后的一次。
藤婴模糊的表情看着那磊落的王子，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明天一早，开城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山重水复疑无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