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恰许你应允》羽沐长风

4、第四章

　　孙悟空的五百年，等来了唐僧

　　意外惊喜

　　上海开始下雨了。

　　在面试无果的失望之下，等来上班的消息，可上班第一天，得到的结果，却不是她所想要的。

　　在一个上午的纠结之中，纪昀徘徊不定，她有理由让自己留在这里，但是这个理由却又不能说服自己。

　　当初为什么要来上海，她已经记不清了，好像只是巧合，可这种巧合太过刻意，就像当初填写志愿的时候，她选的学校都是上海。

　　可能这个城市离家近些，又或者，这个城市足够的大，几率会更大些。

　　她是独生子女，父母那边也早就和家里的兄弟断了亲，纪昀生下时，没有见过家里的任何一个长辈，也没有听父母提及过。

　　而在当初填写志愿的时候，她坚持要去上海，并没有遭到父母反对。

　　可是，还是有很多人不解。私下议论的不少，无关乎纪昀是想去上海，远离这个小城市，毕竟，在中国，没有几个上海。

　　到了上海之后，纪昀的大学生活，得到的除了年龄上加上了三，再拿个几个证书，还有耿悦和于洛非，其他的，似乎都为零。

　　她不想就此屈服，如果，现在的坚持成了妥协，那么，接下的一切，都会成为妥协。

　　而最终的结果，她会离开上海，或许会回到父母身边，又或者去其他城市。

　　她所想所坚持的，会被离开校园后的现实打败，她不甘心，就算一切都是白日做梦，她不计较结果，也不奢望会有什么结果，她要的只是一个过程。

　　对过去的她，还有现在的她。

　　这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告别仪式，与过去的自己。

　　可是......高三毕业之后，学校合并。而那座房子里，每天放学之后，也不会再有蓝天下的惆怅。

　　而且，如果离开了上海，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即使，最终她可以去法国，也不会再有任何意义。

　　在一遍皆又一遍的深思熟虑之后，纪昀决定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作为考虑。

　　是回到学校准备考研，还是为了念念不忘，用一年时间去给自己一个结果。

　　一月的实习期里，于洛非电话变少了，反倒是纪昀开始主动找他。

　　大学三年，纪昀所做的都是学习，课外活动，也只是和耿悦他们出去吃个饭。

　　待耿悦去了美国，纪昀的活动就完全地和于洛非联系在了一起，那就是打工。

　　打工的日子有苦有甜，相较于在学校，压力虽然大了许多，但是，时间却快了许多。

　　在实习一个月中，纪昀所要做的，只是每天定时给钱轻轻泡咖啡，之后便是去翻阅些金融杂志，也不知有什么用。

　　而这时，纪昀才知道，有金融危机之词，股市早已不是当年，现在的股市，基本是买多少赔多少，倾家荡产的多不胜数。

　　而于洛非所谓的赚钱，纪昀本就有些怀疑，现在是彻底的不相信他的说辞。

　　她将电话打给于洛非，没有直接明说，而是说自己也想炒股。于洛非倒是劝她，把钱留在口袋里。

　　纪昀想了想还是将话挑明，没有想到，于洛非并未生气，说股票里的钱都已经取出来了，让她别担心。

　　人的一生中，从生下至死亡，最让人怀念的，就是在襁褓之中和在学校的那段时间里，因为，那个时候，是一生之中最为单纯的时候。

　　虽然说，这之中会有些人成了破坏者，但是，未经过社会洗礼的人，即使是坏，依旧是单纯。

　　而步入社会之后，你即使知道别人的坏，有时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刀板上的鱼肉。

　　一个月的实习期过了，纪昀依旧未等到答案。

　　昨天下班，纪昀看到报亭里有一本杂志，似乎是关于Nonvend的介绍。

　　杂志被买了回去后，翻阅了大半，耿悦打来电话，询问工作的事，二人谈话也不知道多久，等纪昀醒来，天已大亮，手机因为没电关机，闹铃也没有响。

　　急匆匆地赶到公司，杨洋告诉她，所有人都在会议室。

　　气喘吁吁地敲着会议室大门，一个三十多岁，化着淡妆的女人给纪昀开了门。

　　纪昀尴尬地对女人笑了笑，心中懊悔不迭。

　　坐下的人，因为迟到而而羞红了脸，再一看手表，时间正好是上午十一点。

　　此时此刻，纪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看看办公室，里面除了她，就只有三个人。

　　其中两个，纪昀认识，一个是钱轻轻，还有一个是当初和她一起实习的女孩，剩下的，就是刚才给她开门的。

　　会议室里很安静，她没有敢说话，而刚才给她开门的那个女人，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纪昀的肩。

　　女人对纪昀笑了笑，指着门外，纪昀扭头向紧闭的大门外望去，女人已经转过身去，纪昀当即也跟了出去。

　　出了门，女人如上一次，钱轻轻那样，站在门边，双手环胸地等着纪昀。

　　“纪昀是吗？”

　　“嗯。”

　　女人看了看手表，抬头又看向纪昀，“公司规定，上班时间为早上九点，下班时间下午五点，双休。而你，今天10:58分敲开会议室门，坐下时间，为11:00，而我刚才跟你说话，又浪费了两分钟，算下来，你一共迟到了两小时七分钟。”

　　“对不起，因为.......”她想为自己辩解，却没有理由。

　　女人摇了摇手道：“你的解释，只是继续地浪费时间，我只看到了结果。”

　　“抱歉。”

　　女人甩了甩头发，打量着纪昀道：“我昨天才从国外回来，听说公司招了几个新人，而你，似乎受到了特别关照，请问是吗？”

　　“没有，没有.......”纪昀摇头否认道。

　　“那请问，你知道公司几点上班吗？我刚才其实已经告诉过你了。”

　　“九点，”纪昀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一定是给这个女人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错在她，都拿不出什么去辩驳。

　　“那请问，你每天几点上班？”女人顿了顿，直接道：“我看了下你的考勤，每天十点钟上班，似乎，你很有来头。”

　　“嗯？”纪昀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确实是每天十点上班，可那是钱轻轻告诉她的。

　　当时她还好奇，为什么Nonvend上班这么晚，而且每次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并且都是一副忙碌状态。

　　女人耸了耸肩，摊开手道：“你能回答我吗？”

　　“对不起，”难道这个社会一开始就要教她什么叫做现实。

　　女人继续双手环胸，“公司请你来，不是要你说对不起的。你的结果既然不如人心，那你接下要说的，其实都没有必要。”

　　“我.......”纪昀被说的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她放不下自尊，挤出几滴眼泪，说自己需要这份工作。

　　她自己都在犹豫不决，到了这个时候，别人倒是似乎给了她一个选择。

　　女人伸出手，拍了拍纪昀肩膀，“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杨雨，行政部的副总经理，杨洋是我妹妹。

　　“你好.......”纪昀伸出手，想不明白为什么钱轻轻为何会骗她。即便她再木讷，也没有惹到她的地方，还是说，一开始的人情工作就没好做？

　　“我妹妹挺喜欢你的，”杨雨道：“今天将你喊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可能刚才说话语气不太好。不过，我只是想简单地提醒你，在Nonvend，从来没有人有过这样的低级错误。”

　　“嗯？”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杨雨不是要让她离开Nonvend？

　　前段时间，纪昀得知杨洋的手烫伤，作为在Nonvend见到的第一个人，她将这事放在了心中，专门去买了烫伤药。

　　之后，杨洋自然请纪昀吃了顿饭，二人在餐桌上聊的不是太多，但也算彼此熟悉，那时，杨洋未曾说过她又个姐姐，还在Nonvend身居要职。

　　因为一瓶药，两人的友谊结下，之后的日子里，纪昀又请过杨洋几顿饭，两人算成了朋友。

　　“你知道我的意思，”杨雨扭头看了看紧闭的会议室大门道：“我知道你和钱经理没有任何关系，我今天找你，除去刚才语气不太好的说辞，其他都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对你的善意提醒。你的低级，并不是迟到，而是去相信一个人。”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杨雨笑道：“你别误会，我和钱经理之间没有任何过节，虽然我们所属的部门一样，但是，我的工作和职位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常年都在法国，这次回来，是因为杨洋订婚，而这几天，一直听她提到你，所以就有些好奇，没有其他意思。”

　　“谢谢杨经理。”

　　“不用谢我，”杨雨道：“钱经理的人还不错，不过，可能因为在公司的时间有些久了，脾气不是那么让人能猜透，而你年纪又小，懂得应该不是太多。如果你以后有不懂的，可以问杨洋，她来公司有三年，应该能帮你不少。”

　　“嗯！谢谢.......”纪昀还是不太明白，这个公司里所谓的高层，为何简单的话不能简单的阐述，而是拐弯抹角，让人去猜却又不敢猜。

　　“不用谢，”杨雨看了眼手表，说话快了许多，“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好像会法语是吗？”

　　“嗯。”

　　“这次回来，要在你和刚才的那个女生中间选一个人，跟我去法国，我比较中意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跟我过去？”

　　“可以吗？”纪昀激动问道。

　　她能去法国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去找他了？

　　杨雨被纪昀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后无奈笑道：“可以，如果你愿意，我这边就给你安排了。”

　　“嗯嗯，”她连连点头，如果现在让她跟过去，她也愿意。

　　“这几年，因为金融危机，Nonvend在亚洲地区发展的并不是太好，反倒是国外市场空前。所以，法国总部那边，派人过来，那人我听过，没有见过，听说是个厉害角色，你这小小丫头，估计吃不了那苦，你跟着我，虽然是在国外，但是呢，每年会有两个月时间让你呆在国内。”

　　“你.......”纪昀欣喜道：“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没有，”杨雨笑着拒绝道：“好不容易回国，恨不得24小时跟爸妈呆一起，你要是想请问吃饭，以后时间多的是。”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纪昀，哪里容下一刻时间为钱轻轻骗她一事恼怒，更别说是追究，若不是此时此刻美国是深夜，兴奋的人，早就打电话给耿悦报喜去了。

　　待熬到下班时间，等电梯的时间里，纪昀拨通了于洛非的电话。

　　电话接通，纪昀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电话那头的于洛非先发制人道：“我发誓，真的不买股票了，钱放在银行理财。”

　　纪昀咯咯傻笑不停，分享独属于自己的喜悦，“晚上请你吃大餐。”

　　“什么事这么高兴？发工资了？”

　　“我要去法国了，”纪昀也没有卖关子，于洛非一直以为她向往国外，有时开玩笑还说她崇洋媚外，“记得我和你说的杨洋吗？她姐姐是Nonvend法国分处的人事部经理，她今天找我谈话，说要带我去法国，而且，每年......”

　　纪昀话没有说完，于洛非便将电话给挂了，待纪昀再打过去，显示，电话在通话之中。

　　挤上下班的地铁，于洛非发来一条信息，说是有事，关于纪昀去法国的事，明天面谈。

　　怀揣激动不已，纪昀又将这事告诉了耿悦，得到耿悦不冷不淡地反应，说她猜不透纪昀的想法。

　　或许，现在没有谁知道纪昀想做什么，目的是什么，但是，她的喜悦是真实的，纯粹的。

　　一夜激动难眠，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本来可以睡懒觉的纪昀，却因为法国之事，早早便起了床。

　　有如平日一样，纪昀将床单洗净晾上，时间已经到了九点。

　　信号满格的手机，亦没有收到于洛非的一条短讯又或者一个电话。

　　忙碌过后的纪昀，突然心血来潮的想煲鸡汤，打开冰箱，只有火腿和面包，米也没有多少。

　　而煲汤需要锅，她换了衣服，准备先去超市买个锅回来，顺便也将烧汤的材料一起买回。

　　换好衣裳，拿了包，打来门，于洛非蹲坐在门边。

　　纪昀愣了愣，进退不得，“你蹲在这做什么？”

　　“等你，”于洛非咳了一声，佝偻着身子，揉着已经发麻的腿道：“我又没有你住处钥匙，今天又是周末，怕打你电话会吵醒你，便在外面等你了。”

　　于洛非说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因等待一事而生气。

　　“你可以打我电话，敲门总可以吧，不必因为我久等。”

　　于洛非耸了耸肩，将屋门给关上。

　　纪昀也将包放下，走进厨房。

　　仅隔一扇玻璃门的厨房，打开冰箱，准备淘米煮粥，却想到于洛非不喜欢喝粥；而冰箱里剩下的只有面包和火腿，能做的也只有三明治。

　　坐在客厅里的于洛非，看着纪昀在冰箱里翻找，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等了好久才开口，“真的准备去法国吗？”

　　“嗯，”纪昀切着火腿，表情认真道。

　　“不考虑一下吗？”

　　“已经决定好了。”

　　“你去那里就见不到我了？你一点都不舍得吗”

　　“嗯？”纪昀抬起头，看着于洛非比她还要认真的脸，不解道：“现在技术这么发达，我们可以每天视频，再说，每年可以回来两个月，而且，我明年就毕业了，去法国只是想去那里看看，也不会久呆，等我把想看的风景看完，自然就会回来了。”

　　“我就只有你和耿悦两个朋友，可是，耿悦为了追求她的爱情，放弃了我们两个，你呢？为什么要去法国？”

　　“去看风景呀！”纪昀低下头来，认真地切着火腿道：“谁把你放弃了，耿悦去了美国又不是不回来。而且，去法国一直是我想做的事，从初中到现在，那是我的梦想，无论如何，我都要过去。”

　　“梦想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于洛非问道。

　　“嗯，”纪昀点了点头，自嘲笑了笑道：“知道西游记里，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吗？我的梦想也如五指山一样，虽然比不上孙悟空的五百年，至少，这辈子。”

　　“因为谁吗？”于洛非敲了敲桌子，歪着头问道：“你的梦想里有谁？”

　　“只有我，”纪昀道：“洛非，我已经决定了，法国我一定会去，即使不是因为公司原因，我也会在某一日踏上那片国土。”

　　“我跟你一起去，”于洛非突然道，“欧洲现在这么乱，我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不用了，”做好的三明治放在了碗里，纪昀给于洛非倒了杯牛奶，与三明治一同端了过来，“说不定我过几个月就回来了，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为了浪费时间。”

　　于洛非不懂纪昀话中意思，认识的三年中，纪昀对法语热情已近乎痴狂，而这三年中，某时某刻，纪昀总会流露出去法国的想法，尤其在这一段时间里。

　　即使，他现在阻止，纪昀也不答应留下，可当他妥协之后，她又开始陈述另一段。

　　“洛非，如果我从法国回来，说不定也不会留在上海，这里房价那么贵，我肯定呆不下去。所以，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们还是会分开的。”

　　口中的三明治突然堵住了喉咙，迎来的窒息感，就好像淹没在深水之中，让于洛非的四肢百骸都是疼。